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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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火》chter
    平靜過了一天,周日傍晚,紀天明一反常態地沒出門打牌。
    隻說一會兒有同事要來喝酒吃飯,讓紀煙下樓去買點涼鹵菜上來。
    紀煙煮完飯,換了身輕便的棉裙下樓。
    想起家裏米不多了,便又去超市買了袋大米,雙手提著往回走。
    小鎮的夜總是比城市來得早,夕陽漸漸下墜,成排的電線杆孤傲地立在田坡上,俯瞰著朝九晚五的人世間。
    小地方,一張略顯陌生的臉總是會吸引來諸多目光。
    紀煙無意回視過去,換來對方溫和的一笑。
    她有一瞬的恍惚。
    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習慣低頭走路。
    眼神能吃人不假,但這裏,沒人把她當小醜。
    走到樓下時,紀煙氣喘得厲害,隻能把大米擱在了台階上。
    抬頭一看,長長階梯,不知何時到頭。
    打電話給紀天明
    這個想法隻在她腦子裏待了一秒便被立即剔除。
    “那個啥……需要幫忙嗎”
    身後冷不丁傳來聲音。
    紀煙背脊一僵,很快回頭。
    少年背著光,看不清麵容。
    紀煙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了另一個身影。
    但明顯不是他,這個男生矮一些,嗓音也不及那人千分之一的狂妄。
    吳北煦見她遲遲沒反應,上前一步,“不行你放那吧,我給你提上去。”
    男生的臉露出來,五官硬朗,是張陌生的臉。
    紀煙回過神,忙後退一步,“不用了!謝謝。”
    男生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於是停住,不好意思地摸摸後頸,“你別怕,我就看你一小姑娘抬這個挺吃力的,剛好我也要上樓,順帶幫一下。”
    後麵又急急加了句,“你別誤會!我不是壞人。”
    他臉上,是少年人才有的靦腆和陽光。
    紀煙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緩緩點頭,“……嗯。”
    “那……這個,”吳北煦臉微紅,手握拳掩唇清了下嗓子,指著地上的米,“你家在幾樓”
    “四樓。”
    男生提起大米,聞言“啊”了聲,“這麽巧啊,我也去四樓。”
    紀煙愣住。
    四樓。
    隻有兩戶人家。
    她沒多說,點頭,“那就麻煩了,謝謝你。”
    “害,有啥好謝的,長這麽多肉總得有用處吧。”
    紀煙禮貌地笑笑。
    她不說話,拎著裝鹵菜的袋子,跟在他後麵往上走。
    吳北煦“咳”一聲又問,“你是才來汐鎮的吧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
    “嗯…才轉學過來。”
    “難怪了,那你是高二”
    紀煙看台階,搖頭,“高三。”
    “高三!我也是啊!我學理的,在四班,”吳北煦激動了,歪著頭問,“你呢”
    “……五班。”紀煙頭微微後仰,隔開少年撲麵而來的熱氣。
    “原來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咳…賊好看的轉學生。”
    “……”
    說完,吳北煦也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換了個話題,“那你就是和烈哥一個班咯,他那人可厲害了,不僅我們班,其他年級的也有很多人崇拜他。”
    紀煙怔愣,“……崇拜嗎”
    “對啊,不過你跟他肯定不熟,他一般不和人說話,尤其是女生。”
    紀煙點頭。
    確實,他一般說不出什麽好話。
    說著,四樓到了。
    “我給你放這吧。”吳北煦把米給她放到門口,自己指著,“我爸喊我過來吃飯,就在你家隔壁。”
    紀煙默默把米又移過來,站他後麵道,“這個……好像就是我家。”
    “啊”吳北煦摸頭。
    剛好,門開了。
    紀天明拎著酒瓶站在門口,他後麵還有個同他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樂嗬嗬地看著她。
    “這就是你家閨女吧”
    “這就是你家小子”
    —
    紀煙吃飯不愛說話,更何況是在家裏來了兩個陌生人的情況下。
    好在兩個大人喝酒吃菜,也沒管他們。
    吳北煦一個勁地同她聊天,紀煙禮貌地回複了幾句,加快吃飯的速度。
    放下碗筷的時候,手機響了。
    易伊伊:[在家]
    紀煙還沒回,那邊又來一條語音:“別在家悶著,多出來散散心,我在體育館,知道在哪不”
    隨後一個定位發過來,是之前廢棄的小學,現在被改成了體育館。
    紀煙沒有猶豫,打字:[好,我現在過來。]
    見她起身,吳北煦立馬道,“你要出去嗎”
    紀煙輕“嗯”了聲。
    “那我們一起吧,”他笑出一口白牙,指著手機,“正好有朋友約我去打球。”
    紀煙沒拒絕。
    —
    到那的時候,暮色四合,好在裏麵有燈,將廣場照得亮堂堂。
    這大概是原來的操場,健身器材擺了一圈,不過真正鍛煉的人少,大都是老人帶著小孩在玩樂。
    操場中間劃了道線,一邊是籃球場,另一邊擺著幾個乒乓球桌。
    打羽毛球的,打籃球的,玩滑板的,閑逛的,魚龍混雜,都擠在一塊。
    出乎意料的熱鬧。
    比起鱗次櫛比的城市,紀煙更願意接受這個充斥煙火氣的小鎮。
    人們本應朝氣蓬勃,是冰冷的霧霾蒙蔽了一顆顆溫熱人心。
    “阿煙!”
