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我有一個朋友(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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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存山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說:“可是那個贅婿就是很像……”
    雲程打斷他的話:“你還記得你寫過的書生嗎”
    葉存山瞬時啞了聲,表情凝固。
    雲程氣性上頭,也不嫌棄冷,攏著被子坐起後,跟人掰著手指算,“神女、狐妖、縣令家的千金,你書院還藏著一個……唔。”
    話說一半,葉存山就捂住了他的嘴,不願再聽,光速滑跪:“我錯了。”
    雲程的力氣在他麵前都不夠看的,兩手並用都沒辦法把這隻大手從嘴巴上扒開。
    他一著急,舔了下葉存山掌心。
    葉存山哪見過這陣仗,立馬鬆手了。
    雲程問他錯哪兒了。
    葉存山說不該鬆手的,被雲程罵色胚他還笑,“我又沒碰別人。”
    雲程不上當,“別想轉移話題。”
    他就說了,他倆不能聊對方的小說內容,這是要鬧矛盾的。
    葉存山非要踩雷。
    他以前沒個戀愛經驗,也不知道跟對象吵架要怎麽收場。
    就等著葉存山主動說個錯處,他就順台階下。
    結果葉存山不僅不認錯,還把他抱到了床尾。
    中間騰空那一下,他都以為要被葉存山扔下床!嚇得他抓著人衣襟不放。
    葉存山給他把被子重新裹上,跟他商量,“咱們今晚睡這頭吧”
    雲程懵著,“為什麽”
    “因為床頭吵架床尾和。”
    漏了夫妻二字。
    雲程給他氣笑了,臉上熱意滾燙,也不知是怒意殘留,還是害羞。
    他說不睡這頭,“這頭放過腳丫子,臭。”
    根本就沒有味兒,就精神上受不了。
    他自己挪了窩,葉存山跟著蹭過來。
    鬧這麽一下,被子裏那點熱氣都抖沒了,貼著炕都覺著冰冰涼。
    葉存山不繼續鬧他,抱著人給他捏胳膊手腕兒,再認錯就誠心多了,“是我想岔了,我以後不提了。”
    雲程氣消了,也問他這個故事怎麽樣,“你想往後麵看嗎”
    葉存山不想,他覺得憋屈。
    於是雲程懂了,掐他腰。
    別人腰上都有軟肉,癢癢肉。
    葉存山渾身都硬邦邦的,捏都捏不動。
    被子裏再次回暖後,雲程也迷迷瞪瞪睡著了。
    依稀聽見葉存山說他明天去問問其他同窗的意見。
    羞恥勁兒上來,雲程有一瞬清醒,但很快被倦意包裹,又進入了夢鄉。
    早上兩個人沒生火,葉存山起早出門買了素餡兒包子跟肉絲麵。
    雲程起床正好吃,他讓葉存山以後別來回跑,“我起來就自己去了。”
    這也不遠,出了巷子拐個彎兒,走不了幾步路就是正街,有很多人擺攤。
    昨晚買的米酒還沒喝完,葉存山倒了一杯,來不及熱,就喝冷的,叫雲程看了直皺眉。
    知道他要踩點去書院,就沒說。
    葉存山貪杯,“就一口,沒事。”
    雲程:“你別嘴貧,吃完去收拾書包,別忘記把桌上文章帶上。”
    寫了半晚上呢。
    送走葉存山,雲程就關上院門,回屋從箱底把昨天下午畫的稿子都拿出來。再新起一張紙,慢慢寫著他曾經查過的“穿越古代如何賺錢”的種種小發明。
    從肥皂玻璃,到製糖曬鹽,還有香水酒精和火藥化妝品,以及自行車、化肥等等。
    鹽是絕對不能碰的。
    化肥雲程了解不多,隻知道糞水和草木灰。
    據他觀察,靜河村就是這樣施肥的,他便略過。
    香水跟酒精都需要多次蒸餾提純,不符合小成本買賣的要求。
    化妝品雲程了解不多,隻知道怎麽做天然麵膜,在這裏不太實用。
    肥皂需要油料,不適合窮人起家。
    倒是《本草綱目》上有一個法子,皂角煮熟搗爛加白麵就行。
    雲程就按照記憶先寫下。
    這裏麵還需要添加香料,他附帶上了,根據實際條件調整。
    靜河村的水田裏種過蓮藕和茭白,劉雲說蓮藕價格不高,他便把藕粉的製作方式也記下。
