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二合一(抓蟲)

字數:19829   加入書籤

A+A-




    後頭幾天,葉存山要帶杜知春下地體驗生活,雲程就學著存銀,中午帶食盒去送飯,上午跟下午各送一壺茶,還煮了綠豆粥。
    綠豆粥放冰桶裏冰過,這個時節吃正合適。
    他比較舍得,粥裏加了糖,喝著甜滋滋的。
    柔娘也是客,杜知春跟葉存山去體驗生活,他就要負責招待人家妻子。
    幹坐著閑聊很容易半途尷尬下來,雲程想想,決定一起把彩線毛衣的織法教了。
    柔娘想學也能學,反正她家裏富貴,學了最多給自家人織織。
    不想學,到時還有兩位堂嫂過來,有人能一起聊聊天。
    柔娘還挺驚訝的。
    這年頭手藝可不白教外人,都怕多個競爭對手。
    她家裏也有些鋪麵,裏頭養著的手藝人都隻教家裏兒女的。
    進去一看,幾乎都是親戚關係。
    雲程倒沒怎麽在意,“你又不可能出去織毛衣掙錢。”
    都有丫鬟伺候了,還能成天織毛衣不成
    杜家父子都有好品格,不至於讓柔娘拿這手藝出去開個鋪麵跟靜河紙鋪搶生意。
    因這話,柔娘自覺受信任,學習時認真,跟雲程說話也有了幾分親近之意。
    比如她跟杜知春去府城的船隻已經聯係好,說了日子,到時若能趕上,他們兩家能一起出發。
    “你們過去還要找住處,行李帶多了找起來累,可以先去我家暫時歇腳,找好地方再搬。”
    這事夫夫倆也聊過,雲程沒拒絕,點頭答應了。
    到時過去,有另外的安排再提前說也行。
    教織毛衣,雲程就讓存銀去把劉雲跟柳三月兩位堂嫂一起叫來學。
    人到齊,柔娘就不跟雲程說閑話。
    雲程上回給葉存山透露過他的小心機,彩色毛衣的織法不難。
    主要在換線技巧跟圖樣,技巧易學,掌握後多練,問題不大。
    圖樣雲程教的是花花草草這類簡單的,貼合時代,沒太多活潑可愛的元素,不做外穿的款式。
    因為拖得久,他不好意思,後頭也織了小動物。
    是按照存銀的生肖來的,米白色毛衣中間,一個圓圈裏有隻酷哥兔子。
    存銀可喜歡,初夏的天就想穿上出去溜一圈。
    雲程叫他別去,“小心你大哥揍你。”
    葉存山第一天帶杜知春下地時,就傍晚去鋤草了半個時辰。
    回家叫累,裝出了一副辛苦樣,騙得雲程心疼他,晚上又是給他踩背,又是給他捏肩按頭。
    這還不夠,葉存山貪心,還要努力生娃,夜裏拉著雲程要了好幾次。
    這精神頭跟體力,他再說累,雲程當然不信。
    所以這幾天,葉存山再跟杜知春下地,回來就討不著好。
    杜知春這少爺還有人給他按摩,葉存山回來隻有一鍋熱水能泡泡澡——雲程還不陪他一起泡。
    那這澡泡得有什麽意思還熱得慌,不如外頭打桶冷水淋一淋。
    他滿身都是冰鎮綠豆粥壓不下的燥,本就想揍存銀,再張揚著往人跟前湊湊,雲程怕是攔不住。
    存銀果真怕了,摸著毛衣舍不得,說不留家裏,就直接裝走,到時天冷他立刻穿。
    這期間葉大還來了兩回,想要雲程也教陳金花織毛衣,“村裏其他女人都會織毛衣,你娘不會,像什麽樣子”
    這事兒就不賴雲程,他教的時候隻不讓雲仁義家的人來,這一家結仇了,不必客氣。
    陳金花這邊他跟葉存山是不樂意,卻沒明說攔著。
