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約會(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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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程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葉存山在說什麽,都被他逗笑了。
    幫家長幹活掙零花錢這事,他小學以後就沒做了。
    不過換算一下,葉存山現在這個學曆,也是個小學生。
    他從包裏摸了兩文錢遞過去,“夠麽”
    這真是太少了。
    少得葉存山都不想拿。
    雲程讓他趕緊接下,“我自己提水去。”
    哪能讓他去提水細胳膊細腿,一次隻能拎半桶,來回跑兩趟,水都涼了。
    葉存山收了銅板,出去跑了一趟,回來時雲程在檢查他書包。
    “……”失策了。
    葉存山用不慣錢袋子,掛腰上沒感覺還愛掉。
    從前喜歡放裏衣口袋,現在愛放書包夾層。
    整銀沒有,銅板倒有幾個。
    白天給的一兩銀子,回來就花光了。
    雲程歎氣。
    葉小山果然有敗家屬性。
    晚上猶猶豫豫磨磨唧唧,葉存山幾次想解釋,都因胭脂塗出來難看,不敢告訴雲程,默默背了個“敗家子”的鍋。
    隔天,雲程沒再提這事,把他的零花錢削減成一百文錢,給他裝書包裏,單獨縫了個小布包裝著。
    這錢夠他買好幾個餅子吃了,餓不著。
    葉存山欲言又止,想想要給夫郎買口脂,還是自己掙錢實在,找雲程要,那還不如叫雲程自己去買,所以他背著書包就去上學了。
    到葉存山休沐前,雲程日常生活沒大事。
    跟柳小田一起釀酒時,想要給葉存山保留驚喜,也在做醬菜掩蓋耳目。
    每天兩碗中藥喝著,隔天口述稿子叫啟明寫著,抽空繡繡生肖掛件,也開始在院裏舉鐵——指一手拎一個木桶,慢慢增重鍛煉體格。
    這幾天,縣裏最熱鬧的事是煤礦上來了十幾號人采礦,煤鋪子裏原材料供應上了不說,散客過去買煤炭也能挑兩擔回家。
    因著柳小田也抽空做這個貼補家用,怕雲程嫌棄他手髒,每回過來要給雲程檢查他的手,指甲縫隙都清理得幹幹淨淨。
    “保管不會把髒東西弄到飯菜裏!”
    雲程覺得他以前在漁家酒樓,八成受過委屈。
    柳小田不樂意跟人說自個兒的私事,比起來還不如他跟元墨的小家庭,雲程不方便多問,就關心元墨的稿子。
    柳小田說:“應當元宵節後就能寫出來一冊了,他說寫得很順,中間就不停了,等一冊寫完後再讓我帶給你看看。”
    元宵節前,雲程有了準備,讓柳小田陪他出門采買東西。
    過節都能吃水餃,當晚縣裏有燈會,自家也能做個燈籠出來掛上。
    還能做個手提燈籠,到時去逛燈會能用到。
    做燈籠,就能賣動紙。
    靜河紙鋪的紙便宜,沒薑氏紙鋪厚實,兩張紙用漿糊刷了貼一起,也能湊合用。
    這一次又是靜河紙鋪客流量增漲,沒紅紙,也比薑氏紙鋪賣得俏。
    而葉虎也終於來送貨,他人莽得很,一聽鋪子裏近日受氣,拿了一疊紙錢到了薑家紙鋪,進門就灑開了,“我來給薑老爺送紙錢,提前給他在地府掛個名。”
    薑老爺氣著了,也被人提醒靜河村不是普通小山村,是個氏族村落,終於慫了,不敢來了。
    雲程難得出門,順路進去關心兩句,也給葉慶陽交了功課。
    他畫畫技能過明路,隻需要有個師父教,表示他在學習就成,實際在家裏時,他根本沒練習,到要出來就拿筆臨摹畫好。
    葉慶陽看他畫得挺像樣,真心實意誇讚幾句,還讓雲程心虛得不行,拿到加了難度的臨摹畫稿後,他就匆匆離開。
