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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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火》chter
陳烈從旁邊櫃子裏翻出一個盒子,單手拎著擱到茶幾上。
他很高,身形又挺拔,表情不善且冷,渾身都透著股散漫又桀驁的渾勁兒。
紀煙想起剛剛黑子提到的“表白”二字。
確實。
單靠這張皮囊,他也能俘獲眾多小姑娘的芳心。
陳烈坐回沙發,不緊不慢地掏出根煙,沒點,就這麽含著過過煙癮。
“黑子。”
“啊”
陳烈朝旁邊揚下巴:“開燈。”
黑子伸手按了開關,白熾燈很亮,紀煙不適應地眯了眯眼。
陳烈從盒子裏翻出張錫紙,又從袋子裏掏根棉簽出來。
沒個半分鍾,那玩意在他手裏便成形。
陳烈叼著煙,單手遞過去,“急就臨時用一下。”
紀煙愣了下才挪幾步上前,看了看他掌心被錫紙包裹成筆狀的棉簽。
一時猶豫著要不要拿。
旁邊兩人見她走近,視線不禁又放在了那雙長腿上。
裙擺起伏,從側麵能窺見膝蓋窩,小小軟軟,白得膩人。
這雙腿,夠直,夠漂亮。
陳烈臉色毫無預兆地黑下來,他拿開嘴裏的煙,抬起眼,冷聲道。
“信不信隨你,真當老子閑的”
說這話時,他眉宇深寒,身上攢足了戾氣。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三人都是一怔,黑子想說句話,被陳烈一句極冷的“起開”堵住。
他不敢造次,摸摸鼻子不作聲了,紅毛跟陳烈關係沒那麽熟,就更不敢出聲了。
誰他媽敢招惹一頭陰晴不定的凶獸啊。
陳烈側頭點著煙,沉默地抽了幾口,眸色黑得深沉。
紀煙有些被嚇到,她垂下眸,眼睫顫動,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在陳烈扔了之前,快速將錫紙棉簽握在掌心。
“我要!我要……謝謝。”
清香一瞬即逝,女孩眸裏水光瑩瑩,唇瓣輕抿。
乖得要死。
陳烈舌尖頂了頂臉腮,到底是緩了麵色。
紀煙呼了口氣,定了定心神,拿出手機掃碼。
“。”陳烈咬著煙,不鹹不淡地開口,“一起付。”
紀煙目光微頓,輕咬唇,默默將刪除,重新輸入。
……
外頭,紫毛把電腦關機,趿著夾拖進了休息室。
“你幹嘛了”他把手裏的鑰匙擱到茶幾上,“瞧把妹子嚇的,活像是有鬼追著一樣,外頭下雨了,她還沒打傘。”
陳烈窩在沙發裏,黑色棒球帽掩住半張臉,閉眼沒吭聲。
老板習慣了他這副樣子,問,“今天你從縣城定的貨,老餘收了多少”
“兩千。”
“行,明天給你。”紫毛點頭,一手插在兜裏,一手指著外麵說:“媳婦兒在打麻將,讓我接小孩去,就先走了啊,你等會記得把卷閘門鎖上”
—
紫毛走了後,陳烈半睡半醒,沒過多長時間就睜了眼。
旁邊兩人打遊戲靜音的,聽動靜看過來,“烈哥”
“走了。”
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的雨,水沾濕碎發,稍遮眉眼,陳烈往後捋了把頭發。
他沒帶傘,又回去休息間換了身寬鬆薄衛衣出來。
鎖好卷閘門,三人站在門口那輛機車旁邊。
陳烈撈過黑色頭盔戴上,利落的動作,人已經跨上機車。
這輛車型高且寬,但他身高腿長,完全不顯得小,反而同它的黑色相融合,顯得整個人愈發痞帥。
“你今天把車送去車行洗了”紅毛今天去車行的時候看見陳烈的車在裏麵,又問,“坐大巴去的縣城啊”
陳烈極淡地應了聲,“嗯。”
兩人讓到一邊,也沒說“順路載我回個家唄”這種屁話,順路是真的,慫也是真的。
因為認識陳烈的都知道他的規矩。
烈哥的車,天王老子都上不得。
摩托聲轟鳴,勁風一過,陳烈連人帶車都猛地竄進雨幕。
—
紀煙站在門外的時候,身上已經淋了半濕。
其實她有傘。
但清涼的雨觸上皮膚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放鬆。
活著,偶爾也需要任性一回不是麽。
紀煙平緩了幾下呼吸,才伸手敲門。
門開後,她展開一個輕淺的笑容,“爸爸,我回來了。”
