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路夜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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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郎中實在是忍無可忍,隻能戀戀不舍夾著兩腿站起身。
    你知道剛上一半那滋味不?
    尤其前頭那一半要渾身使勁兒,還沒多少。
    好不容易醞釀出感覺,結果這一個石頭子接一個石頭子的,不冒頭都不行。
    更讓他生氣的是,你說丟石頭的人手頭不準吧,噯?甭管他怎麽挪腳,次次能被打中。
    可你說準吧,卻次次隻打中他左屁股。
    你倒是換個位置打啊?這可著一個地方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啥玩應兒呢!
    “艾瑪,原來是關二禿!”你個老小子,她們二道河村的。
    許老太拍完大腿就想起剛穿越那陣被救命好像還沒給錢,這咋能憑借記憶脫口就叫人外號,又急忙改口道:“郎中大哥,你擱墳圈子蹲著嘎哈!”
    關郎中本來剛要翻臉,前賬後賬一起算。
    叫誰二禿子。
    村裏這些婆娘嘴就沒把門的,小時候的外號就是被這些婆娘傳嚷出去,要不然晚輩們根本不能知曉。
    結果他剛要提藥費,沒想到今日許家那婆娘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又是叫大哥,又是前麵特意加郎中倆字。
    在這裏,搖著鈴鐺,各村亂躥問你有沒有病的醫者,按理不配叫郎中二字。
    因為郎中最開始是一種官職名稱。
    慢慢地,老百姓會在有求時或是囊中羞澀時,管醫者叫上一句郎中,日子一久就成為對醫者最高敬語。
    相等於在現代甭管大小店鋪,進來討飯先叫聲老板,對方聽著心裏舒坦,就有可能會白給你飯或是少收點錢,有點像套關係的叫法。
    這不嘛,此時關二禿就被“郎中”二字取悅到,一時間杵在墳包前不知該說點啥好,總是藥費不能見麵就提。
    隻能搖搖手中的鈴鐺,氣哼哼引路道:“隨我來。”
    正經繞墳包走好一會兒,許老太和許田芯還有關郎中才走上官道。
    上官道後,關郎中也點燃手中火把,這才看清許老太她們背了好些蘑菇。
    許老太和許田芯前麵挎著包,包裏裝得鼓鼓囊囊,身後背著筐,筐也冒尖兒。
    關二禿瞟眼許田芯臉上一道紫一道黑的泥,想起許有田活著時,和他大兒子玩得最好,心軟了一下。
    他先將鈴鐺和隨身背的葫蘆塞兜裏,隨後就搶下許田芯扛的筐幫忙背起來。
    背筐時還說許老太:“房子能蓋那麽大,說明還剩點家底。家裏兒子又多,啥活不能等幾個小子回來幹?眼下就非得差那口蘑菇吃?黑乎的天才下山,也不怕熊瞎子舔了你孫女,到時你都沒地兒哭。”
    許家不像他家人口少日子難。
    那年,官府下令征兵,家裏有兩個兒子以上就得按戶被征走一個。
    他大兒子就是許有田那批。許家有田是死在戰場,他大兒子是去的路上過棧道就掉下去沒了。
    老二是和一幫小子去打鬆子掙錢,從樹上摔個半死回來大口大口吐血,他沒給治好,死了。
    眼下,老妻早早撒手,他家中隻剩下小女兒,英子還打娘胎就右臉帶胎記,他特意給招個上門女婿。
    好不容易生出個孫兒,沒想到前兩年女婿也大病一場……最後被他治死了。
    所以關郎中真心覺得許家雖然和他家一樣落敗了,但還是比他家強,畢竟壯勞力多。
    許老太歎口氣道:“老哥,這大晚上一起回村也是緣分,就嘮嘮實在磕,你提房子就沒勁了。我家蓋那幾間破房子,誰不知道還欠二吊錢。”
    她欠老婆母的銀錢。
    原身最初貪老太太那點兒體己銀,就決定把房子蓋大,尋思欠老婆婆的不算欠。
    平日老婆母雖然說話不好聽,但見真章時還是給送來了銀錢。隻不過後來被大伯嫂知道了,這家夥幹仗幹的,坐她家大門口拍腿嚎,幹得滿村都知道。
    後來大伯哥又來了,讓她當全村麵前在保證書上按手印,說什麽隻要她不二嫁,這兩吊錢就不計較。
    那她能幹嗎?她(原身)還指望萬一再嫁。
    這麽一猶豫就露出心思,老婆母破口大罵她是個老娼婦,兒子們聽不下去許諾說:“奶,你不能這樣罵俺娘,俺們還。”
    此時,許老太想了想,覺得她有必要對關二禿先解釋解釋,不是為給現在的自己正名,而是孫女以後要是想學習認識草藥,眼下這個老頭似乎是唯一的人選。
    雖然學與不學,她都要回去先問問孫女,畢竟這老頭總是治死人,記憶裏那都有名的草包,要不能這麽窮嗎。
    但是同樣的,好處也有,她能一眼相中這老頭是因為孫女跟別人學辨認草藥,你得隨著上山當苦工。跟著關二禿後麵學習,好好處處關係,孫女看這老頭挖回的現成草藥就行。
    反正她是下定決心,再也不帶孫女上這種山,最多家跟前劃拉劃拉。
    今日遇到蛇,許田芯不知道的是,許老太有多腿軟,心裏就有多後悔。
    總之,正派奶奶印象底子總是好的:
    “說起那房子,當初不是再走不走一家的事兒,是不是老哥?這咱嘮嗑說到這了,那是不能讓二吊錢給我拿住的事兒。我衝火把說話,毒誓我都敢發,絕不二嫁。這把歲數了,我扯那個去呢。可當初他們想拿那點兒錢買斷我腿,整那一出就是想命令我,那可不行,我要的是那口誌氣,所以我才不按手印。”
    關郎中有些意外地看向許老太:原來你還有誌氣?
    他都沒有了。
    許老太又解釋說:“今兒也不是采蘑菇沒夠,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懶得出奇,村裏人又不是不知道。是這老天爺一點兒不疼憨人,讓我們遇到大蛤蟆頭。別提了,好不容易逮個野雞進供給它。”
    “為何。”
    “半死不死的沒咽氣,又是孫女傷得它……”許老太沒再多說。
    她見過被髒東西纏上身跟瘋了似的非要出馬,誰知道真假?反正她在現代不咋信,就信財神。也是在現代沒機會信,咱去哪裏能親手傷到這麽罕見的毒蛇?遇不到髒東西就有強的資本。
    而如今……主要是她不能豁出去拿孩子冒一點兒險。
    許老太沒說清楚,關郎中卻也聽明白了。
    聽說剛才也是這丫頭投的石子,墳圈裏動手膽子確實不小。
    關郎中特意多看了許田芯好幾眼,觀麵相。
    恰巧許田芯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許田芯覺得有點丟臉,多虧直播間一直在放衝鋒號,要不然全聽見了。
    關郎中隻猶豫一瞬,就從包裏翻出兩塊幹巴巴糕點遞給許老太和許田芯。
    “這可不中。”
    “爺爺,我不能要。”
    “給你們就吃,又不是我買的。”關郎中拉下臉道:“怎麽,嫌我埋汰?”許老太和許田芯這才吃起來,埋汰在真餓麵前是小事兒。
    “供品……”
    “咳咳咳!”許老太當即嗆住。
    許田芯也半張著嘴,嘴裏還有糕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