    元宵節需要的東西不多,雲程想做元宵吃,除卻麵粉和餡料外,又去買了糯米粉跟兩色豆沙。
    回家路上他問柳小田縣裏元宵節熱鬧不熱鬧,柳小田說:“就前半夜的熱鬧,到了後半夜就慢慢散了,當天早點出來人擠人還有點滋味,晚了就沒意思了。”
    雲程聽完,決定晚點出來,太熱鬧的場合他待不慣,頭昏耳鳴的。
    元宵節頭一天,葉慶陽特地來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回家,若不回,有沒有什麽需要帶回去的。
    夫夫倆自立門戶,如非必要,就一天假期犯不著兩頭跑,而且元宵節他們排得滿滿當當,也沒空回。
    捎帶的東西也沒有,雲程這次什麽都沒買。
    之前買,是陳金花狀態不好,這麽大年紀懷個娃,雲程做不到視而不見,也要替葉存山給家裏刷刷好感。
    現在陳金花好著,葉大也開始對他們殷勤,主動在村裏到處吹他們關係好,就不用在這上麵花費心思。
    他問:“存銀給家裏買什麽了嗎”
    葉慶陽搖頭,“最近沒有毛衣織,在練習你給他的繡樣,累了就去茶樓聽聽書,平時幫鋪子裏幹點雜活,也不見想家的樣子。”
    雲程覺得這樣不行。
    葉大心眼針尖小,葉存山好歹是長子呢,在他手裏討不了半分好。
    存銀這哥兒出來心野了,隻怕葉大氣到,轉頭就把人抓回去了。
    他家裏還有醬菜,進屋抱了一壇出來,麻煩慶陽幫他捎回家,“說是存銀想家,給家裏做的鹹菜。”
    葉慶陽笑著接下,覺著存銀這小孩子還挺幸福的,從前有大哥護著,現在有大嫂替他操心。
    跟雲程寒暄兩句,就離開。
    雲程回屋也給柳小田放假,讓他元宵節不用過來。
    隔天早上,他跟葉存山一起做了元宵,甜味鹹味都做了點,還搓了小小的糯米球,做酒釀湯圓。
    雲程想到後世的甜鹹大戰。
    他問葉存山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葉存山已經被鍛煉出來了,“喜歡吃你做的。”
    雲程說他嘴貧,吃飽喝足出門時,給葉存山了一張銀票,麵額是一百兩。
    早先的五十兩銀票已經破開用了,現在兜裏都是碎銀。
    一百兩的銀票有兩張,是第三冊被交工後,餘掌櫃直接給他的,說算是兩冊一起的定金,等銷售反響出來,還有餘銀要補。
    “今天你不是還要辦事嗎兜裏有銀子底氣足。”
    葉存山喜滋滋接下了,說晚上有驚喜給雲程。
    雲程聽見驚喜就肉疼,太貴,他們這個貧困家庭玩不起。
    上回的煙花還留了一個,說等元宵節時,接存銀過來一起看。
    今天出門辦完事,順路也要接存銀過來。
    路上,雲程也問葉存山知不知道京都又來了個小少爺。
    “可厲害呢,第四冊寫一頁他看一頁,我現在隔天寫他還不滿意,要不是杜家二少勸阻,他還想來替代啟明,給我寫稿,讓我一次多講一些,說他記性好,能聽十本八本的。”
    葉存山聽杜知春說起過,怕雲程知道了心理壓力大,一直沒說。
    沒想到人家早知道了,還能如常寫稿。
    他開雲程玩笑,“你沒跟他講這是另外的價錢”
    雲程就發現他家葉小山很愛玩梗,“我哪裏敢說話他沒真來逼我一天寫十本我都謝天謝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到了碼頭首飾鋪外頭,才收聲。
    雲程今天拿來了兩張紙,一張是葉存山根據李秋菊的口述寫的文稿,一張是葉慶陽根據文稿,還有後期李秋菊指出差異後,修改出來的金鐲子樣式。
    這家鋪子,店名叫“南北首飾”,意為南北多省的首飾他家都能找到。
    夥計很懂待客之道,聽說要找一個十八年前當掉的首飾,他就引人去後頭歇著等,上茶後報了價:
    “查賬可以,精確到月份,三兩銀子一觀。隻有年份,收三十五兩。”