    易伊伊衝她揮手。
    紀煙迎過去。
    “你怎麽在這”易伊伊牽過紀煙,問她旁邊的男生。
    “伊姐,”吳北煦喊了聲,又瞟了紀煙一眼,靦腆道,“他們喊我打球來著。”
    易伊伊挑眉,“行,人都在那邊呢。”
    三人一起過去。
    最裏麵的籃球場上,少年們正揮汗如雨。
    紀煙幾乎是在抬眼的一瞬間,便看見了那道高瘦削勁的身影。
    好像無論在哪,他永遠都是最奪目的那個存在。
    白t,黑色中褲。
    紀煙第一回見他穿白色的衣服,這身放在別人身上就是青春氣蓬勃,但他不一樣,穿出了一股子桀驁不馴的勁,氣勢逼人。
    有幾人撲上前去截球,陳烈速度很快,一個假動作,人已經運球繞過去。
    膝蓋一彎,利落的起跳,掛臂扣籃的瞬間,少年的衣服上揚,露出肌理分明的腹部。
    耳邊的歡呼聲一哄而起,幾乎要炸裂耳膜。
    紀煙的心跳也隨之激烈。
    光遙遙照在籃球上。
    是誰說星不可摘
    少年一騎當千,徒手便可摘星。
    落地的一刻,那雙黑眸隔著人群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她。
    “醒醒!”
    易伊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忍不住笑,“是不是帥呆啦”
    紀煙赫然,小聲道,“是很厲害。”
    易伊伊拉著她在旁邊的乒乓球桌上坐下。
    吳北煦也坐過來,一副見知音的樣子,“我就說吧,烈哥可厲害了,去年運動會,他實力直接碾壓我們這群體育生!”
    —
    籃球場這邊,卓燁霖發現他們隊好像少了個人。
    往那邊掃一眼,陳烈在籃筐下站著不動了。
    “你幹嘛呢”
    卓燁霖扔了球,走近一看。
    好家夥。
    陳烈這張臉陰沉沉的,嚇人的很。
    卓燁霖隨他的視線望過去,一下就懂了,“嘖”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大道:
    “那不是隔壁班的嗎怎麽跟紀煙坐一塊啊,嘖嘖,說個話而已,靠這麽近,臉都貼一塊兒了。”
    “啥玩意”昌偉也跑過來,“誰跟誰臉貼一塊了”
    “自己看。”
    “我操,”昌偉看見了,“阿煦這小子不要命了”
    真是什麽人都敢泡。
    陳烈一言不發,唇線繃直,整個人戾氣高漲。
    球剛好被人運過來,陳烈直接截了球,一個發力。
    籃球直直射過去。
    “砰!”。
    一陣勁風過去,一顆籃球堪堪擦過吳北煦的頭頂,砸在身後不遠的圍牆上。
    不止他,紀煙也嚇了一大跳。
    隨後,頭頂一道陰影落下。
    陳烈停在吳北煦麵前,盯著他,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吳北煦很懵逼,隻下意識把身旁的紀煙往後拉。
    陳烈的臉一瞬轉黑。
    一群男男女女仿佛嗅到了八卦因子,都屏著呼吸,豎高耳朵。
    窒息的平靜。
    紀煙隻顧著手腕上陌生的觸感,她臉色泛白,極力想掙開。
    “鬆開。”
    低沉的兩個字,攢著深寒湧來。
    吳北煦以為他要找紀煙麻煩,雖然害怕得要死,也堅決不放手。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陳烈再沒耐心,上前一步,直接單手扳開男生的手。
    吳北煦疼得直抽氣。
    陳烈速度很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紀煙已經被牽住,拉到了他身後。
    熱浪般的荷爾蒙撲麵而來。
    不是手腕,是牽住。
    紀煙怔然。
    他很用力,緊得她手指發疼。
    吳北熙還要上前。
    陳烈目光陰寒,周身戾氣橫生,抬腳對著乒乓球桌就是一踹。
    鐵質的桌子被踹出劇烈聲響。
    “你他媽給老子離她遠點!”
    眾人大氣不敢出,膽小的人已經遠離現場。
    卓燁霖知道他性格極端,但沒想到他這回這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隻能傻眼地目送兩人離開。
    —
    此刻的紀煙已經快嚇死了。
    陳烈單手撈著她的腰,直接把人提著走了出去。
    她腳挨不著地,整個人幾乎橫過來。
    “陳烈!”紀煙捶他的肩和背,氣急了也罵出一句。
    “你有病!”
    陳烈隨她掙紮隨她打,冷著臉,自始自終不發一言。
    過了會,風猛烈地嘶吼起來,兩人的衣擺劇烈晃動,紀煙的頭發也在臉上胡亂掃。
    風聲裏,有巨浪拍擊岩石。
    她很快意識到。
    是海。
    這條路和海灘隻隔一條圍欄。
    陳烈停了。
    紀煙被放下,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又是驚呼一聲。
    少年有力的小臂穿過她的腿膝,兩手重新抱起她。
    淡淡的煙草氣息,略啞的聲音砸在她耳畔。
    “不想死就抱緊我。”
    話音一落,他突然衝過去,一個帥氣的騰空,雙腳踏上白色圍欄。
    迎著海風,一躍而下。
    瘋子!
    烈烈風聲中,紀煙隻能緊緊環住他熱燙的脖頸。
    心跳聲劇烈。
    月光下,少年右眉處的那道疤痕清晰可見,極致的張揚,像生長在刀刃上。
    “紀煙,我們的帳,現在來算。”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