    早前陳金花還覺得他跟葉存山對她好呢,也沒見人湊過來學。
    現在要問像什麽樣子,那也不是他的鍋。
    雲程還會甩鍋,“村裏那麽多人都會,她等孩子生了,自己再找個人學唄。我都教到後頭了,再停下教她基礎的,你看村裏人答應不答應”
    他跟葉存山都把話說穿了,也不想跟陳金花多接觸,肚子太大了,萬一出差錯,他倆還解釋不清。
    葉大就說他不老實,都會拿村裏人來施壓,嘰嘰歪歪說一堆,雲程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放屁。
    葉大來時心情還好,走時憋了一肚子氣。
    同一天,杜知春體格真撐不住,就此停工。
    葉存山回來聽雲程說這事兒,原想有始有終,給人把兩塊地弄完算了,隔天他也不去了,葉大在地裏罵罵咧咧的。
    在這一陣罵罵咧咧裏,葉旺祖過來找他們夫夫談羊毛生意的事。
    采購是葉存山負責,價格他都已經談好,不出意外,這幾年能順著價目表來。
    族裏商量過好幾次,決定交接給小飛。
    村裏就葉虎經常去蔚縣,但他比較莽,性格憨直,容易上當受騙。加上大字不識一個,到時數目大了,他也算不清楚。
    別的人縣裏都沒去過幾回,就不考慮。
    夥計裏是小飛比較活潑,會來事兒,跟著慶陽學過算盤,定下後,葉糧跟慶陽再一起教教他,就差不多。
    商量這事,是要跟靜河紙鋪的人聯係,院試考完,羅旭比較閑,還是這上門婿來回跑著跟人溝通。
    往後還要勞煩他在縣裏教小飛識字,也不指望人有多大出息,基本賬目能記清楚就行。
    至於彩線毛衣,葉旺祖說:“目前的彩線太少,等到後頭去府城給你倆送分紅時,順路帶個人過去。”
    往後還有機會繼續學,不急一時。
    之前說好按照季度分紅,過年時給過一回,這次恰好過去三個月多,能再結算一回。
    上次看賬本,雲程守歲完在補覺,是葉存山一個人看的,這次叫上了他一起。
    紙鋪賬目很清晰,慶陽用了雲程教的表格、柱狀圖。十天一個表格,一個月一張圖,盈虧直觀。
    好紙定價沒抬很高,利薄也是賺錢的。
    看到這賬本,雲程就順便問了一下薑家紙鋪的事。
    “他們沒選擇跟咱們作坊合作嗎”
    葉旺祖搖頭,“去年年底時,薑老爺倒是動搖了,開年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一直到咱們紙鋪挑釁,後來被葉虎哥上門送了紙錢,這事兒才消停。好紙出來後,紙鋪叫人去談過,他們把人拖著,後來作坊能量產了,就不跟他們耗著。”
    先是杜家書齋的生意,低價紙跟好紙幾乎是一次定完的,餘下兩家書齋也聞風而動,問過價錢,看過樣紙,就先把定金給了。
    說是縣老爺都給他們紙鋪賜了牌匾,願意相信他們。
    紙鋪得牌匾,主要是經營低價紙。
    好紙得另起門戶,薑家不跟他們合作,倒還是杜家書齋先擺了紙出來搭著賣。
    他家本來就會放些紙在書齋裏,有些書生買書時會順便買紙。
    還有每月謄抄書籍的書生,也需要用紙。
    擺出去不顯得突兀,因為價低紙好,漸漸傳出了風聲,一些商戶也會來買,自用和記賬。
    好紙利潤要高一些,今年賬麵就很漂亮。
    把前頭嚐試的成本全部去除後,也能給夫夫倆分紅二百一十兩。
    作坊跟紙鋪的初始花銷大,這些要慢慢填賬。
    之前隻有低價紙跟羊毛織品在盈利,過年與清明兩次紙錢都是那一陣賣得俏。