“怎麽沒給我打個電話我好下去給你拎行李啊。”
紀天明瞥她一眼,往沙發走,“四樓呢,累不累”
紀煙把行李提進來,她搖頭:“還好。”
“爸爸,我…”
聲音有些小。
紀天明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兩腳搭在茶幾上,聞聲回頭,將她上下打量:“啊你說什麽”
她想說,我身上濕了。
也想說,爸爸,我挺想你的。
但最後,她什麽也沒說。
紀煙站在原地,雨水順著發絲落在臉頰上,透入骨髓的涼意。
鼻間縈繞的除了沉默的風,還有濃重的酒氣。
她眸子沉靜下來:“沒事,就是喊喊你。”
“你媽老早就跟我講了你要來,我把你房間收拾好了,你先把行李推進去吧。”
紀煙路過沙發。
“你吃了沒餓了吧等會收拾好就出來,弄點吃的,下麵就行,給我煎兩個蛋,油用香油吧,那東西滋味足。”
紀煙腳步頓住,看過去,茶幾上一片狼藉,除了沒喝完的酒瓶,煙灰缸裏還堆了不少煙。
白色的煙帽,像廁所裏髒汙的蛆。
她垂眸輕道:“爸爸,您少抽點煙。”
紀天明兩頰酡紅,聞言動作一頓,皺眉,“你怎麽跟你那個媽一個樣老子的事你少管!”
紀煙沒說話,進了房間。
自打許香曼和紀天明離了後,十年裏,紀煙幾乎沒有回來過,這個小房間,隻餘陌生。
說是收拾好了,其實就是把床單被子那些堆到了木板床上。
小小空間,蕭瑟,灰暗。
可曾經,這裏也是她可以依存的溫馨港灣。
紀煙開燈,輕歎了口氣,換了身幹爽衣服,擦幹頭發,才開始收拾東西。
快收拾完的時候,手機亮了,紀煙放下被單,接起電話。
“到你爸那了吧”
電話那頭傳來關車門的聲音,這個時間點許香曼剛好下班。
“嗯,我給你發了信息。”
“上班忙沒看見,你爸是不是又抽煙喝酒了,還使喚你你別搭理他,給他懶死算了!這世上就沒他這樣當老子的,也就最初的幾個月給過一點生活費……”
一提到紀天明,許香曼便控製不住語氣裏的厭惡和悔意。
紀煙不語,按了免提,繼續去套床單。
那頭不知怎麽話音一轉,聲音平靜許多:“你也別怪媽媽,你…叔叔他出國半年,我有許多工作,還有你弟要照顧,顧不上你,你在那待半年,高三下學期我就接你回去,什麽都別管,學習才是首要,知道吧”
紀煙輕垂眼,眸光因為裏頭的某個字眼而顫動:“我知道的。”
“錢我按時打你賬上,東西買好點,缺什麽再跟我說。”許香曼將包扔到副駕駛,啟動車子,想到什麽又道:
“心思放學習上,別整天想著畫畫,說出來好聽,不還是浪費時間,高考才是首要。”
“……好。”
“那再見。”
—
紀煙端著麵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電視連續劇正進行到最激烈的部分:
囂張小三進門,單純善良的原主不敵,被甩了一巴掌後哭著跑了出去。
俗套,愚蠢,卻映射現實。
餐桌上,紀天明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除此之外,格外安靜。
紀煙放下碗筷,坐得很直:“爸爸,我去樓下買台燈,看書要用的。”
紀天明喝了一大口麵湯,抬頭,“嗯,你有錢買沒”
“有的。”
“也是,你媽她可是找了個大老板……”
紀煙像沒聽見,兀自換了鞋後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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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風有些涼意,她慶幸自己換了件白色的休閑長衫。
老舊的居民樓,感應燈就沒幾個好的,走到三樓時,天色黑得暗沉。
靜謐空間裏,傳來不同於自己的腳步聲,沉且慢。
有人上樓。
紀煙往旁邊讓,薄柔月光透過小窗如水般傾泄。
一矮一高,一白一黑,相對而行,各自垂眼,漠不關心。
黑色衛衣帽罩住臉,什麽也看不見。
快擦身而過時,紀煙嗅到淡淡煙味,她下意識偏頭看。
大號的黑色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