蔡大姐今年五十三歲，她把孫子送到幼兒園，順路買了今天的菜，提著環保袋往小區走。
    跟門衛老何打了招呼，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涼亭裏坐著的一眾老姐妹，臉上不自覺露出笑來。
    “喲，這麽早就圍起了啊，你們菜都買好了？”
    邊走邊笑著喊道。
    “你今天買了什麽菜？”
    “萵筍呀，你該下午去買，隔壁小區小廣場這兩天下午有個麵包車拉來一捆一捆的，十斤五塊錢呢。”
    “是嗎？新鮮不？”
    “那肯定新鮮的咯。”
    “就是，不新鮮誰買呀。”
    “什麽？吃不完？家裏五六口人，炒一盤菜一人一筷子就沒了。”
    幾人寒暄著。
    蔡大姐坐到石椅上，把袋子放在旁邊，“老遠就聽到你們說話的聲音，聊啥呢這麽熱鬧。”
    老閨蜜們齊齊翻白眼撇嘴，看了一眼一臉落寞傷心的徐玉玲，其中一人說道，“還不是老徐家，她兒子嫌棄她，要把她送回老家呢。”
    “送回老家？”蔡大姐瞪大眼睛，“不是，老徐你老家不是十幾年沒回去過了嗎，那還能住人？”房子一旦沒了人氣，過不了多久就會荒廢。
    誒不對！
    “是不是搞錯了哦，咱小區裏誰不知道你家阿時最是孝順，最聽你這當媽的話了，他嫌棄誰都不會嫌棄你。”反正她是不信這話的。
    信什麽呀。
    一同在這住了三十年，當了三十年的鄰居，打從年輕時就認識的，她還能不清楚徐玉玲是個什麽人？
    用剛上大學的小侄女的話來說，就是作。
    作天作地。
    以自我為中心。
    想當初老宋家不就是被她作得雞飛狗跳嗎。
    “蔡姐，你不知道枕頭風嗎？孩子再聽媽的話又怎樣，一旦結了婚，還不是老婆說什麽是什麽，看我家那個，搬出去後一個月都不回來一次，電話也沒有，不是別人吹的枕頭風我信都不信。”那大媽說著冷笑一聲，“有本事一輩子在外麵，有事不要來求我。”
    “也不能這麽說，現在的年輕人都不願意跟老人住，那話怎麽說的，要自由，要二人世界。”另一個大媽笑著道。
    “是啊是啊，住在一起反而矛盾多，咱們都退休了，手裏有錢，不用照顧年輕人，每天出去跳跳舞，時不時跟個團走走，多好啊。”
    徐玉玲垂下眼睫。
    她可沒那麽逍遙。
    別人有退休金，她是沒有的，這些年一直靠著以前的存款跟男人的死亡撫恤金過活，早就花完了。
    聽到老鄰居的話，她苦笑一聲，“可不是嗎，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還是自覺點，別討嫌，我已經老了，還能活多久呀，別招人怨恨，幹脆回鄉下去，我老頭子的墳埋在鄉下，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我要不是兩個孩子還小，我早就跟他去了，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臨到老了，不招兒子待見了，是不是要我這當媽的去死他才滿意呀”
    她掩著臉抽泣著。
    幾人忙安慰她。
    蔡大姐一頭霧水，拉住旁邊的人，“她家到底咋了？”
    那人看了眼被團團圍住的徐玉玲，撇了撇嘴，小聲道，“雞毛蒜皮的小事，是她自個兒心眼小”
    說著就把聽到的八卦分享了出來。
    那發著驚人光芒的雙眼跟不斷張合停不下來的嘴可不像她剛才說的那麽不感興趣。
    “這都她自己說的？”聽完整個過程的蔡大姐不可置信的看向徐玉玲。
    “那可不是，一大早就垂頭喪臉的坐在這，我們還當出了什麽事，就這嗬，說句不好聽的，誰家年輕人不愛吃個燒烤來個夜宵，當老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啊，這點子小事都要計較，也難怪她——”
    “好了別說了。”蔡大姐趕緊扯了一把那人，朝她眨眨眼。
    那人心領神會，閉了嘴。
    徐玉玲在老鄰居們的安慰下沒在哭了，她露出一個牽強的笑，擦了擦眼睛，“我沒事，就是心裏有些難過，辛辛苦苦養大了兒子，卻”
    未盡之言大家都懂。
    都是當婆子媽的，還是很理解的。
    “你放寬心，該吃吃，該耍耍，少操心才能少生病。”
    “是啊，咱們辛勞了一輩子，可不要再管他們年輕人的事了，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你管多了他們還嫌煩。”
    徐玉玲笑著抹淚，“我知道了，我兒子還是很好的。”
    老鄰居們紛紛讚同，“你家阿時確實孝順。”
    宋時下班回來，一進小區就被一個大媽拉住了。
    他回想了下。
    哦，是跟原渣媽交好的一鄰居，姓蔡。
    “蔡阿姨，有什麽事嗎？”
    蔡大姐把他拉到一邊，“宋時，阿姨問你，你是不是惹你媽生氣了？”
    宋時眨了眨眼，一臉無辜，“蔡阿姨，這話你聽誰說的，我惹我媽生氣？我咋不知道啊。”
    “你還說！”蔡大姐一瞪眼，“你媽都說了，說你跟你媳婦不給她飯吃，兩個人偷偷摸摸在屋裏吃好的也不喊她，把她當累贅了。”
    “那蔡阿姨你可真是錯怪我了，昨天我下班回來都七點多了，家裏也沒做飯，忍不住埋怨了幾句，哪曉得我媽就往心裏去了。”他無奈的看著蔡大姐，“難不成阿姨你家裏也是等到兒子媳婦上晚班回來做晚飯的？”
    “呃。”蔡大姐一噎，那倒不是，不光是她家，小區裏誰家不是這樣，若要等到年輕人回來做飯，天曉得幾點才能開飯。
    “你兒子媳婦每回出去吃飯都要帶上你跟我叔？”他擺擺手，“咱小區誰不知道我的工資卡一直在我媽手裏捏著，她房間藏在櫃子裏的蛋糕餅幹老年奶粉都能開個超市了，家裏餓著誰都不能餓著她的。”
    “我才是要被同情的那個好嗎？”
    “公司搞團建我都沒錢入夥，同事覺得我不合群，領導覺得我不團結，回到家我還要強顏歡笑”
    “我現在全靠我媳婦養著，我哪有資格再讓她幫我養我媽。”
    說完又小聲嘀咕：“幸好當初沒聽我媽的把小蘭的工資卡要過來，不然我倆哪有現在好日子過，鐵定吃土。”
    蔡大媽瞳孔劇震。
    她忙拉住要走的宋時，“你卡在你媽那？”
    “是啊，她說怕我亂花，幫我存著。”宋時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蔡阿姨，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
    蔡大姐鬆開手。
    等宋時一走，她忙拿出手機給平時關係好的老姐妹發了個語音，“誒你知道嗎，我剛遇到老徐的兒子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