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ch.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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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火》chter
    風聲漸歇,一首粵語歌轉到最後的尾音。
    滿室寂然,沒有人起哄,沒有人調侃,心裏都被一種滔天的情緒所侵占。
    叫什麽
    可能是震撼。
    陳烈這人,黑路走多了,背脊挺得比誰都直,都硬,都傲,妖魔鬼怪他也見多了,所以比誰都懂一個道理:
    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出口成章的愛,不缺到一提愛,感動不複麻木尤存。因為人們浸在謊言裏太久,分不清孰真孰假。
    愛也不再是單純的愛。
    但此時此刻,沒人覺得他在說謊。
    無論恨還是愛,在他這兒都作不了假。
    現在,一個滿身都是尖銳棱角的人,在這個秋意將至的暴雨夜,同一群無關的人說了這麽一段勝似表白的話。
    刨開一顆真心。
    怎麽能不震撼。
    “行了,就這麽多。”
    陳烈說完,側了下頭,把煙重新叼在嘴邊,微抬下頜睨著眾人,任由青煙縷縷冒出。
    少年鋒利的麵部線條沉在陰影裏,眼底是慣有的戾氣,還有一種……
    從未有過的堅定。
    生了張閻王臉,卻長了顆赤忱之心。
    圍觀的一圈人瞪著震驚的大眼,麵麵相覷時都從對方眼裏窺見一句國粹——“臥槽”。
    真的臥槽了呀我的哥。
    卓燁霖勾著昌偉的脖子,兩人齊齊搖頭嘖了聲。
    他們從未有一刻這麽篤定過——這位爺,估計是真栽得徹底了。
    —
    那男生最後還是過來道了歉,端了杯酒。
    陳烈坐在沙發上半闔著眼,聽他說完,也沒說什麽,直起身拿著啤酒罐跟他碰了下,算是不計較了。
    他說那麽多,不光是給他聽的。
    前段時間學校裏那些傳聞滿天飛,怎麽編排的他都聽見了,無非是當個樂子課後調侃一下,但總有個別幾個說出的話刺耳,他聽不慣。
    之前背地裏怎麽嚼他舌根都無所謂,但紀煙,不行。
    萬一被聽見,她再哭,他得瘋。
    “趕緊的!繼續繼續,上回手氣太爛,這回老子要一雪前恥!”卓燁霖招呼著人打牌,氣氛很快又熱回來。
    陳烈沒待一會就起身要走。
    卓燁霖瞥了眼桌上的烤鴨,朝那道背影大喊,“烤鴨烤鴨!你那烤鴨不要了”
    沒人應,少年已經隻身邁進了風雨裏。
    “行吧,那咱分了,別浪費了。”卓燁霖迫不及待把鴨腿塞嘴裏,突然一拍大腿,“不對啊,阿烈不是最討厭吃這東西麽,好好買這個幹什麽”
    他看著昌偉,昌偉聳聳肩,“誰知道。”
    “換口味了”
    “誰知道。”
    “你他媽隻會這一句”
    “誰知道。”
    “……”
    今晚大家夥兒受到的刺激太狠,智商下降,卓燁霖表示理解,拿手機給易伊伊發了段視頻。
    既然如此,就一塊兒受點刺激吧。
    —
    晚上睡覺前,紀煙特意看了下手機,那筆轉賬依舊沒被人接收。
    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故意不收的。
    紀煙從心底偏向第二種可能。
