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ch.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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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火》chter
    紀煙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
    可不可以看看他。
    可以,她當然可以,如果隻是看看的話。
    陳烈說完那句話,深深看她一眼,幹脆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橙黃的夕陽拉扯著雲層,拖拽著少年的影子,向前延長,模糊了邊界。
    紀煙木然地站在原地,目光穿透半斜的光線,竟從他冷戾的側臉裏窺見兩個字。
    落寞。
    “接著,車鑰匙。”易伊伊的聲音將她神思拉回來。
    “快去快回,把姐的蛋糕安全帶回來!”
    紀煙被她推著往前走,到了門口,易伊伊衝她一陣擠眉弄眼,拍拍她肩膀就走了。
    —
    外麵是條巷子,看樣子有些年歲了,地上是泛白的青磚,牆上大片都被苔蘚侵占,偶有青綠的藤蔓草枝從牆縫裏奮力鑽出,迎陽而生。
    這裏處處腐舊,卻又無處不新。
    舊的是時間,新的是生命。
    紀煙沒給自己幾秒的思考時間,直接追了上去。
    陳烈腿長步子大,又沒刻意等她,兩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的距離。
    她隻能喊他。
    第一聲,陳烈沒理。
    第二聲,他腳步沒停,但步子慢下來了。
    紀煙不喊了,跑到他身後就停了下來,跟著他放慢的節奏往前走。
    “陳烈,你停一下呀!”
    這會兒她還喘著氣,話裏帶著顫音。
    陳烈腳不動了,側過半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她。
    他雙手揣在連帽衛衣前的兜裏,衣料受了力,前麵被撐得些微繃住,衣服連著帽子那塊都往下扯了點,脖頸和半邊鎖骨都露出來,臉被遮著,隻有鋒利的下頜處落了光。
    紀煙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拿出的煙,也沒點,就這麽斜斜地叼在嘴邊,不是用唇抿著的,是牙齒咬著,煙頭微微朝下,白色煙身和下嘴唇要碰不碰的。
    眼皮鬆鬆耷拉著,眼底是顯而易見的涼。
    不善,痞氣,還帶了那麽點勾人的性感。
    陳烈的痞絕對不隻是體現出的外貌,他身上有股散漫的渾勁能讓對方窺見一種洶湧的力量感。
    這力量感,讓你小覷不了。
    紀煙不敢把目光在他臉上放太久,落一秒立刻移走了。
    陳烈小幅度地歪了下頭,嘴裏的煙因著他開口動了兩下,聲音微啞,含含糊糊的。
    “怎麽,有吩咐”
    不用看他,紀煙也知道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不屑且冷的。
    “沒有,但是…”她把手指上勾著的車鑰匙提上來,另隻手往身後指,“不騎車去嗎”
    走去的話,她怕耽誤時間。
    陳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眼,麵無表情問,“我不要麵子的”
    紀煙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易伊伊的小電驢太花裏胡哨了,上麵貼滿了各種日漫女角色的海報剪影。
    和他……紀煙抬頭悄悄瞅了眼。
    反差太大。
    再聯想到那輛黑色重型機車,確實有點難為他了……
    “那要不……”
    紀煙剛說出聲就被他突然打斷。
    “騎也行兒,”陳烈單手把帽子扯下來,叼著煙,吊兒郎當的。
    “你前我後。”
    什麽你前我後
    她騎車帶他麽
    紀煙想象了下那個畫麵。
    兩秒後,渾身惡寒,她果斷將鑰匙塞進衣服兜裏。
    微笑,“我們還是走去吧。”
    陳烈表情冷淡,嘴唇扯了下,沒發表意見。
    —
    等走出了巷口,紀煙才真正明白天氣預報所說的風力最高可達級是個什麽概念。
    她今天紮的丸子頭本就是鬆垮那一款,此刻被狂風一肆虐,直接塌了……
    塌了……
    額前和耳邊的碎發亂糟糟地在眼前飛舞,紀煙一手扶著“小丸子”,望了眼右前方的人。
    他黑色衛衣同樣被吹得往一邊斜,勾出半個腰身,但人還是懶懶散散地往前,一點沒受風的影響,至於頭發……
    他那寸頭好像也有沒有被吹起來的可能。
    紀煙暗暗想著,視線下移,突然同一雙黑色眼眸撞上。
    再一晃神,陳烈已經到她麵前了。
    正低頭看她。
    “你……你做什麽”
    紀煙抬著頭,心髒跟擊鼓一樣,咚咚咚個沒完。
    她不知道的是,現在自己是個什麽樣,烏絲飄散,臉蛋白嫩得跟豆腐塊似的,眼眸泛著波光。
    美。
    這是陳烈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字。
    一種破碎的淩亂美。
    紀煙眨了下眼,覺得他眼神有點不對勁,正要開口,陳烈雙手從兜裏伸出來,“啪”一聲貼在她臉側。
    紀煙:“”
    她的臉蛋被擠壓著,嘴巴不得不嘟起來,眼睛逐漸睜大。
    他瘋了不成
    陳烈沒等她怒起反抗,指腹順著她耳廓的線條勾過去,捏住一縷頭發扯了下,之後立馬就鬆了手。
    與此同時,紀煙的“小丸子”徹底去世,黑色的一次性皮筋崩裂,烏絲傾泄而下。
    “陳烈!”