    “我們鋪子所有首飾都有圖樣保存,加錢能翻閱,五兩銀子翻閱一本,要看的話得等到下月,圖樣都被人拿走了。”
    看賬本這事,能直接接觸到他家生意盈虧。
    翻閱圖樣,能被人模仿仿製。
    價格還算合理。
    圖樣據夥計介紹,是分了鐲子、簪子、耳環等等類別,分別畫圖裝冊,上了圖冊的,就是他家的東西,不會標注是哪裏來的。
    這種情況下,就斷了用賬本日期鎖定的可能。真一個個翻找,也要請雲仁義夫婦倆過來找,他們那個粗稿圖樣是沒法找的。
    所以今天是查了十八年前,二月份的賬目。
    十八年前這鋪子也沒開幾年,賬目略雜,當金鐲子的隻有一筆,確實是八兩銀子,雲仁義倒沒撒謊。
    上頭寫的“融金”字樣吸引了葉存山的注意,“拿金飾過來當,說要融掉,你們鋪子真給融”
    他摸了二十文錢給出去,夥計才開口,“看樣式,做工精巧的,我們會隨便換個鐲子融了交差。”
    雲程眼睛一亮,“有花有字的,算精巧嗎”
    夥計說:“必須精巧啊,能在首飾上刻字的匠人難找,一款做下來耗時也久。”
    他扯扯葉存山的衣裳,葉存山眼神安撫他,跟這夥計打聽,“你們那圖樣什麽時候拿回來我們到時再來看看。”
    夥計說:“那就得看陸公子什麽時候看完了。”
    陸公子是京都來的,現在住在縣老爺家。
    雲程突然又想到了太師府的千金,時隔多年,他們家突然南下尋人,應當是發現了什麽線索。
    那個“程”字讓他在意,娘親遺物又都貴氣,難免會讓他多想。
    但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在蔚縣,最出格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分享了造紙術給村裏,還教他們織毛衣。二是匿名畫了畫冊,附帶方子行好事。
    這東西還沒有傳出去時,程文瑞就來了蔚縣。
    時間對不上。
    情緒一低,雲程也想到,這鐲子花樣再精巧,也過去了太多年。
    明明沒被融掉,也可能已經轉手他人,不知道經流碼頭後,去到了哪個省份。
    葉存山拍拍他頭,叫他別多想,“能打一個一樣的出來,已是幸運了。”
    夥計一聽他們是要打個金鐲子,頓時殷勤了,“你們方便留個信兒嗎圖樣送回來後我差人去府上請。”
    葉存山留了書院的地址,到時候通知他就行。
    出首飾鋪,已經中午,兩人在附近找了個大酒樓吃了一頓午飯,還隔空見識了一場街頭打鬧,雲程嚇得不輕,以後再不想來這地兒。
    結果一聽葉存山下午是在船上見商人,他又巴巴跟過去。
    說來慚愧,他前後兩輩子,還沒有上過船。
    越到碼頭越嘈雜,吵得他想吐,葉存山兜裏裝的都是甜嘴的,臨時給他買了幾個青梅,咬一口下去,雲程被酸得掉眼淚,才終於緩過來。
    船上還會搖晃,雲程一上去就有了暈船反應,送他到船艙休息,他嫌棄裏頭味道難聞也不樂意下去,怕來回折騰耽誤事。
    所以下午的羊毛生意,葉存山因為著急雲程,中間磨合步驟都懶得虛假迎合,態度顯得冷硬。
    他原本就有意向要村裏養兔子了,對此有一條底線,過來跟人談,能商量就商量,越界就免談,反正過陣子真壓貨了,他們還是會清貨處理。
    相熟的兩個商人看他這樣,心裏都直犯嘀咕,卻都沒往他家夫郎身上想——葉存山這黑壯黑壯的大高個,看不出來是個疼夫郎的人。
    就往別處猜:“你別態度這麽強硬啊,做生意嘛,你覺得不合適,你抬價啊,咱們又不是第一次來往,有話好說嘛。還是你有別的合夥人了,所以不在意咱倆這裏的存貨了”
    村裏沒人走商過,羊毛織品的前期準備都是葉存山負責聯係。
    他找人采購,再安排人清理撚線,到村裏時已經是毛線。
    大家織出成品後,鋪子裏賣掉。
    前頭一步,是他中間周轉,後頭一步,是鋪子裏負責。
    因為要讀書,他沒精力一手抓,是跟雲程一樣,在鋪子裏掛個名。