    最近才好轉,有這個數目已經很不錯。
    葉旺祖給他們湊了整,一起三百兩。
    “多的是我爹給的,說下次分紅時,給扣掉九十兩就成,你們要去府城落腳安家,身上多帶點銀子方便些。”
    作坊就在這裏,分紅年年有,跑不掉,夫夫倆便收下了。
    葉存山在賬目上認真,寫了契據,才把銀票放進雲程的小挎包裏。
    屋裏沒旁人,葉旺祖不跟他倆繞圈子,問葉大怎麽安排。
    “他不老實,一天天不知道要做什麽,現在大抵是對族裏主持分家有怨氣,在地裏叨叨罵著,我爹說他,他都敢頂嘴了。”
    氏族村落裏,族長的威望很高,葉大敢頂嘴,也要看看原因是什麽。
    是他破罐子破摔了,還是覺得他當秀才爹了不起。
    葉存山說:“不用管他,該怎麽就怎麽。”
    族裏也有家法的,就是他,真犯了什麽大忌,葉根都能把他除名,更何況是個葉大。
    他是考上功名前被分出去的,分家契明明白白,能管葉大,給他養老就不錯。
    存銀分出來,他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現在又能帶著雲程跟存銀遠去府城,若心狠一點,幾年不回葉大都找不到他們。
    四舍五入,這親爹他能扔了。
    不用考慮他麵子,這事兒就好辦。
    葉大在被葉根扔去祠堂思過後,他這秀才爹的威風就耍不起來了。
    還錯過了送兒子離開的苦情戲。
    他們在村裏東西不多,主要拿上存銀的行李,就能回蔚縣。
    走得急,是因為杜知春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比大家想象的要有毅力得多,成天叫苦叫累喊著不幹了,也滿滿幹了三天。
    三天裏,至少有一半時間是在歇息,對這輩子都沒吃過苦頭的大少爺來說也相當不易。
    葉存山沒坑他,族裏作坊跟紙鋪,最大的合作商就是杜家書齋,杜知春來一趟,也不是作威作福的,就想跟老農聊聊,這事兒葉存山找些人能辦妥。
    葉旺祖也去找了幾戶外姓人家。
    兄弟倆商量著,不能讓他來一趟,隻看到好的一麵,所以不論是本族人,還是外姓人,都有流氓懶漢的家庭在。
    本人對“實”有多少理解暫且不提,反正走時是說他再也不會下鄉了,農莊也不去了。
    葉存山就說,“那你就要好好考了,最次也得前三甲,不然給你分配個犄角疙瘩當芝麻官,地方窮苦不提,雞毛蒜皮的事兒你忙不過來就算了,成天麵對刁民還要自己下地種田。”
    杜知春:“……”
    他催著車夫走快點,“趕著回家!”
    這一路不平整,被顛得骨頭都要散架了,又叫人慢下來。
    慢下來就被葉存山的車追上了。
    村裏叫了兩輛牛車送,一輛坐著存銀跟大箱行李。
    一輛坐著葉存山跟雲程,加小件行李。
    雲程要葉存山伸手,“我給你看個手相。”
    “你還會這個”葉存山半信半疑,把手伸出去了。
    他去年冬季時還經常抹護手霜,厚繭軟化後,就沒抹了,天熱起來他還嫌油膩,更不會抹。
    這幾天下地,手的糙度又見長。
    雲程摸著心疼,“你可好好養養吧,誰家書生是這麽個大糙手。”
    葉存山還得意呢,“那不就你家書生是。”
    獨一無二,多特別。
    雲程簡直服了,“你以前臉皮沒這麽厚。”
    葉存山叫他摸摸有多厚。
    雲程才不摸!
