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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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沒想到陳葉雲會問這個問題,郝少東明顯愣了一瞬,轉瞬眼裏蕩開笑意,“你是想我留還是不想我留”
聽到這人反問自己,陳葉雲想著珍姐的“指導”,又想到這是人家的工資,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她伸出手,攤開自己的巴掌。
“不然一個月塊錢”看著麵前的男人沒反應,她又補了兩句,“咱們得攢錢,以後要買的東西多著呢,你看看這塊錢不夠的話,不然再給你漲點你放心,我不會拿這錢去亂使的,等我工作了,我也會給家裏用。”
“你要工作了”郝少東聽著她一大段話,敏銳地抓到了關鍵信息,挑了挑眉看著她。
陳葉雲聽到他問工作,一個激動眼睫閃動,大眼睛發亮,“我想找呢,這裏好找工作不”
要是換成其他部隊隨軍親屬其實沒那麽好找,因為部隊上工作機會少,很多還得單獨開廠來創造工作機會,接納親屬。可郝少東他們是建設兵團,和農場密不可分,工作機會自然是更多些。
家屬院裏就有不少軍嫂在農場開辦的工廠裏當女工,每個月也能掙著錢補貼家用。
“回頭我幫你問問。”
聽到郝少東能幫忙找工作,陳葉雲十分高興,笑著點點頭。
“少東。”屋外傳來聲音,是隔壁曾連長,“在屋吧”
“曾哥找我有事兒,我先出去,你把東西收起來吧。”郝少東轉身就要走。
“哎!郝連長。”陳葉雲見人要走,忙問他,“那私房錢你留多少啊”
“我每個月還有點補貼,不用管我。”說完便開門出去了。
還有補貼陳葉雲看著人背影點點頭,自顧自小聲念叨,“也不老實嘛。”
她拿出跟了自己好幾年的鐵盒,將錢和票據單獨用皮筋捆了兩捆放進去,蓋上盒子放到了裏屋的衣櫃裏,又在上頭放了兩件衣裳將其掩得嚴嚴實實的,再關上了櫃門。
下午,趁郝少東的婚假還沒結束,一家人去了趟城裏供銷社,買了一堆生活用具,從凳子,瓜瓤到瓷碗,菜盤,一口氣花了七塊多。
郝少東拿大頭,抱著一箱東西上樓,陳葉雲和兩個娃拎著凳子腿兒跟在後頭。
“姐,這個放哪兒”大軍雙手舉著十隻盤子問陳葉雲。
“廚房台子上。”廚房地方小,打了個水泥台子,上頭放碗和盤。
玲玲抱著凳子,也問姐姐,“姐,凳子放哪裏呀。”
陳葉雲回頭一看,妹妹把自己放好的凳子又給拿起來,她上前揉了揉她頭發,“原地放下就成。”
“好。”玲玲心滿意足放下,覺得自己很能幹。
忙碌的女人四處巡視一遍,見郝少東把瓜瓤,簸箕隨手一放,忙叫住他,“別放那兒。”
“那放哪兒”
陳葉雲找到家裏的鐵釘和錘子,走到廚房,麻利往牆上打了三個鐵釘,“你放那兒不順手,炒菜盛菜不方便。”
郝少東看著她打釘的位置,確實更合適,自己少用廚房,這會兒隻能點點頭表示受教了。
客廳裏,多了兩張矮凳和一個深棕色立櫃,自行車靠在牆邊。廚房裏牆上掛著三個簸箕,兩個瓜瓤,水泥台子上醬油,醋,鹽,白糖罐子一一碼好,另外重疊堆著一摞碗盤。
一通忙活,家裏顯得充實不少,東西多但是歸置得齊整,這一趟還沒買完,陳葉雲想著以後慢慢添置。
第二日,陳葉雲抱著鹽水袋醒來的時候,身旁早沒了人,郝少東的婚假結束了,得回連隊去。
今天就是陳葉雲來這兒第一回自個兒過一天了。
早上一大兩小吃了早飯,去副食店買了菜回來,郝少東攢著的糧票肉票還算足,可也不能胡吃,陳葉雲計劃每個月攢半斤肉票,等年底一氣兒買來做臘肉。
家裏攢著農場發的大白菜和大白蘿卜,陳葉雲買了一斤豬板油,這還是黃麗珍麵子大幫著搶到的,這年頭越肥的肉越行銷,畢竟油水足。
一鍋豬板油慢慢熬,白花花的肉最後熬出凝膠的豬油,裏頭焦酥的豬油渣更是金黃脆口。
肉腥味往外飄,饞得大軍和玲玲差點流口水,兩人最愛這點豬油渣了!
陳葉雲把豬油渣撈出,盛進兩個碗裏,一邊一樣多,又拿起白糖罐子往裏倒了些。
金黃的豬油渣上灑了星星點點的白色透明糖粒,看得人直流口水。
“姐,我要吃!”