    他跟人聯係時,會有些油水。
    跟他合作的商人,會給人甜頭,餘下一些,也能留自己手上。
    反正沒雲程厚道,教人手藝不收錢,拿點月錢就喜滋滋。
    葉存山喝了杯酒,“那不是你們太不講究哪有看人生意才開始做,還是一個季節性生意,就開始喊價”
    丘氏兄弟摸摸鼻子,“那不是羊毛織品賣價好看麽”
    把話敞開了說,後麵就好談。
    葉存山讓他們考慮一下把清理撚線這一步包辦了,直接賣羊毛線,價格就能上去。
    他們中間倒騰一回,加價就合理。
    “你們也給羊毛線分等級,細羊絨撚出來的品質好的毛線就貴一點,其他能低一些,還有雜質多的,能再便宜點。”
    雲程給他講過,這手藝一直藏著,是做不大的。
    織的人多了,賣得更遠了,需求量起來了,他們才能一直做。
    紙鋪這邊在嚐試找信得過的人來學織毛衣,最低要給鋪子裏織五十件,算是學費。
    到時也有人會選擇單幹,便宜的羊毛線就很合適起步期的過渡。
    隔一層中衣,羊毛衣貼身不舒服也有人買。
    丘氏兄弟被他說著意動,叫他回去等消息,“我們哥倆兒再算算。”
    也沒白來,這次順便帶走了一車的羊毛,都塞得緊實,堆得高高一車,驢子都拉得吃力,有七八百斤。
    雲程早上給他了銀票,他先墊付了銀子,叫丘氏兄弟把羊毛送去老地方,接了雲程下船。
    他心情極好。
    這次再掙個中間商差價,就能給雲程買口脂了!
    當然,這銀子是不能再說出去了,他還是得有點私房錢,不然給夫郎買點兒禮物都買不起。
    雲程說他這輩子都不要再來西市了,“太吵了。”
    也不想上船了,“又晃又臭。”
    葉存山一身的勁兒,後背寬厚穩當,背著他跑了一段,雲程都不覺得顛簸,抱著他脖子蹭了蹭。
    葉存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雲程這鼻子不靈,聞不出來。
    從前就問過,葉存山不樂意說,好像他這麽一個壯漢,身上有香味是個很羞恥的事。
    雲程就跟他撒嬌,“好聞,我喜歡,你告訴我是什麽味兒,我回頭做個香囊掛身上。”
    這話讓葉存山很上頭,給雲程說:“竹子味兒,不知道怎麽有的,可能是我娘懷我的時候竹筍吃多了。”
    雲程悶笑,再回過神,發現已經走過了紙鋪,輕輕揪他耳朵,“你弟弟還沒接上呢,要帶他逛燈會。”
    葉存山無情無義,“咱倆逛就行了,帶個小屁孩兒幹嘛你沒覺得你對他太好了嗎,今天陪我差不多。”
    雲程:“你好酸啊。”
    葉存山手本來在他膝窩,趁人不注意往上拍了下,雲程立刻老實了,指腹搓著葉存山的耳朵,給他搓得發燙了,欲蓋彌彰道:“嘖,你還會害羞啊。”
    這一路跑著回家,惹了不少人注目。
    陸瑛在縣衙憋了幾天,今天出來湊元宵節的熱鬧,在茶樓二樓臨窗坐著,看他倆疾走而過,定定看了好一會兒。
    杜禹就怕他在縣裏鬧事,這些天一直作陪,被陸瑛嫌棄過好多回,他也厚臉皮跟著出來了。
    他認得葉存山,童生試他主持的,成績好的,還要上門拜訪他道謝。
    葉存山那個黑壯個子太顯眼,他有印象。
    近些時候,靜河紙鋪的低價紙、計劃本內頁,還有那本《贅婿》小說的真假作者,讓他重新記起葉存山。
    他記得家裏人說過,這鄉下讀書郎討了一個極為俊俏的夫郎。
    他那大侄子眼高於頂,都說初次見麵時,幾次移不開眼。
    現在看陸瑛還盯著人看,杜禹已經腦補了一場強搶民夫的戲碼。
    正要勸說呢,陸瑛指著他倆的背影問杜禹,“杜大人,你看他們倆,怎麽會有一個人那麽白,一個人那麽黑,他們是誰說的親這看著不配啊”
    杜禹:……
    他擦把汗,也不說這就是《贅婿》的作者,讓你一天改八百次主意,想見又不見的人。