    “你別想占我便宜。”
    他占葉小山便宜就行。
    看個手相不老實,一條條掌紋摸著,嘴裏念念叨叨
    葉存山仔細聽,也一個字聽不懂。
    他說:“你占便宜就占便宜,不用嘀嘀咕咕掩飾。”
    雲程就不嘀咕了,嘀咕也很累的。
    看半天,雲程也沒說個啥。
    葉存山催他,“看出個什麽了”
    雲程嘿嘿笑,“我說了,你別不好意思。”
    也是要離開家,能遠離雙方極品親戚,他心情好,大路上都敢跟人調笑了。
    葉存山眉頭一挑,就知道他要說俏皮話了。
    “我倒是好意思聽,你別不好意思說。”
    雲程臉皮薄但是嘴巴硬,“我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你這手相我已經看明白了,你命裏缺我!”
    葉存山也要給他看,雲程不讓看,“你都不會!”
    “我怎麽不會我剛學的。”
    他勁兒大,說過不欺負雲程力氣小,就直接湊過去把人虛虛抱著,越過雲程肩頭看他藏在後頭的手。
    雲程還試圖握拳藏著,被葉存山撓個癢癢就鬆開了。
    看就看了,雲程也催他,“你看出個什麽了”
    要葉存山本性來說,他沒雲程有情趣,說話就是雲程不愛聽的山野粗話。
    比如命裏欠收拾。
    這話不能說,但他也沒點亮情話天分,憋來憋去,就說:“你有件不會的事。”
    雲程土味情話的小雷達滴滴作響。
    為了不打擊到葉小山,他默默接了一句:“我不會什麽”
    原以為是葉存山會按照套路來,說什麽“不會離開我”,結果葉存山這憋了半天的話,還是個粗話。
    他湊雲程耳朵邊說:“你不會自己動。”
    雲程立刻把他推開。
    牛車就這麽點大,他還推不動葉存山。
    摸摸紅透的臉,又捏捏發燙的耳朵尖,雲程很凶很凶的撂狠話:“你完了,你今天別想上炕!”
    葉存山還笑得出來。
    反正他上不上炕,又不是雲程攔得住的。
    後頭存銀沒眼看,默默轉過身,望著遠處越來越小的小山村,有了要離家遠走的實感。
    可惜,孩子被葉大來回傷過幾次。早前也去蔚縣待著,跟小夥伴們也淡了。爺爺奶奶一向對他不太熱情,他聽著哥嫂笑鬧的聲音,竟然沒一絲不舍,還生出了濃鬱期待。
    旁邊,杜知春跟柔娘圍觀了一場夫夫互動,不約而同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還在書院時,杜知春就因為攀比,葉存山有什麽,他回家就要柔娘給他做什麽。
    這近距離看過,柔娘又在他身邊,他哪裏能忍
    他把手伸過去。
    柔娘笑眯眯的。
    杜知春沒意識到危險性,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是說什麽看手相。
    “好柔娘,你也給我看一個。”
    柔娘問他是不是認真的。
    杜知春很肯定的點頭。
    別人有的他都要有,這有什麽認不認真的
    於是柔娘說:“我看你命裏缺點鍛煉,確實太虛了點,要麽回家請個武師教教你吧。”
    杜知春好生坐著,兩腿打顫。
    垂頭,轉身,一氣嗬成。
    遙望遠處,情急之下,念了一首韻律不齊的情詩。
    挨得太近,雲程聽見了。
    猜想他跟葉存山那陣玩鬧別人應當也聽見了,對葉存山更是氣,“你在外頭瞎說什麽你等著的,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
    葉存山抓著他手,雲程抽不出去。
    他已經知道雲程的受力程度,指腹在雲程掌心揉捏,讓雲程舒服得直眯眼,趕著人心情好時,他坦白,“憋不出來。”
    雲程就看他。
    葉存山說:“還有一句你更不想聽的,我晚上說給你聽。”
    雲程才不要聽!
    “你晚上都不能睡炕,你打地鋪,若地上有蟲子,你就說給蟲子聽吧!”