    罪魁禍首挺滿意,“還行,能看。”
    這樣才好,省得那頭發老是勾他視線,幹脆全散個徹底。
    紀煙臉都憋紅了,手忙腳亂地去整理頭發。
    陳烈沒讓,伸手扯著她胳膊把人拉了過來。
    “老實點。”
    到底是誰不老實!
    紀煙剛想反駁一句,但逐漸平息下來的發絲讓她說不出話。
    再往左邊看一眼,陳烈依舊是那副冷淡表情,也沒再看她,自顧自往前,步子配合她放慢了走。
    紀煙周圍的風好似都繞開了。
    大概是因為有人同風傳了信,至於說了什麽,隻有寫信的人自己知道。
    —
    一直到去甜品店拿到定製的生日蛋糕,他們都沒再交流過。
    陳烈沒進去,在外麵等著。
    等紀煙拿著蛋糕出來,他正斜倚著門框打火,手低攏著,藍色火焰躍起,燃亮煙絲。
    陳烈抬眼時看見她,沒說什麽,提步過來接了蛋糕。
    紀煙沒拒絕,易伊伊定的是十四寸的,不小,他想拎就拎吧。
    她樂得輕鬆,反正他一會也得吃的。
    兩人還跟來時一樣,她走右後方,風他擋著。
    日暮西垂,天際僅剩的餘暉將這片天地染成煙火色,頭頂上的電線杆交錯纏繞,落上幾隻鳥兒休憩,鳴聲空曠輕靈。
    長長小路,兩束影子相偎相依。
    就這麽小小一隅,其實挺夠了。
    有那麽一瞬間,紀煙覺得,如果一輩子留在這兒也是挺好的。
    生活百態,人心各有追求罷了。
    沒走一會,紀煙就撞上一堵“牆”。
    陳烈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衛衣帽扣上了,轉身對著她,臉藏進陰影裏,情緒也就窺不見。
    “你覺得我怎麽樣”
    “…………”
    紀煙被問懵了。
    這問題突然從哪冒出來的
    她看過去,輕聲問,“什麽怎麽樣”
    “我。”
    “你”
    “我。”
    “……挺好的。”
    陳烈沒話說了,叼著煙看她一會,轉身就走。
    紀煙覺得他可能生氣了,因為此時此刻,周圍逐漸聚攏的冷氣能給她凍死。
    但她也沒準備哄。
    哄下去指不定會出事。
    過一會兒,紀煙又一次撞“牆”,這回她先開口,“怎麽了”
    陳烈從嘴裏取下煙,沒回頭,隻有聲音傳過來,“你們女的都喜歡溫柔那一掛的”
    從古至今,帶著“喜歡”二字的話題都屬於敏感話題。
    紀煙立馬警醒了,抿唇道,“什麽意思”
    陳烈回頭,看見她一臉緊張樣,冷嗤一聲,“你眼光爛得可以。”
    紀煙不解,“我什麽眼光”
    陳烈掐了煙,投進旁邊的垃圾桶,上前一步,手一伸,捏著她下巴抬起來。
    “看不上老子,你說你什麽眼光”
    紀煙被迫抬眼,和他垂下的視線對上。
    他盯得緊,聲音就覆在她耳邊,不輕不重的,但就有種撩撥人的魔力。
    “披著羊皮的狼多得是,別到時候被騙了還給人數錢,丟人。”
    這句話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紀煙臉在發燙,頭使勁往後縮,陳烈手繞到她後頸,虎口掐住,把人重新扯過來,“記住沒”
    “……記什麽”
    陳烈直接撒了手,目光下移到她紅豔豔的嘴上,眼睛眯了下。
    很不爽。
    伸出手,拇指蹭著那兩片柔軟的唇瓣一通亂揉。
    紀煙沒預料到他這動作,等她反應過來去擋,口紅也被他蹭得差不多了。
    她捂住嘴,瞪大眼,“你幹什麽呢”
    陳烈垂眼看著她,舒服了。
    “以後再勾人,爺看見一次,攪黃一次。”
    真行啊,剛在台球廳,那些個男生眼睛都他媽黏身上了。
    紀煙手還遮著唇,眼睛因為生氣泛著層水光,可憐巴巴的樣。