    隻說:“可能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吧。”
    自己黑,就想要個白的。
    自己白,就想要個黑的。
    陸瑛摸摸下巴,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順口說了句“賞”,再才想起來這不是他家小廝,是一縣之主,頓時尷尬了,強行找補:“上午的藕粉不錯,再來一碗”
    杜禹:“……行吧。”
    並不知道被人說“不配“的小夫夫倆回了家。
    雲程遠離那個環境,身體就緩過來勁兒了,跟葉存山一起準備東西做燈籠。
    原本是可以跟柳小田一起先做好的,還能出去買燈籠。
    是葉存山說休沐一天,到時來得及,他倆自己做。
    裏頭一層竹篾框架是葉存山編,他手快,冬日裏手幹,一點鋒利的邊緣刮到都要破個口子,雲程看他動作眼皮子跳了跳,“你慢點,你那手好不容易養好的。”
    葉存山幹活習慣了,要他慢下來,他還有些不會弄,後來是把雲程買了還沒縫成發帶的布纏指頭上幹活。
    雲程才想起來這個,“哦,對,我還有好幾條發帶沒賣。”
    之前還說過年在村裏賣,那些天忙得團團轉,年沒過完他倆就到縣裏了,葉存山還給他說杜知春定了生肖掛件。
    有貴的東西賣錢,他就把這便宜貨忘了。
    葉存山哼一聲,“還賣什麽你給自己繡兩條換著用,也打扮打扮。”
    雲程特愛在桌下踢他,力道不用,撩得人心癢癢,“我不打扮也好看。”
    “打扮了更好看。”
    雲程就知道他還是惦記著自己抹抹胭脂水粉,尋思著下次等存銀來了,借他的抹抹看,要是看不順眼,葉存山就別想了。
    畢竟這人說好了,要給他買的,也沒見著。
    煙花倒是有兩樣。
    哎。
    要不多給葉小山點銀子,暗示一下
    葉存山問雲程要不要在紙上畫花樣,“拎出去好看。”
    “我這技能才剛過明路,不好畫太過,不然畫畫兔子吧。”
    葉存山看他一眼。
    雲程想起來,存銀屬兔,葉存山屬羊。
    這人在吃弟弟的醋。
    他讓葉存山歇歇,“對他好又怎樣反正每天都在你被窩。”
    葉存山滿意了。
    燈籠是做了兩個大的,兩個小的。
    家裏用慣了燈油,前幾天采買時,也特地買了蠟燭。
    大燈籠放進蠟燭後,葉存山踩凳子上掛院子外,一邊一個。
    小燈籠是比巴掌大一點的矮肚胖燈籠,雲程最後還是私心使然,沒把存銀的生肖加進去,畫了個簡筆生肖同框圖。
    一個是小萌雞站小羊頭上,一個是小萌雞被小羊前腿圈著,窩一塊兒睡覺。
    葉存山左右挑選,把站頭上那個燈籠提著了。
    家裏沒人時容易遭賊,今天貴重物品都在身上,葉存山沒背挎包,都在裏衣口袋裏裝著,牽著雲程去趕燈會。
    雲程說:“咱們是不是第一次約會啊”
    往前算算,一起出來的時候有很多,也一起做過挺多事的,都是在家裏多。
    再細致一點,是在晚上多,在炕上多。
    因為白天沒什麽機會碰頭,就晚上才能溫存一番。
    抬頭看看天色,雲程輕笑一聲。
    這也是晚上。
    葉存山捏他手,叫他解釋解釋什麽是約會。
    雲程才不上當呢。
    外頭街市熱鬧,除卻燈籠外,還有商戶闊氣,掛了彩帶,老遠看去,他家最紮眼。
    猜燈謎的活動兩人都是第一次參加,葉存山提前打聽過,知道規矩。
    “以店門為界限,這是各個商鋪自己出的燈謎,所以兌換獎品時不能搞錯。”
    雲程怕擠,站位從葉存山身側,挪到他前麵,踮腳看燈謎,嘴裏念念有詞,“明年看的時候我就不用踮腳了。”
    讓葉存山沒忍住摸摸他發頂,比劃了下兩人的身高差。
    他倆熱鬧時,存銀在紙鋪望眼欲穿。
    等到天都黑透,紙鋪門前都有好些客人來猜燈謎,兌換獎品時,存銀才如遭雷擊,瞪大雙目,滿眼不可置信的對小飛說:“我大哥大嫂竟然不來接我過節!”