    沒事到臨頭,葉存山不知道事情嚴重性。
    等回了蔚縣小院,雲程把存銀帶進屋,收拾被褥時,葉存山才幽幽看了眼存銀,問:“存銀晚上在咱們這裏住”
    他們還沒收拾出第二間房,存銀留下,他這個成年大哥自然不好睡裏屋。
    可別真要打地鋪。
    雲程哼一聲,“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呢。”
    午飯過後回來的,現在天色沒黑。
    葉存山緊急反思,趕在晚飯前,把存銀小屁孩兒扔堂屋,拉了雲程回房間,跟他反省。
    “是我錯了,我腦子裏廢料多。”
    雲程就覺著葉小山的臉皮已經修煉到頂級,他都戳不動了!
    廢料這個詞,還是他教的。
    葉存山理解為滿腦子不正經。
    他都坦白說多了,那他這陣子就是沒想正經事!
    關上門,夫夫倆有什麽話都好說。
    葉存山老實交待,就是去府城太久,加上回村以後不忙,兩個年輕大小夥,天天湊一塊兒,他不想多都是侮辱雲程。
    雲程醉酒時表現出過對外貌的自戀自信,葉存山這一記彩虹屁誇得正到位,讓人態度立刻軟三分。
    再就是種地鬆筋骨,他又沒完全鬆,回家時還一身的勁,就隻能在自家夫郎身上使。
    雲程也會說粗話,拿以前看過的懟人的話說他:“你閑著,你力氣大,你不會去把村口的糞挑了啊”
    葉存山:“……不想挑,就想跟你膩歪。”
    還要給雲程甩鍋,甩鍋也不忘彩虹屁哄人。
    “你太聰明了,我還沒裝兩天累,你就發現了,我燥著呢。”
    又燥又憋,雲程一撩撥他,他就沒把持住,嘴上說話沒把門。
    雲程開始信了,體諒他。
    一出房門,被風吹得臉上熱氣散了,腦子裏的熱度也下降了,反應過來了。
    這葉小山怎麽說話的
    句句誇他,又句句說他不讓碰的
    所以葉存山反省完了,當天也沒能上炕。
    葉存山:“……”
    夫郎不好哄了。
    正好,他去找羅旭湊合一晚上,順便問問房子的事。
    路上繞路去了趟紙鋪,叫慶陽去他家睡一晚,“家裏就雲程跟存銀,我不放心。”
    羅旭還住書院。
    院試結束後,書院正常上課。
    今年童生增加了十餘人,秀才有四人,蔚縣名額內,能取中的都取中了,是一大喜事。
    書院裏貼了榜,紅紙黑字,顯著喜氣。
    秀才跟童生的名字都列一張紙,葉存山是案首,寫在首列首名,別提多顯眼。
    他外貌又有辨識度,進來書院都沒人攔著,晚上順利混進了羅旭宿舍。
    看他這東西都沒收拾,就知道他跟慶陽找房子不順利。
    要麽遠,要麽貴,要麽跟主家住一塊兒,也煩呢。
    羅旭臉皮薄,但跟人正常溝通沒問題,主動問葉存山那屋子怎麽處理,“你們後續再回來,應當也不住蔚縣吧”
    來回一趟,不歇息,也要四天多將近五天的路程。
    雲程跟存銀都是小哥兒,來回奔波辛苦,一般不回來。
    葉存山回來,就是回村,臨時有事,也能在紙鋪歇腳,屋子能轉手賣出去了。
    “你明天跟慶陽商量商量,看是租還是買下,自家兄弟,價錢都好說。”
    買進來時沒花多少,他跟雲程現在家底還成,這上頭不欺熟。
    羅旭說:“慶陽跟我說過,若你們要賣掉那屋子,咱們就買下。”
    一次性買下,能多給些銀子出去,葉存山帶著兩哥兒去府城安家,也能多些安家費。
    慶陽手頭有三十兩,是畫《贅婿》的名場麵集得來的。