    這一早上,都隻記錄。
    中午葉存山帶葉延回來吃飯,他才將將放下筆,火都沒生。
    看葉存山又帶了一大盆菜回來,他不好意思極了,躲著葉延,跟葉存山小聲商量:“要麽還是先請個人吧每頓都買好貴的……”
    葉存山說這是書院買的飯菜,“味道不是特別好,二十文錢管飽。”
    揭開蓋子,就看見裏麵的白菜燉粉條。
    大骨頭湯底燉大鍋菜,分出來沒什麽葷腥,油星子潤一下,隻能嚐個香,叫人越吃越饞。
    葉延頭一次來,誇這小院不錯,離書齋書院都近,跟正街隔著一條,出門熱鬧,關門也不吵。
    院裏就有井,不用再挑水買水。
    縣裏人取水麻煩,若家裏沒開井,就是請人駕著水車送,三文錢一桶,十文錢一滿缸。
    吃飯的點,不好說汙糟話,其實上廁所也是要錢的,一清早就有人來收,按月交錢。
    飯間,雲程聽他們聊天,才知道書包在書院卷起了一股風潮。
    葉延說:“我耳根子軟,要不是想著雲娘每天都很累,差點就答應下來要給他們書包了。”
    書包原材料就是布和紙,這兩樣他家裏都有。
    因著成本不高,同窗開口他要不出價,若答應了,辛苦的就是家裏妻子。
    還好葉存山及時解圍,直說這書包是村裏人拿來掙錢的手藝,喜歡的話到時就請多捧場,順便宣傳了一波手套跟毛衣。
    葉延附和了句:“還有毛褲。”
    他說完樂嗬嗬的,等人散了,被葉存山問起,才想起來毛褲是他家雲娘單獨給他織的,獨一件。
    就是毛衣,現在都沒幾件。
    今天他倆在書院外等了會兒葉糧,還說傳個信回村,沒等著人。
    雲程夾一筷子菜,問道:“不是可以叫人跑腿嗎”
    上次葉存山就叫人回去送信的。
    葉存山說:“跟另兩位同窗說了,他們家人在收羊毛撚線,弄完一批再送過去,順帶捎個話。”
    村裏羊毛也不多,沒碰著人就算了。
    一頓飯吃完,雲程找了個機會,趁葉存山不注意時,把書齋給的小紙條交給葉延。
    “餘掌櫃說過稿了,月底時憑借這張條子去領潤筆費,恭喜啊。”
    他過稿了也不樂意宣揚,笑得牙不見眼,讓雲程先替他保密,等拿了潤筆費再說。
    下午還有課,收拾完碗筷,葉延先拿著書院的大盆出去等。
    葉存山給雲程說這不遠就有茶樓能聽書,點一壺茶並一疊瓜子花生米,能坐一下午,“你跟我一起出門吧,下午就在茶樓聽書解悶。”
    雲程正想去找個窮書生問字呢,回屋拿上稿紙塞小挎包裏,跟著他走。
    冬日茶樓還算熱鬧,雲程不是社交小能手,在這種環境裏獨自待著壓力很大。
    他找了夥計問這附近有沒有書生代筆寫信,給了兩文錢小費,被指著介紹了個人。
    “那書生字好,收價低,附近百姓寫信都找他。”
    書生就在茶樓邊上的小巷子裏支攤,雲程來時,他生意慘淡,啃著個糙糧餅子,捂著凍得發紅的手,桌上還攤著本翻得快爛掉的書看。
    見著人在他小攤前站定,眼睛微微發亮,“是要寫信嗎”
    雲程小包裏還有他的小說稿子,工程量大,就請人去旁邊茶樓坐坐。
    點了熱茶,上了盤米糕,就開始議價。
    元墨沒接過這種活。
    雲程也不坑他,“按照寫信來收費怎麽樣我這些算下來大概有六封信。”
    一封信能掙個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元墨生意好時,也寫不了這麽多,就痛快答應了。
    窮書生都會炭筆,雲程給他紙筆,他就用。
    下午就在雲程報字,他來寫裏渡過。
    結束後,雲程收獲了將近三頁的生字,對自己的“文盲”程度歎為觀止。
    元墨不嘴碎,聽了一下午各種稀奇古怪的字詞,也不問一句,雲程對此很滿意。
    因為攏共才三頁紙,元墨隻願意按照三封信來收費。
    雲程家就有個書生郎,被他被激起了憐憫心,取了中間價,一起付了四十五文錢。
    回家路上,他看見了一個賣炭翁。
    突然靈光一閃,蜂窩煤,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來著
    -
    另一頭,葉存山成功引起了書院同窗的注意。
    因為他課間休息時,講了一個故事。
    說:“我有一個朋友,他寫了本小說……”
    同窗們的反應跟葉存山想的一樣,非常氣憤,覺得天下怎麽會有如此窩囊的男人!