    小飛笑得肚子疼,“你見過誰家大哥大嫂把弟弟跟兒子一樣帶著,就是兒子都沒有時刻帶著的。”
    存銀又遭一擊,“早知道他倆不來,我就跟慶陽哥一塊兒回村了,鋪子裏忙,也沒個八卦聽,我回去還能欺負欺負葉存金!”
    葉糧叫他別惦記著存金,“他娘說你倆冤家對頭,要不是親戚近,都想說親呢。”
    存銀嫌棄死了,“還好是親戚!”
    他們族裏隻有極其少數的人能在村裏挑選合適的人家,直係祖宗不是同一個,幾代下來親緣淡了。
    存金跟存銀就很近,父輩都是兄弟。
    劉嬸家的寧哥兒跟葉存山就很遠,所以那時還想招婿談親。
    說著村裏,村裏也正熱鬧。
    葉慶陽找了一個書生郎帶回家,這書生還挺有誠意,上門做贅婿的,也帶了禮過來,五色點心五色米,包起來有兩提。
    慶陽爺爺輩分是族裏最高的,他招婿,私下有人說說,當麵可都是祝賀,羅旭放鬆下來,也能跟人侃侃而談,他家人對羅旭印象都挺好。
    招婿的話,就是葉慶陽上門提親,要備好禮過去。
    本來是隔天就能去,葉慶陽禮尚往來,看羅旭對他上心,便決定除了銀子以外,也把禮備得厚一些。
    “他家培養一個書生出來不容易。”
    不算感情,單算銀子,也值這個價。
    往後村裏是要蓋啟蒙書院的,供族裏子弟開蒙。
    真開起來,肯定優先村裏的書生,羅旭往後再怎麽也能掙到銀子。
    他爹娘咂咂嘴,答應了,“那我明日跟你去趟縣裏。”
    同樣是要談親事,對門的葉忠家裏就冷冷清清。
    他跟雲麗麗說了親事,因為差不多條件下,雲麗麗能有一根玉簪陪嫁。
    雲家出事時,葉忠想看看玉簪,雲家拿不出來。
    他覺得他被耍了,雲家說還給雲程了。
    他是要直接退婚的,結果被雲仁義滿村宣揚給他找了造紙作坊的活,他隔天確實被葉旺祖安插了活計,跟人輪班煮樹皮。
    這口氣就憋著了。
    家裏說,“反正都是娶親,雲麗麗一直表現不錯,就當拿簪子換了個工,月錢攢攢,要玉簪咱們自己也能買。”
    他家不計較,送了聘禮過去,沒想到雲家一絲一毫的嫁妝都不想給!
    雲仁義一床被褥,一包花生都不給雲麗麗,讓葉忠直接把人領走。
    這是娶媳婦嗎這是買媳婦!
    王家那事鬧得大,雲廣識是被牽累,打爛了屁股回家的。
    這媳婦這種方式給他,葉忠哪裏敢要!