    杜二少說畫集比文稿貴,加上前幾冊《贅婿》的名聲,能先給他潤筆費。
    這三十兩之外,就是慶陽私下攢了些銀子。
    月錢、一些瑣碎營生,家裏貼補,能湊出五十兩。
    葉存山沒要他們這麽多,比當初買來時稍加幾兩銀子,收三十五兩。
    這事兒談妥,羅旭就跟他話家常,“你今晚特地過來說,是明天就要走了嗎”
    葉存山被紮心,不正麵回話,隻說要等三天後才走。
    因為杜知春要養養。
    羅旭有些羨慕,“不知三年後,我能不能考中。”
    他家裏困難選擇入贅的,跟慶陽相處挺好。慶陽在外頭強勢,在內也害羞,看得出是想跟他好好處,羅旭也有耐心。
    今年跟人坦白了他八成考不中,也挺緊張慶陽會不讓他繼續讀。
    真這樣,他沒話說,畢竟入贅就要聽夫郎安排,但心裏終歸是想再讀三年試試的。
    “你在府城那邊,也給我寄些手抄本吧府城有手抄本吧我也在攢銀子買書。”
    書齋每月能謄抄兩本書,蔚縣有的他不用要,很多書他這些年慢慢湊齊了,再抄就能攢銀子。
    再就是族裏要他去教小飛識字,其他人也順便學學,萬一以後用得上,這是開了月錢的。
    葉存山答應下來,怕他跟葉延走上同一條錯路,很嚴肅的教訓他:“慶陽能同意讓你再讀三年,那就是他供得起,你別因為操心掙錢,就把心思花到別處,到時有了書,你也讀不精,還白費時間。”
    羅旭跟葉延一起落榜,葉存山忙其他事時,他跟葉延聊了很多,其中重中之重,當然是這走彎了的路。
    他引以為戒,跟葉存山說:“主要也是教人識字的月錢,教人識字簡單,就他們常用字教教。”
    跟啟蒙不一樣,啟蒙還要解釋字詞意思,要人背誦考核。
    常用字詞天天念叨,教完了自己多看看也能會。
    另一頭,雲程存銀跟慶陽三個哥兒又湊一塊兒,晚上熱熱鬧鬧。
    雲程跟慶陽都成親了,會聊夫君的事。
    加一個湊熱鬧的存銀,半懂不懂的瞎摻和,夜裏點著油燈嘰嘰喳喳。
    雲程在葉存山麵前不好意思,跟他倆還挺好意思。
    說棉花娃娃被葉存山發現了,要他再縫一個的事兒,問慶陽:“你家羅旭發現了嗎”
    慶陽說沒有。
    他跟羅旭又不住一處,夫夫倆臉皮都薄,休沐時也不好意思在外頭酒樓要間房,就白天碰麵。
    碰麵時,慶陽怎麽會帶個娃娃去。
    但他對葉存山後續的反應很好奇,“他發現了,怎麽說有生氣嗎”
    雲程自然不會說他被葉存山當大娃娃玩了,隻說:“沒有生氣,他開心著呢,覺得我心裏有他。”
    慶陽心思動動,琢磨著怎麽在羅旭麵前露個馬腳,讓羅旭看見那隻巴掌大的棉花娃娃。
    他開始想要,後來又覺得把真人縮小這麽多,縫成娃娃捏在手心,多少有些玩弄的意思。
    一邊怕人生氣,一邊舍不得丟,藏屋裏藏得好好的。
    有了雲程打頭陣,他也放心許多。
    說起來,他還挺舍不得雲程的。
    “你們這次走了,我往後也沒誰能說說這些私房話。”
    哥兒姐兒不跟他聊這些,成親的婦人夫郎多是打趣,他又招婿,現在跟羅旭沒怎麽同房,問多了,聽著不懷好意,顯得羅旭多不喜歡他一樣。
    族裏兄弟們對他沒意見,但他到底是哥兒,成親後是夫郎,這種話總不好跟人男人們說。
    家裏人就更別提了,他一向好強,這種話可說不出口。
    存銀會撒嬌,抱著他蹭蹭,“哎呀!你可以跟哥夫說啊!他肯定愛聽!你看我大哥那樣,被我大嫂哄得可開心!”