    “我哪裏有你說的那樣…”
    他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但也不是不行,”陳烈不急不緩地出聲,居高臨下地看她,嘴角勾著。
    “別人不允許的,在我這可以。”
    他眼裏有暗流湧動,吐息間拉扯著彼此神經。
    什麽可以勾他就可以嗎
    紀煙覺得現在不單單是呼吸不暢了,她心理也承受著不小的衝擊力。
    —
    “美味竹筒粽子,又甜又糯,舌尖上的美味……”
    從遠及近的機械男聲撕扯開靜謐的空氣,氣氛有一絲鬆動。
    紀煙聽見“竹筒粽子”四個字,忍不住往那瞅了一眼。
    一位大爺正踩著三輪車駛過來,後麵車廂上擺的就是竹筒粽子,她已經聞到味兒了。
    “想吃”
    紀煙頭轉回去,睜眼說瞎話,“…不想。”
    當然想,她已經好多好多年沒吃過這東西了,但還一直記得那綿延在舌尖的清甜。
    但是……她手機落易伊伊那了。
    陳烈冷嗤一聲,“裝,繼續裝。”
    “……”
    她撒謊有這麽明顯麽。
    紀煙沉默片刻,說實話,“我沒錢。”
    陳烈看她一會,笑了聲,“你不就想我請你”
    她哪有那個意思了,紀煙一頭黑線,繞過他就要走。
    “走什麽走,”陳烈一手提著蛋糕,一手扯住她胳膊往前,順帶喊住了那大爺。
    “吃什麽自己選,爺付錢。”
    那口氣頗有暴發戶的姿態。
    紀煙抬頭看他一眼,陳烈直接掐著她下巴推過去,“一分鍾,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紀煙被他捏著下巴,眼睛快懟到人家木桶裏了,粽葉的清甜氣息爭先恐後地溢進她鼻腔。
    香啊。
    大爺掀開木桶上的白布,笑道,“來一個不嘞原味三元,黑米紅豆四元。”
    紀煙投降,“咳,那我要一個原味……”
    “好嘞,撒糖吧”
    “嗯嗯。”
    她往旁邊看一眼,正想問問他要不要來一根,就看見陳烈站在樹邊,蛋糕盒放在地上,一手夾著煙,一手舉著手機在接電話。
    但那雙眼直勾勾地在看她,嘴裏吞雲吐霧。
    紀煙有種他一直在看她的錯覺。
    見她看過來,陳烈也沒躲,抬著眼皮,不鹹不淡地回視過去。
    手機那頭,卓燁霖還在大呼小叫,“你倆別不是去火星轉一圈了吧我記得那家蛋糕店不就在巷子外嗎”
    “昂。”
    “昂是幾個意思還有你那邊回個信息判幾年啊老子跟昌偉都發幾百條了也不見你放個屁的。”
    陳烈視線沒動,淡道,“沒看。”
    卓燁霖耳力好,等平靜下來時立馬就聽見那頭的吆喝聲,不淡定了,“我靠我靠!!!是竹筒粽子麽趕緊幫我們買幾根!老子想死那個味道了!”
    相比較那邊的激動,陳烈過分冷淡,“誰買”
    “你啊。”
    “哦,沒錢。”
    “……”
    卓燁霖後牙磨得咯吱響,神他媽沒錢,那微信餘額好幾個零都假的是吧。
    陳烈沒再吭聲,咬著煙,視線專注地凝在某處。
    紀煙接過第二根竹筒粽子,偏頭朝這邊看過來,眼底染上淺淺笑意。
    她揮揮手上的粽子,喊他,“陳烈,可以過來付錢啦。”
    遠方夕陽燦爛盛大,醉人的餘暉,還有馳騁的風。
    他的目光所及,以她為主,陽光萬裏。
    “不是哥,你忙什麽大事兒呢讓你趕緊回來聽見沒”卓燁霖在手機那頭嘰裏呱啦說了一通,根本沒人理。
    陳烈眼皮半掀著,沉默片刻,掐了煙往那邊走,閑散回道。
    “也沒什麽大事,就給我姑娘買單。”
    說完,幹脆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