    但氣憤完以後,就跟葉存山完全不同。
    甚至連偷聽了一耳朵的杜先生都問:“後來呢”
    葉存山:“……”
    什麽後來。
    這麽憋屈的東西,他能看完嗎
    可他也不能拆自家夫郎的台,就笑眯眯說:“這才寫呢,後麵還沒寫到。”
    杜知春立刻攬生意,“叫他送書齋去,我讓餘掌櫃的加急印出來。”
    其他同窗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叫他趕緊寫贅婿翻身!”
    “端什麽洗腳水!真男人怎能如此窩囊!”
    現在還每天給夫郎端熱水燙腳的葉存山:“……”
    算了算了,不能聽不能信。
    小說而已,別當真。
    杜知春加入討論組,“嶽母沒個見識,在第一樓擺桌酒席就顯擺上了,下一話就寫掌櫃的把他們轟出去,全店包場,就叫贅婿一個人吃!他不是那什麽商會的老大叫這一家都知道厲害!”
    商會老大是葉存山改過的詞。
    他抹把臉,心情蕭瑟。
    雲程字都沒認全,就能寫出這種神作。
    不然下次,他還是虛心一點。
    別擋了文曲星的道。
    文曲星雲程買了一小筐煤炭回家。
    這東西,一百斤才一百三十文錢,非常符合他想要的低成本發家路。
    他剛穿越過來時,都沒這麽多主意往外冒,還感歎自己真是人美心善。
    跟早上列出來的小發明對比後,蜂窩煤位居榜首。
    煤炭少去不會處理會產生毒氣的風險,也能流入百姓家,到時他們造紙也能省些柴火。
    他把碳粉黃泥的比例寫清楚,畫了蜂窩煤三視圖,對著窩孔,也畫了模具樣式。
    有蜂窩煤做主打,其他小發明就不夠看,最終留下了藕粉和肥皂,湊了三樣跟前麵的畫稿一起裝訂。
    弄完以後,就隻剩下送出去了。
    畫稿子的初衷是因為他看到王家那些被誘拐的人,會想到小雲程跟他自己的另一個可能,本意是想能幫一個算一個。
    成品出來後,雲程不想邀功,也不想被人追根究底的問這法子是哪裏得來的,決定匿名送。
    也瞞著葉存山,想等個合適的時機再跟他坦白。
    晚上向他打聽時,就沒提漫畫。
    葉存山這些天都避著跟雲程說王家的事,怕他嚇著。
    畢竟雲仁義兩口子,一直威逼利誘著雲程去王老爺家裏做小。
    被問起來,他就說:“王家典賣家產後所得的銀子都給他們了,現在是在南邊買了個宅子過日子。”
    有個落腳處,再尋摸個營生,後半生勤快點,日子不會差。
    他沒告訴雲程,裏邊人也不和。
    有人就想當米蟲,覺得在王家待著,好歹能吃飽穿暖。
    現在人是自由了,可生意又豈是那麽好做的
    再去找王家,王家也不可能再要他們。
    說分家出去,他們又沒魄力。
    外邊好些人在瞧熱鬧,說他們窩後宅都待傻了,京都的小公子還在,就這麽明目張膽表現不滿,也不怕銀子被人收回去。
    他不說,雲程也要問,問清楚了,雲程就放棄了直接去找他們的打算,決定自己摸去縣衙好了。
    那位小公子聽著還挺心善,背後有這麽一個靠山,也就不怕這幾樣他拿來做善事的法子,被一些鄉紳富豪強行霸了去。
    聊完這個,他倆也吃完飯。
    跟昨晚上一樣,洗漱過後擺上小桌,麵對麵各自寫字。
    葉存山跟雲程打聽他的贅婿小說。
    雲程不想講,“你不是嫌棄它嗎”
    葉存山就給他講了今日書院發生的事,也轉達了同窗們的訴求。
    雲程笑得好大聲,“我當然不能按照他們想的寫,寫完了,他們爽完了,就跑了!”