    還說漏嘴,“今天不讓他睡炕,他就不能睡!”
    雲程立刻尷尬了。
    尷尬完就找存銀麻煩,“你大哥會揍你是吧都怎麽揍的啊”
    一方麵嚇嚇小孩子,要他說話注意點,保持大嫂威嚴。
    一方麵也了解了解葉存山的教育風格,他現在總攔著葉存山,萬一以後存銀在外頭被人騙,指不定兩人還要鬧矛盾。
    了解清楚,他好鬆鬆尺度,對葉存山教弟弟,就不過多插手。
    存銀扭捏,“那哪裏好意思說。”
    慶陽幫他說了,“打屁股。”
    小孩子被打屁股就會哭。
    大孩子才會覺得羞恥。
    存銀想當小孩子,可他有羞恥心。
    掩飾不了,也哭不出來。
    他把自個兒的醜娃娃拿出來,單手扒掉褲子,往娃娃屁股上揍了兩巴掌。
    “就這樣打的。”
    脫褲子打。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在雲程的接受範圍內。
    這又打不傷小孩兒,存銀都知道羞恥,挨打了肯定知道躲。
    存銀順著雲程的目光看到娃娃身上,隻覺得自己屁屁發涼。
    他立馬從慶陽懷裏鑽出來,往雲程懷裏鑽,抱著一陣撒嬌,“大嫂!你可不能動搖!打屁股也很痛的!你不能讓我大哥打我!”
    雲程摸摸他頭,滿臉慈愛,“打是親,罵是愛,你大哥疼你。”
    慶陽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晚熱鬧的後果是,隔天葉存山從外頭買了早餐回來,一屋子人還在繼續睡。
    因為夜話聊得晚,慣來自律早起的慶陽都起晚了,早上匆匆收拾完,隻拿了葉存山遞過來的兩個大包子,就快步往紙鋪趕。
    葉存山推開裏屋門一瞧,存銀睡得跟八爪魚一樣,胳膊腿兒都在雲程身上壓著。
    雲程睡覺很老實,睡前什麽樣,睡後什麽樣。
    覺得不舒服,迷迷糊糊醒了還會看菜下碟。
    要是葉存山,他能呼一巴掌過去,順便說葉存山好煩。
    看見是存銀,他就不厭其煩,一次次把小孩兒的胳膊腿往下挪。
    葉存山看了會兒,心眼兒裏都在咕嚕嚕冒著酸泡泡。
    雲程果然喜歡小孩子。
    兩哥兒在睡,他就先收拾別的東西。
    像家具這些帶不走的,就留著給慶陽他們繼續用。
    剩下的木柴、蜂窩煤、米麵、雞蛋,這幾天吃不完,也能留下。
    其他像爐子、小鐵鍋這類帶著不容易磕碰的,他們能拿走。
    仔細看看,也就裏屋兩人的衣物雜物需要收拾。
    他開了竹箱,輕手輕腳往裏疊衣服。
    雲程時不時就會被存銀壓著,睡得不怎麽沉,聽著動靜睜眼,看見葉存山,就不睡了,揉揉眼睛說:“我昨天知道你怎麽揍存銀的了。”
    葉存山“嗯”一聲,“你也想揍”
    雲程悶笑,“我才不揍。”
    對小孩兒屁股沒興趣。
    他笑起來,葉存山就看他。
    雲程側過身,臉朝外躺著,頭發散披著,惺忪睡眼裏都是柔情,說話不正經,“我想打你屁股。”
    葉存山額角青筋跳了跳,他問雲程是不是在給他挖坑,“你嫌我煩了不想跟我睡了想隨便找個由頭繼續讓我睡別處”
    聽聽這三連問,就知道葉小山多委屈了。