    盯著黑色頭像看了會,她眼前突然閃現出今天小巷裏的情景,少年淡漠的眼,還有那句冷淡的“你誰”。
    整個人都冷嗖嗖的,像要極力和她劃開距離。
    他大概耐心耗到頭了,再也不會糾纏她。
    那樣驕傲的人,怎麽可能再回頭。
    這樣也挺好的不是麽。
    紀煙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躺在床上幹巴巴想著。
    月亮被深埋在雲層裏,光亮不再,風聲陣陣怒吼,要撕裂這片黑天。
    她想早些睡過去了,可偏偏天不遂人願,手機又響了聲。
    易伊伊送來的“驚喜”讓她今夜徹底陷入不眠。
    要不怎麽說,命運是個奇妙的東西,有時越是避免,越是徒勞。
    躲不開。
    今夜,是誰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比風還有力量。
    —
    五號下午,易伊伊親自騎著小電驢來接人。
    十月天氣降溫,幾天的暴雨肆虐過後,空氣裏透著十足的冷意。
    紀煙紮著鬆鬆的丸子頭,上身套了件偏緊身的針織短衫,下麵緊身的微喇牛仔褲,腰細腿也細。
    遠遠看著,少女的嬌俏之氣就撲麵而來。
    “靚女啊!”易伊伊吹了聲流氓哨,單手握著車把往這邊來。
    紀煙看得心驚膽戰,上前一步迎過去。
    “bby上車。”
    小電驢停下,易伊伊拍了拍身後的皮凳。
    紀煙注意到她做了發型,頭發接長了,燙了一頭大波浪,紅色調染,再配上精心的妝容,堪稱絕美二字。
    紀煙沒急著上,先把小袋子遞了過去,笑意盈盈的,“生日快樂呀伊伊,祝你青春常在,歲歲無憂。”
    易伊伊那麽多朋友裏也就這位乖寶寶了,生日祝詞都說得這麽官方。
    但她喜歡得不行,就愛那個真誠勁兒。
    紀煙送的是一支dior口紅,易伊伊老早就心儀了,當即對著後視鏡就塗了上去。
    塗完,衝紀煙拋媚眼,“咋樣”
    “特別好看。”
    “那行,也給你塗一個。”
    紀煙“啊”了聲,後退一步,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了不用了。”
    “壽星的麵子都不給了,”易伊伊佯裝不高興,抱怨,“姐終究是錯付了。”
    她朋友多,來的那堆女的十個有九個心思都在陳烈身上,個個打扮得跟妖似的,咱bby美是美,但清湯寡水可不行。
    排麵不能丟。
    猶豫一會,紀煙抿唇,“……那就一點點。”
    易伊伊勾紅唇,“行啊。”
    等兩人慢吞吞拾掇好,趕去地方時,人基本都到了。
    卓燁霖在門口堵著,“不是吧姑奶奶,您今兒個可是壽星,竟然比我們這些客還晚到”
    “滾滾滾,姐今天不想跟你扯皮。”易伊伊拉著紀煙進去。
    等進去紀煙才發現這裏竟然是個台球廳,說是台球廳也不完全是,有k歌還有跳舞機,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娛樂會所。
    地上是水泥地,空處擺了兩架台球桌,此刻上麵堆的都是些禮物。
    紀煙視線在裏頭掃了一圈,在某處凝滯。
    —
    沙發那頭。
    “我靠!阿烈,你姑娘今兒個好像不太一樣啊,”昌偉打遊戲抽空瞥了眼門口,立馬被驚豔到。
    這他媽,美得他詞窮啊。
    說不上來哪變了,就感覺整個人變得有攻擊性了。
    他自個兒在這激動半天,旁邊人頭也沒抬。
    “不是,你倒是看看啊!”