    本想今天對著生字改稿,被葉存山這一說,他靈感大發,後續寫的東西就是:
    掌櫃的想把嶽母一家轟出去,請贅婿高坐。被嶽母一巴掌薅走,隻聽嶽母叉腰道:“他都是要叫我娘的人,你算個什麽東西!”
    葉存山實在憋不住,問雲程:“那嶽母不懷疑贅婿的身份嗎掌櫃的都請他入座……”
    雲程說:“嘿嘿嘿,所以這一話尾巴,我寫他媳婦問他‘掌櫃的跟你是什麽關係’。”
    葉存山等著他繼續講,雲程半天沒說。
    葉存山再問,雲程說:“這就是章尾。”
    葉存山:
    很好,你把我的好奇心也成功勾起來了。
    “杜知春讓你盡快把稿子送到書齋,他會讓餘掌櫃加急印出來。”
    雲程驚訝,“你沒告訴他我不識幾個字”
    葉存山沉默。
    他甚至沒說這是他家夫郎寫的。
    雲程便懂了,“別說,身邊的人不能知道。”
    萬一讀者上頭,堵上門揍他怎麽辦。
    葉存山問:“那這後續,我能給同窗們講嗎”
    他的同窗們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想揍。
    雲程大方擺手:“可以啊。”
    男人,果然至死都愛贅婿文。
    等他再寫個最強兵王,戰神歸來,被一百零八個姐姐寵,這輩子應該可以輕輕鬆鬆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了。
    葉存山對此一無所知,還惦記著他的小紅花。
    做完今天功課,他叫雲程檢查,問他小紅花在哪裏。
    雲程今天忙著他的慈善大業,沒做小紅花,就抱著他親了親,蒙混過關。
    隔天。
    葉存山去上學後,雲程就拿著用線縫好的畫稿,包了一層油紙在外,沿著東街一直往裏走,到了縣衙,繞到後門。
    令人意外的是,後門竟比前門還熱鬧,都有些零散小攤。
    就是生意不好,有人縮著脖子窩棉衣裏打盹,有人三兩個聚一起聊天,唯一一個衙役,正背著門在跟人下棋。
    看似沒人注意到他,又好像人人都在看他。
    雲程在轉角處,來回躊蹴。
    想退一步去找杜家,想隨便找個乞丐過來送畫,最後還是想到這次的目的,才鼓起勇氣——前麵都做完了,沒道理停在這裏。
    漫畫形式的稿件在這個時代很新潮,王家的事才發生,他對自己的畫技自信,翻開看了就會聯想到。
    隻要送進縣衙,就有機會落到京都那位小公子手上。
    不成的話,他再想別的辦法。
    雲程低頭疾走,經過縣衙後門時,胳膊一鬆,夾著的畫稿就落地。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出了這條街,拐了幾道彎,再到正街上,人又到了昨日那個茶樓。
    元墨還在原地擺攤,今日倒是有個生意上門,正在給一對夫夫的孩子取名。
    雲程深呼吸調整狀態,等元墨送走客人,才叫他一起去茶樓。
    慈善大業告一段落,就該努力掙錢了。
    “今天字不多,但會耽擱你久一些,若不介意,就還是按照昨日的價錢算,你看行嗎”
    元墨自是沒有意見,茶樓暖,有熱茶糕點,他還能抽空看看書。
    雲程先把昨晚寫的錯漏添補上,再繼續往後寫,有一個不會的就當場問,效率拔高了很多。
    葉存山說了可以送書齋,他就要趁著這個熱乎勁兒還在,把銀子先掙到兜裏。
    計劃按照《神女伏妖錄》的字數來,先送過去一部分,下次想看,再買第二冊,能薅幾根羊毛算幾根。
    他在這邊寫稿子,葉存山也已講完贅婿下一話內容。
    他的同窗們再問也問不出來,還質疑道:“你的那個朋友,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不然怎麽就偏偏跟我們想的後續一樣又不一樣的”
    葉存山:“不是我。”是我家夫郎。
    杜知春催他趕緊寫,“再晚我要降價了!”
