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舍不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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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程把兔子塞他懷裏,笑道:“它揣著崽呢,你哥說月底左右生。”
    存銀摸它毛發的動作都放輕了,“那再養養吧。”
    兩人上次碰麵,雲程就暴露了不會生火的事實。
    後來被繡工彌補,存銀又心大不記事,轉頭就忘記了。
    以至於今天被葉存山叫著打下手,再知道雲程根本不會做飯以後,他人都恍惚了,感覺自己以前受到的教育都在被重塑。
    嫂子什麽都不會幹,都能找到他哥這種好男人,所以他也不需要學很多東西吧
    要是不願意寵著他,他就換一個人嫁。
    雲程還不知道他影響到了存銀的婚姻觀念,不讚同葉存山這個當大哥的,把十來歲的孩子使喚得團團轉,跟著幫忙擇菜洗菜。
    存銀對他好感又飆升一截,一聲聲大嫂叫得可甜,沒半點兒在葉存山跟前的酸氣。
    反倒引葉存山酸了一句:“你對他還挺好的。”
    雲程笑:“他還小啊。”
    存銀一聽這話,就紅了臉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還沒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呢。
    都說他是大孩子了,要做這做那。
    難怪他哥那麽個硬脾氣,都乖乖娶妻了。
    他倆處得好,葉存山也放心。
    等飯後送走存銀,還給雲程說:“你要是待著無聊,也能找存銀玩。”
    這話喚起了離別愁緒,雲程歎氣,“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問葉存山:“你明天什麽時候出發”
    葉存山收拾完碗筷,正在揉麵,“清早就走,明天堂叔不去縣裏,蹭不到牛車,我得起早趕路。”
    算一算,出發時天都沒亮。
    正常來說,家裏男人要起早出門,媳婦總要給他備些幹糧餅子好讓他帶路上吃。
    這點雲程是做不到了,隻能葉存山自己弄,待會兒揉好麵團就放著醒麵,等著明早直接烙餅趁熱帶走。
    雲程頓時覺得他懷裏那個平安符拿不出手,默默坐灶膛口遞柴燒水。
    想說個什麽,也怕把這場短暫分別弄得太過悲情,東一下西一下扯著不相幹的話題,叫葉存山聽了直搖頭。
    “最多就十來天,不用擔心。”
    雲程看他一眼,小聲嘀咕:“十天也很長啊……”
    他穿越到現在,還沒十天呢。
    葉存山給他算著,“也不長,你後麵要忙著造紙,不是還要弄那什麽毛衣也能叫堂哥一天給你寫幾個字,先慢慢學著,這日子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雲程也不想葉存山在外麵還分神操心他,便點頭,擠了個笑臉出來。
    晚上洗漱完,葉存山照例先送他回房,但沒立刻走。
    他把煤油燈放矮桌上,坐床沿跟雲程說小話。
    “今年冬季要比以前冷,衣服買了你就拿出來穿,別不舍得。”
    雲程側躺著窩被子裏,隻露出眼睛鼻子,說話甕聲甕氣,“我留著過年穿呢。”
    其實還是想拿回裁縫鋪退掉,或者去當鋪當掉。
    他馬上要織毛衣做羽絨服,不缺這一件,手裏多換些銀子備著才心安。
    葉存山看他眼神閃躲,猜著了,“買了給你禦寒的,又不是過年新衣,到時候再買就是。”
    雲程叫他說得心裏甜蜜,又怕他當真費錢去買這個,便說:“那顏色紅得鮮亮,我現在不適合穿,舊棉衣就夠穿了。”
    還在孝期,衣服合身保暖就好。
    葉存山隻歎喝酒誤事,說:“在家裏穿穿沒事,你在家不動就多穿點,鞋子是要拿出來穿的,你的鞋都不保暖,等我回來再給你買一身。”
    雲程現在可聽不得“買”這個字,“我自己去堂嫂那兒扯塊布縫一件就是。”
    還說葉存山:“我聽你說話,還以為咱們是什麽大戶人家呢。”
    葉存山被他逗得直笑,沒忍住想伸手揉他頭,快碰到了想起掌心有繭子,生生停住。
    雲程整個包進被子裏,裹得嚴嚴實實,連肩膀都拍不到,最後隻戳了戳雲程的臉頰。
    雲程莫名,突然覺得葉存山應當也是舍不得他的,便有些開心。
    他性格裏的含蓄沒點在感情上,說話直接,想到什麽就問什麽,問得葉存山不想留了,起身要走,他還拉住葉存山的手:“再聊五文錢的。”
    葉存山果然坐了回來,雲程巴掌虛虛往他掌心一落,就當給了錢,說要聽睡前故事。