    現在家裏氣氛沉沉,他家裏人說,“過了元宵,這年就過完了,你叫幾個族兄弟,上門把聘禮都要回來,沒見過吃相這麽難看的。”
    葉忠也被激出了火氣,“行。”
    這活不要都行,又不是沒機會再去。
    但這親事是真的不能要了。
    雲麗麗在家裏哭著求他爹,這親事要沒了,她往後就沒指望了。
    雲仁義說,“怎麽會沒指望柳屠戶家還有好多單身漢,他家裏闊氣,你各方麵條件都不錯,肯定會有人願意要。”
    就是嫁過去以後,別指望柳屠戶家會對他家有幫襯。
    家裏鬧了好些時日,雲仁義過了最初那陣心頭火,已經不再肆意發脾氣,怕被這些不孝子氣死。
    他指著外頭的煤炭黃泥還有蓮藕,“要真舍不得葉忠,你挑一樣幹吧。”
    雲仁義了解他這個女兒,從小被寵壞了,嬌生慣養,要她夏天幹幹活還好說,這大冷天裏,她是決計不會去的。
    可東西買回來,就要有人做,所以雲仁義給她畫大餅,“我也學學葉大,你掙的銀子,都是你自己的,到時把買碳和藕的錢給我,其他都是你的,黃泥算是你親爹給你挖的,不收銀子。”
    雲廣識還在床上養傷,二哥雲廣進分家以後都繞開他們家大門走,更不會進來鏟雪。
    雲麗麗看著院裏沒融化的積雪,先打了個哆嗦。
    但一想她偶爾被雲仁義打一巴掌都很疼,柳屠戶一家又盛傳會打媳婦,她咬咬牙還是去幹了。
    李秋菊有點心疼,說要麽給她燒熱水,雲仁義說:“家裏沒老二劈柴,老大還躺著,現在劈柴都是我在幹,你要給她燒熱水也行,空了去把後院的柴劈了。”
    李秋菊頓住,擦擦手去灶屋準備晚飯了。
    雲程跟葉存山不知道村裏的事,逛累後進了茶樓聽書。
    這地方雲程來過好多回,每一次都是跟元墨一起,說的都是稿子的事。
    經過時,他想起來他還沒跟葉存山一起來過,就把人帶進來了。
    茶樓也能點菜,兩人晚飯就在這裏吃。
    令人尷尬的事,來時上一個故事是收尾階段,他們菜都點好了,下頭開始講《贅婿》了。
    雲程摸摸耳朵,已經開始發燙。
    看葉存山饒有興致的望著下頭說書人,聽著還怪認真的,他憋了會兒,最終沒說。
    上菜後,葉存山看他臉紅撲撲的,就知道他不好意思了。
    “這書你準備寫幾冊”
    按照雲程自己的預想,掙錢的書,當然越長越好。
    不過古代不興這樣,發表方式,推行難度都高,他拖久了對各方都是消耗。
    “最多七冊。”
    第三冊已經引入了四大家族,這裏能參考一些熱血漫的走向,一個家族打一場。
    在這本書裏,會濃縮一下,兩個家族打一冊,到第五冊時,就能打完他們。
    第六冊就能揭秘贅婿本人的真實身世,最大最俗也是讀者最好奇的,為什麽他能屈居在丈母娘一家的苛待下,這個理由,就留在第七冊寫。
    揭秘以後順便撒點糖,假裝他這本書也是有愛情故事的,就能圓滿收尾。
    葉存山看還挺有計劃的,感歎道:“按照你這速度,我院試前你就能寫完了。”
    雲程順便問,“院試幾月啊”
    這方麵的東西他沒有了解過,一直聽說的“明年”。
    現在年過完了,也該到了。
    葉存山搖頭,“不確定,院試是京都來的主考官,一路過來考,往年快一點的,有四月,慢一點的有十一月,八月份的最多。”
    要不然他也不至於每天跟雲程一塊兒,還不敢過多鬆懈。
    就怕主考官四月來。
    雲程掰掰手指算算日子,覺得也沒多久。
    他從青山墨的獎勵上,能推斷葉存山的學習情況。
    再看平時他回家的態度,也知道葉存山是有在認真學習,沒有鬆懈的。