    葉存山幾次張嘴,終是沒能說出雲程現在識字量太低,稿件上全是歪歪扭扭的線,他都不認識。
    而雲程也寫累了,今天還試探元墨,給他講了故事。
    這書生隻想賺錢,對他要寫什麽一點不在意。
    看雲程好像很想要反饋的樣子,才勉強給了個回應:“故事挺好的。”
    於是雲程決定要他謄稿件,“我給銀子。”
    寫信謄抄,都一樣,反正賣字賺錢。
    元墨這下對他誇得真心實意了很多,巴不得雲程天天寫小說。
    此時,雲程遺落的畫稿,也被人撿起,詢問過後無人認領,交給了衙役。
    衙役當差躲懶,得了東西又想往上頭露臉。檢查過後,瞧著這紙上的人畫得惟妙惟肖,立馬送了進去。
    畫上人十分傳神,最初貧苦時對幸福的渴望,被伸以援手時的忐忑,第一次吃飽穿暖時的喜悅滿足,轉頭掉入黑暗的茫然無措,然後是各種暗調剪影,一個畫麵展現出來他們可能會遭遇的事。
    叫人看著心裏揪成一團。
    縣老爺杜禹問這是哪裏來的,衙役說有人撿到,沒人認領,才送到他手裏的。
    杜禹這時也往後再翻了一頁。
    這後麵就是另一個展開,畫了幾個幸福溫馨的畫麵。
    同樣都是墨色,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杜禹可不知道他們本縣還有這麽一個能人。
    再往後,才看見後麵附帶留下的三個配方,明白過來這是有人匿名做好事。
    他這幾天也正發愁怎麽安排王家出來的那三十二個人。
    京都來的小公子程文瑞還沒走。
    原本前兩日就要回京,因著那些人的抱怨,硬是又留了下來,自嘲說:“我既‘砸’了人家飯碗,自然要補一個回來。”
    富家公子在小破縣城隨便置辦個產業,都夠養活他們。
    程文瑞不願意白養,想找門手藝給他們學。
    安排這些人不算麻煩,關鍵是他們不願意分開。
    裏邊兩撥人吵得厲害,都不提一句分家的事。
    說來說去,還是對未來的茫然害怕。
    不分開,產業就要置辦大一些。
    大了,程文瑞還怕他們守不住,準備再調個人過來幫看。
    杜禹仔細看看紙上配方,都不是貴重玩意,決定先試試,叫人去采買材料後,也把書拿給程文瑞看。
    程文瑞這裏有客,是王家遣散出來的人裏最大的一個,叫徐風。
    他是怕這些天裏的風言風語得罪了貴人,特地過來告罪求饒的,也承諾一定會拘著他們不亂來。
    程文瑞不跟人計較這個,擺手叫他坐下,拿了杜禹遞來的畫稿看。
    他眼底閃過一抹驚豔,杜禹這之前就說:“是有人撿到交到縣衙的,說是行人匆匆走過掉地上的。”
    若隻有後麵附帶的三個法子,杜禹就當是人不小心掉的,等人來認領就是。
    加上前麵的畫,就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杜禹告訴他已經找人去準備材料了,程文瑞看看還緊張忐忑的徐風,道:“也不挑人了,你找幾個人過來試著做吧。”
    有事做,人心也能定一定。
    徐風出來叫了孫陽一起回家挑人,“程公子叫我們試著做個東西,成了的話應該就是我們以後的營生。”
    孫陽低聲問:“是不是做蜂窩煤”
    徐風驚了下,立刻想起來縣老爺說那畫冊是有人撿了交上去的,還問:“你撿的”
    孫陽點頭又搖頭,“我撿了,又扔了。”
    他解釋了遍。
    “我等你等得無聊,就爬樹上掏鳥窩了,瞧見個人鬼鬼祟祟,就多盯了他兩眼。”
    孫陽被送到王家時,是說給王家小少爺當書童,後來身份變成“妾”,白天也還跟著讀書識字。
    他撿了畫冊,打開看完,就知道那人不是鬼鬼祟祟,是做好事不願留名,就又扔地上了。
    還順便幫忙盯著,不叫別人撿走——這一看就是要給縣老爺或者那位貴公子的。
    雲程還不知道他掉了馬甲,文稿交由元墨替他謄抄以後,他也抓緊拿紙設計了打卡小本本。
    本子是初稿,他結合記憶曲線做了標注,準備完工後再讓葉存山給他刻個小印章。