    這東西葉存山沒聽過,字麵意思猜得著。
    “聽什麽故事”
    雲程:“聽你寫的那個故事。”
    葉存山:“……”
    肯定是葉延講的。
    蔚縣書鋪有兩家,葉存山要寫,自然是去杜家書齋。
    跟人相熟,可以有試稿,不必一次性寫完,免得浪費紙筆精力。
    他試稿沒過,字數不長。
    但用通俗易懂的白話說出來,也要講好一會兒。
    他心裏衡量一番。
    明日就走,今天說了,等回來時雲程就忘記了。
    也好過以後日日相處,雲程突然發現他寫了什麽,互相尷尬。
    他答應要講,雲程還給他讓了半邊床鋪叫他躺下暖身子,“下邊冷呢。”
    葉存山躺進去才發現這被窩冰渣涼,也不知道雲程怎麽睡得著的,“你冷怎麽不說”
    這年頭也沒個電熱毯熱水袋,銅爐也貴。
    總不能讓明確說了要分房睡的葉存山過來給他暖床吧
    雲程幹笑兩聲,“過會兒就不冷了。”
    然後被葉存山拉到懷裏。
    葉存山身上比他暖得多,雲程甚至覺得燙,耳根都要燒著了。
    等到故事開講,雲程心神被吸引,才慢慢平複心跳。
    葉存山就比葉延看得開,他寫那本小說草稿時,是衝著潤筆費去的。
    當時沒個成親想法,心裏也沒藏著人,寫得就非常豪放大膽。
    如今市麵流行的那些,他給整了個大雜燴。
    先是懷才不遇去孔廟祈福,祈福遇神女,院試就碰見了狐妖,還把貴女的戲份挪到了前麵,先寫了個縣令家的千金出來。
    很常規的流水一樣的美人,對書生一見傾心,憐惜他的遭遇,一路送金銀送書卷,含情脈脈。
    哦,對了。
    他還參考了《梁祝》,在書院裏,還有一個女扮男裝的知己。
    到這裏,就是他試稿的全部內容,卡在了這位知己即將掉馬的時候,停筆了。
    雲程還問後麵是什麽,葉存山坦率道:“那肯定要圓回去的,但沒寫。”
    都被拒稿了,又不是大戶人家,誰寫這東西玩兒
    心裏吐槽了這麽一句,還想到雲程說的“大戶人家”,葉存山失笑。
    他講完就要走,免得後麵無法招架雲程的問題攻勢。手腳並用摸著雲程身子暖和了,他就讓雲程早點睡。
    雲程伸手抓著葉存山手腕,聽葉存山低低笑著還他一句:“舍不得我啊”就從懷裏摸出了那枚已經被他捂熱,穗子也揉亂了的平安符塞葉存山手裏。
    “你去睡吧,明天還要起早呢。”
    說完,用被子蒙住了頭臉。
    平安符是真的很醜,做完以後越看越醜。
    布料粗糙顏色暗沉,跟彩線對比慘烈,穗子打上去以後,就跟在灰撲撲的土磚房裏擺上了金絲玉帛般,十分不搭。
    雲程下午都在後悔決定倉促,就是用中衣的白布縫一下,也比這好。
    他說:“你不喜歡就放著。”
    葉存山拳心收攏,“我挺喜歡的。”
    鄉下人不講究這些。
    蔚縣寺廟就兩座,他們也趕不上頭香。
    一般就家裏念叨幾句“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菩薩保佑”之類的,其他罕有的幾次去寺廟求簽,還是拜的求子觀音。
    平安符什麽的,就更罕見了。
    所以這是葉存山第一次收到平安符,感覺還挺稀奇的,心裏湧著喜悅,很想親他。
    情緒上頭,就難以入睡。
    葉存山難得沒背書,一樣樣數著已經安排好的事情,看看有什麽缺漏,還有等他回來要做什麽。
    浴桶是要做一個,也得盤炕。
    到時候不能踩著書院複學的日子回來,至少得提前個兩天。
    另一邊雲程也不敢睡太沉,想早上起來送送葉存山。
    這具身體習慣早睡,體質還弱。
    被窩裏冷的時候還好,他睡得迷迷糊糊也意識尚存,總能聽見外頭的動靜。
    葉存山把被窩給捂暖了,他少了最大入睡阻礙,一晚上都在反複提神,比硬熬著還疲憊。
    第二天還是起晚了,他醒後摸黑出去,葉存山已經收拾妥當,正關門要走。
    隔著暗色天光對視一眼,葉存山放下東西進屋,走到雲程身前站定。
    他比雲程高很多,一下子將他完全籠在陰影裏。
    雲程眼睛不舒服,眯了眯,察覺到葉存山低頭靠近,本能閉眼。右眼眼尾被碰了下,觸感溫軟,一觸即離。
    然後毫無預兆,被抱起來送回房間,塞進了被子裏。
    葉存山替他掖好被角,拍拍頭,“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等人走了,雲程還跟做了個夢一樣。
    好像……是被親了
    這想法燎原,燒得他人成了蝦色,縮在被子裏當鵪鶉,一動不動。
    等到外麵公雞鳴叫,雲程才反應過來,他剛才一句話沒跟葉存山說,簡直像個呆子在夢遊。
    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