“小心燙啊。”陳葉雲拿筷子夾了一塊,小口吹了吹再送到妹妹嘴邊。
“唔。”櫻桃小口嚼著豬油渣,玲玲嘴角上翹,不時發出喟歎聲,豬油渣的肉香配上白糖的甜,正好有肉味又不膩,好吃得讓人眯起了眼。
三人在廚房偷嘴一番,陳葉雲把碗給大軍,讓二人去桌上坐著吃,轉身把另一個裝著豬油渣的碗單獨放好,給郝少東留著晚上吃。
大軍和玲玲你一塊我一塊,吃得停不下來,以往在家裏人多,熬一鍋豬油剩的渣一人也吃不了幾塊,加上家裏白糖也少,沒有吃得這麽痛快的。
“姐,我們給娟娟也留點唄。”玲玲看著碗裏還剩四五塊豬油渣不動筷子了,仰著小臉望著陳葉雲發問,“我們啥時候回去啊”
算算日子,他們都出來好幾天了,以前都沒離過這麽久,最多去趟外婆家,來回兩三天。
“那麽遠咋回啊”大軍手掌托著下巴,蔫蔫道。
陳葉雲也挺想家,白日裏忙碌著還好,可晚上的時候,總覺得有股壓不住的情緒,不過她得給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等過陣子咱們就回去看看大伯伯娘好不好”
“好!”玲玲聽到要回去就高興,又追問,“過陣子是啥時候啊”
這可把陳葉雲難住了,回去一趟著實不大容易,她四處望了望,把妹妹牽到牆邊靠著,在她頭頂往上兩掌的位置畫了根線。
“等玲玲長到這麽高的時候,就回去看看,好不好”
“嗯嗯!”玲玲伸出手翹起小拇指,“拉勾勾。”
“好,拉勾勾。”
“姐,我呢”大軍衝過來直接往牆上一靠,手往頭頂比劃,“我要長到多高”
陳葉雲看著弟弟積極的模樣忍俊不禁,她抬手又往他頭頂上方兩掌位置畫了線,“好了,之後你們自己看著就行了。”
下午陳葉雲伏在客廳的桌上寫信,前幾天郝少東都在家裏,她也沒好意思給家裏寫信。
給大伯伯娘報了平安,又撿了些漂亮話說,讓家人別擔心自己,洋洋灑灑兩頁紙,她收了筆,扭頭問弟弟妹妹,“你們有啥要說的不我寫信了寄回去。”
“我!我有!”玲玲舉高手,“姐,你告訴娟娟,我吃到好多豬油渣啦!”
“姐,你跟強子說,我扔苞米串贏了這院裏的人!下回我回去跟他比。”
“我見到奶牛啦,好白的。”
一個個細碎的文字躍然紙上,陳葉雲把幾人思鄉的心情和初來乍到的趣聞糅雜凝結,寫了一封家信,也可以說是生活日記。
“好了,下回你們自個兒寫,再說下去這紙都不夠寫了。”
“那下回我自己寫一篇,你給我放進去。”
“行啊,那你得多認點字兒,不然可寫不出來。”
聽著說要認字,兩個小孩隻覺得腦殼大。
下午,曾兆華和白鬆林來家裏找,兩人一個十一歲,一個八歲,和九歲的大軍一兩天就耍熟了,加上六歲的玲玲可愛,幾人天天約著要一塊玩。
得到姐姐的同意後,四人才下樓去院子裏,這會兒院裏正熱鬧呢,一群人在玩鬥雞。鬥雞好手大軍聽說有個常勝將軍孫新傑更是興致勃勃。
樓下聲兒大,家屬院裏四處都能聽見。一會兒傳來一陣小孩兒重疊的叫嚷聲,一會兒又是叮叮咚咚的敲擊聲,陳葉雲做好兔子饅頭,一個小巧可愛,是弟弟妹妹的最愛。
她夾起饅頭往盤裏放好,兩條麻花辮烏黑發亮乖順的垂在兩肩,一張小臉白淨,額前幾根碎發翹挺,微微往上立著。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趙月的叫喊聲。
“小雲,快出來,院裏出事兒了!”
擱下筆,陳葉雲忙起身開門,門外趙月因急速奔跑說話有些喘,“你弟跟人打起來了。”
“啥”陳葉雲隨手帶上門,跟著趙月往樓下趕。趕路的功夫她聽趙月說了個大概,原來前頭一群小孩在小樓背後的空地玩鬥雞,一隻腳站立,另一隻腳用手扳到膝蓋上方,呈三角狀,互相用膝蓋撞擊,誰先雙腳落地就算輸。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孫新傑和陳葉軍兩人比劃的時候,陳葉軍贏了他,但是孫新傑這個長勝將軍不肯服輸,嚷嚷著不肯下場換人非要再比,再比又是接著輸,連輸了四局之後他火氣上來了順手狠狠推了陳葉軍一把,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大軍手掌撐著地,擦破了皮,麵上滲出紅血絲。
陳葉軍沒由來被人撒氣很想給他推回去,站起身瞪著孫新傑。
孫新傑推完人也有些後悔,他倒不是有意的,就那麽煩躁著使了力,可這會兒再解釋太落麵子了。
這時,一個紅棉襖躥上前,大眼睛瞪著自己,小女孩比他整整矮了兩個頭,可氣勢卻不弱,雙手攥著拳頭,“你不準推我哥。”
“我”孫新傑被小女孩質問,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結果身旁的同伴不樂意了,兩個十來歲的男娃也給她瞪回去,院裏人怎麽能被外來的給橫住
白鬆林和曾兆華因著三家人的關係自然是幫兄妹二人。
後來兩方越說越上火,一群毛頭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大有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而人群外麵,被雙方人馬趕出去的玲玲在一旁著急,小奶音大聲喊著,“你們不要再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