    就刻一朵雲好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徐風他們照著法子做出第一塊蜂窩煤時,葉存山也代雲程把小說送到了書齋,得了一張月底領潤筆費的條子。
    這天是休沐日,夫夫兩人與葉延一起回家。
    葉慶陽在縣裏學做賬房先生,鋪麵都快開了,他沒空回去。葉延上午匆匆過去看過,問過有沒有要帶的話,又匆匆過來。
    這次回去,他們租了兩輛驢車。
    一輛裝了碼頭商人給他們收回來的廢紙,一輛坐三個人。
    路上葉延問起小說的事,還以為是葉存山新寫的稿,“我看大家反應都很大,舍友們夜裏歇下,還說想看看他到底能窩囊成什麽樣,被逼到哪一步才肯翻身做個男人。”
    葉延住宿,這些話天天聽,聽多了他又冒出來新靈感,想寫一本不憋屈的小說。
    看一眼雲程,他才壓下這個念頭。
    不可,還是要科舉。
    不然雲程會告訴他家裏,他都幹了什麽。
    因為大家都當是葉存山本人寫的,且他非常叛逆,就不按他們說的來,怎麽給人添堵怎麽寫,現在都避著他討論小說。
    若不是他長得魁梧,人有一把子力氣,隻怕早就被人圍堵,逼著改稿了。
    葉存山默默替雲程背下這個鍋,“沒有最窩囊,隻有更窩囊。”
    雲程就沒打算寫爽。
    他把這些男人的心思拿捏得好準。
    值得開心的是,雲程還是願意哄哄他家小郎君的,知道葉存山是喜歡龍傲天爽文劇本,這兩天晚上都給他講睡前故事。
    全程蘇爽,連個廢材低穀期都給省了。
    葉存山被他哄得也有了十九歲少年的稚氣,鬧著玩時像小孩。
    也沒在蔚縣住幾天,回來時卻恍如隔世。
    今天天晴,村裏還在造樹皮紙,曬紙時葉根覺得太打眼,叫他們去村裏曬,不占葉二叔家的地。
    即使這樣,葉二叔家門口也沒空著。
    外頭麻繩竹竿上掛滿了樹皮,地上劃出一片曬羊毛。
    家門口聚了好些姑娘哥兒,有些成親了,有些還單著,湊一塊紮堆,一起補織毛褲。
    蔚縣的人送羊毛回來帶過話,他們就分了一撥人出來專門織毛褲,有個幾件擺著就成。
    東西還沒拿出去賣,葉存山就想給雲程買一件,“穿了保暖。”
    他們這裏冬季會下雪,今年已經延遲了,十二月過半還沒下來。
    雲程最近也沒時間織,就答應了。
    劉雲聽說後,把雲程叫過去,給他一件新的,叫他試試。
    “他們都是按照男人尺碼織的,你穿了指定大了。”
    大家都根深蒂固的想法,家裏男人最大,好東西優先他,自己隨便應付著過,也理所應當的覺得縣裏人不會給媳婦夫郎買,都先織大的。
    雲程不好意思要,“堂嫂,你這每天也挺忙的……”
    還分心給他做,他也會。
    劉雲比他大幾歲,嬋姐都是能滿地跑的年紀,雲程長相顯小,對她家有恩情,算起來又是晚輩,疼一些也沒事。
    她娘跟她分擔著照顧,也好過這倆人隨便應付。
    “不礙事,我坐著跟人聊天都能織,你趕緊試試,別叫存山等急了。”
    劉雲說完,就出去把門關上。
    她發現她家延哥這次回來也挺開心的,問是不是書院有什麽好事。
    葉延還沒有拿著潤筆費,藏著沒講,不知怎的,也學著那對膩歪夫夫說了個直白話,“看見你我高興。”
    叫劉雲在他肩頭錘了一拳。
    力道輕得像撓癢癢,葉延心尖兒都酥了,可算是知道葉存山跟雲程兩個為什麽成日裏膩膩歪歪了。
    劉雲眼睛是尺,量得標準,給雲程做的衣服都非常合身。
    雲程試過就能穿著走,把他這次帶回來的手脂給了兩盒她,“你天天泡水,手要泡裂了!別舍不得抹,用完了叫堂哥給你買。”
    反正葉延快要拿潤筆費了。
    劉雲眉開眼笑,“你也跟著會打趣人了,去吧,回家去。”
    回家路上,葉存山還拿了浴盆。
    他興致很高,約雲程一起泡澡,“在蔚縣都沒怎麽洗,今天好好泡泡。”
    雲程紅著臉瞥一眼葉存山。
    好嘛。
    就他想歪了。
    瞧葉存山那傻樂勁兒,說了泡澡那就真的是泡澡,根本不給腦子裏塞廢料。
    希望他能表裏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