    “看什麽”
    昌偉:“紀煙啊,還能有誰。”
    少年眼皮未抬,“不認識。”
    “……”
    昌偉簡直無語了,前幾天還在這深情款款,今天直接就不認識了。
    “是是是,不是你家的,是別人……”
    旁邊一道眼風冷嗖嗖地射過來,昌偉渾身一僵,吞了吞嗓子,咽下後麵的話。
    好嘛,還不給說了。
    —
    盡管已經有了準備,但紀煙看見他時還是忍不住心鼓顫了下。
    人群裏,有人總會是最奪目的那個存在。
    陳烈靠在沙發最裏麵,鬆垮的黑色衛衣,工裝褲,胸口上一個暗紅色的字母“l”,黑色的球鞋,一隻在地上,一隻踩在身前的矮凳上,人懶懶斜著,手裏的手機橫著,估計在打遊戲。
    人群以他為中心,圍了一圈,這場別人的生日趴,倒像是他的主場。
    那一片都陷在昏暗裏,而陳烈,就像是黑夜裏的王。
    紀煙不可控地想起了那晚的視頻,熱意湧上臉頰。
    偏偏這時候,那人看了過來。
    不能說看,隻能說是睨,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半秒就移開。秉持著那句“你誰”,將不認識她貫徹到底。
    紀煙在原地站了會,平淡收回視線。
    而心卻像電視屏幕裏映出來的彩燈,在這小小一隅,上不去也落不下。
    —
    “前麵前麵!”昌偉爆了聲粗,又是第n次提醒。
    陳烈也第n次被一槍爆頭。
    相比較於旁邊人的激動,他自己顯得過分無所謂,半耷拉著眼,睫毛在眼下拓下陰影。
    第n次複活後,陳烈幹脆就地趴下,任憑隊友如何喚也不動了。
    旁邊男生的對象從易伊伊那回來,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男朋友的腿上,撒嬌撒到一半,突然感覺到一股冷氣直逼心房,偏頭一看,話都說不利索,“烈,烈哥”
    陳烈視線放在她血一樣的嘴上,眉眼間的嫌棄遮不住,“你們女的都喜歡這種”
    女生反應半天才明白他說的什麽,頭往男生身上一貼,“哎呀,口紅嘛,當然是為了好看嘍,想討喜歡的人開心唄。”
    一句話下去,陳烈的臉色不太好看。
    這麽長時間,他光看那女的木頭一樣杵在那,活靶子似的給人看。
    討開心,她還想討誰開心
    男生見他臉色愈發陰沉,連忙替女朋友說抱歉。
    陳烈一句沒回,或者說他壓根就沒聽。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別處。
    —
    易伊伊訂了生日蛋糕,但她走不開,得有人去蛋糕店取,紀煙立馬自告奮勇。
    她實在是坐不住了。
    某道熾熱視線已經燒得她喘不過氣,急需新鮮空氣。
    易伊伊心裏明鏡似的,當即往沙發那邊一指,“那個,就你,去陪阿煙取下蛋糕吧。”
    “伊姐你別不是逗我吧,”被指到的男生一臉驚恐,手指著自己,“老子可不想死啊!”
    管他的,反正指的不是陳烈就對了。
    “別囉嗦,趕緊去。”易伊伊吩咐,又捏捏紀煙的臉,“哎呦我們寶貝就是美,這顏值勾人得緊,不說七八個吧,三四個男人還是沒問題的……”
    越說越離譜了,紀煙紅著臉截斷她的話,“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去。”
    男生本來是一千萬個不敢,但見陳烈沒什麽反應,隻得期期艾艾地起身,“那我們……”
    “這兒沒你的事。”
    陳烈突然出聲,腿一橫,先前踩著的矮凳被踢至男生麵前,嚴嚴實實擋了路。
    他起身,身高上來,直接壓了男生大半個頭,陳烈沒說話,側了下臉,輕飄飄睨了一眼過去
    男生腿打顫,“我,我突然覺得尿急!還是烈哥去陪吧,我先走了!”說完,腳步生風地溜了。
    卓燁霖跟昌偉一人一個大拇指送給易伊伊。
    “……”
    紀煙還呆在原地發杵,陳烈已經走過來,沒有停留地經過她。
    過了會,似乎才反應過來還有人,他回頭,視線不鹹不淡地落在紀煙身上。
    “怎麽,擱那兒當菩薩呢,還得讓人供著”
    紀煙垂著頭,眼睫微顫,晚霞燦爛,晃了她的眼。
    她還未出聲,前方的人又開口。
    他一身黑衣,身影落拓不羈,衛衣帽罩頭,雙手抄著兜,散漫地朝向她。
    但聲音和風一樣,清晰且有力量。
    輕歎聲似妥協。
    “紀煙,你能不能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