    雖偶爾會跟他玩鬧,但玩了以後,也會把當日功課補齊。
    這種情況下,按照杜先生的說法,隻要不碰到喜歡華麗文筆的考官,他一個秀才是穩當的。
    如此一來,他兜裏這點銀子就不夠看。
    府城的花銷隻會更大,秀才到舉人,三年一考,他們租院子不劃算,也得是買個宅子才行。
    肯定不會是蔚縣撿漏的價格,得往百兩銀子以上看。
    所以這個奔小康,也隻是實現了食物自由,能喝酒吃肉,能吃飽穿暖。
    古往今來,都是讀書費錢。
    兩個人回家時,外頭的熱鬧還沒散。
    到家洗漱完,雲程想繼續忙碌,趁著沒睡再繡個生肖掛件。
    葉存山叫他歇歇,“不說了我有驚喜給你嗎”
    雲程惦記著他的賺錢大業,沒心情看煙花,“明天看吧。”
    葉存山就也上炕,坐他對麵,叫雲程抬頭閉眼。
    雲程當他是要親親,催他快點。
    結果觸感是溫熱略糙的指腹在他臉上摸著。
    此時的他還沒有往胭脂上想,嘴裏調戲葉存山,“沒想到哇,你現在親人之前都要搞點花樣出來鋪墊了。”
    葉存山本來沒有想到親親,被他說了就想到了。
    他看看這些天的練習成果,還算滿意。
    就是眉毛,他實在畫不來。
    還好雲程長得好,整個人的色調簡單明豔,發色、眉毛、眼睫、瞳仁,都很黑,膚色冷白。
    唇色也該是紅的,就是還沒調養好,這紅裏帶點暗色,跟眼尾的孕痣一樣,顏色往下壓了點。
    葉存山盯著他看了會兒,抬手往雲程眼尾抹了下。
    雲程不耐煩了,“你在弄什麽”
    葉存山也抹完了,叫他睜眼。
    雲程就睜開了,眼裏還有疑惑。
    雙頰的緋紅燒到眼尾,這顏色濃豔,白天看像唱大戲的妝容,夜裏蒙在暖黃的油燈下,多了一絲朦朧媚意。
    他有這麽一個明豔嫵媚樣貌,自己不會展現優勢,葉存山給他塗抹一通,也沒有起到實際作用。
    因為他眼神太澄澈幹淨了。
    葉存山此時也發現他自個兒不對勁,就跟偏好欺負雲程時,看他哭了也不想哄一樣,現在看雲程眼底幹幹淨淨沒點兒亂七八糟的情緒,他也有難言的衝動。
    閉閉眼,葉存山低頭說,“塗得不好看,我給你洗了吧。”
    雲程這才知道葉存山給他抹了胭脂,“你之前的銀子花在這裏了啊”
    葉存山不想解釋,說話跟壓著火似的,“對,花錢買難看。”
    雲程:
    他想看看是塗得多醜多難看,叫他這張俊臉都撐不住,把葉小山氣成這樣。
    家裏隻有一麵巴掌大的小銅鏡,照不清人,雲程白天都不愛用,寧願接盆水對著整理儀容。
    他現在要找,還找不到。
    問葉存山,葉存山無視藏懷裏的小銅鏡,跟雲程說:“我不知道。”
    他臉黑,麵無表情時嚇人。
    可雲程已經不會被他嚇到了,老老實實聽話站葉存山麵前,看他拿了帕子過溫水,趁他不注意時,雙手並用摸到了葉存山懷裏的小銅鏡。
    鏡子邊緣在衣服上撐出一個圓圓的印子,雲程抬起小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給我看看。”
    葉存山把帕子砸水裏,濺出一層水花。
    嚇得雲程一哆嗦,思緒沒來得及銜接,就被人抱著啃咬,雲程罵他是狗,葉存山問他還看不看,說要看,就再咬一口。
    雲程可不敢罵了,歪頭側目,看見了邊上木盆裏的淺淺倒影。
    他這臉紅眼尾紅的樣子,確實不太正經。
    難怪罵葉存山是狗他都不生氣。
    因為他就是狗。
    “塗得很好,以後別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