    雲程笑眯眯從被窩裏抓出棉花娃娃。
    他昨天沒拿自己的娃娃,這是存銀的醜娃娃。
    存銀小屁孩兒有了娃娃以後,就要抱著娃娃睡覺。
    睡著了,娃娃就在被窩裏咯著人,被雲程揪出來的。
    現在拿得順手,他也把娃娃褲子扒了,學著存銀的手勢打了兩下。
    又笑,“就這麽打。”
    葉存山真希望夜裏胡鬧的時候,雲程除了罵他以外,也能有這個賊膽。
    就會白天嘴花花,算什麽好漢。
    他埋頭繼續疊衣服,把雲程放首飾的木盒子放在衣服中間裹著,前後左右的堆疊,不讓裏頭首飾磕碰著。
    雲程嘴花花時,就想要人給個反應。
    沒有反應,他就覺得沒意思。
    隨手ru娃娃,葉存山也不理他,雲程就磨磨唧唧爬起來,下床走到葉存山身側蹲下,撞撞他胳膊。
    “葉小山。”
    葉存山差點被他逗笑,仗著臉黑,忍住了。
    雲程又叫他,“葉小山,你是不是生氣了”
    葉存山哪能生氣。
    跟雲程也生不出氣。
    他等著雲程要說什麽呢。
    看他是不是要對把夫君趕下炕有什麽反省。
    結果雲程也學著他昨天回縣路上幹的事兒,不按套路出牌。
    雲程毫無預兆的,在葉存山屁股上拍了下。
    然後光速站起來,大聲喊存銀:“存銀!你大哥回來了!”
    存銀小孩兒,精神頭足的時候能熬半宿,白天賴床的時候又雷打不動。
    這一聲喊出,他隻翻了個身就繼續睡。
    雲程看得心口拔涼拔涼的。
    葉存山把手裏衣裳扔竹箱,站起來高高大大一個人。
    影子明明是斜著朝向別處,雲程都覺得他整個人被籠罩住了一樣,小臉僵硬著,大眼睛裏寫滿了緊張,跟葉存山討價還價。
    “要不,你也打我一下”
    “輕點。”
    “隻能一下。”
    葉存山走到他麵前。
    雲程吞咽口水,喉結滾動。
    想想,他說:“不然今晚你也罰我不許睡炕”
    葉存山真笑了,“這是罰誰呢”
    看他笑,雲程就放鬆了。
    就說嘛,葉小山怎麽會跟他計較這等小事。
    結果下一秒,雲程就被拉到櫃角堵著,葉存山大手往下一落,雲程就下意識繃緊身體。
    櫃子窄,但櫃門開著,能再遮擋一個人,存銀醒了,也不會立刻看見他們。
    而明明大聲喊,都沒把存銀喊醒,雲程此時卻抿著嘴巴、捂著嘴巴,一聲不敢泄。
    實在是後頭葉存山太過分,雲程才隔著自己的手掌小聲提醒他:“說好了,隻許打一下。”
    葉存山沒點頭沒答應,也默認了,就當聽了雲程的。
    但他鑽空子。
    “打一下的意思是不是一落一起”
    雲程抬眸,杏眼裏霧氣蒙蒙,兩個小小的葉存山映裏頭都顯得模糊。
    葉存山說:“我手放下了,我沒拿起來,這一下就沒完。”
    太不講理了!
    雲程被堵櫃角,跑不掉又躲不開。
    他一不做二不休,鬆開了捂住嘴巴的手,回敬葉存山一巴掌,落下去,他也不鬆手了。
    葉存山怎麽動,他就怎麽動。
    學得可好。
    被人摁在牆角咬了又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