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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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陳葉雲兩步到的還有院裏的一群軍屬,其中孫新傑的娘趙雪梅走路帶風,兩聲喝止了眾人。
畢竟她的威名在院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你們還能耐了啊打起架來。”她一把扯過孫新傑,眼裏滿是心疼見兒子沒受傷,嘴上還是硬,“還打架等你爸回來收拾你!”
“大軍,我瞧瞧,受傷沒”陳葉雲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前後看看,弟弟喘著粗氣,臉通紅,可見剛剛是費了力氣,胳膊上有道擦痕。
“姐,我沒事。”大軍這會兒稍稍冷靜下來,看到姐姐過來,有些心虛。
“小陳同誌是吧”趙雪梅板著臉看向陳葉雲,“你家孩子才來院裏幾天啊,就鬧出這麽大動靜,你回去可得好好管教管教。我也不為難人,今兒讓他跟新傑幾個認個錯就行了。”
聽著這話,陳葉軍當時就急了,他梗著脖子聲音發硬,“我才不認,又不是我的錯。”
“聽聽這說的什麽話剛來就攛掇人打架,把咱院裏攪成啥樣了,認個錯還不肯。我回頭得跟郝連長說道說道,看看有沒有這樣的理。”
趙雪梅說話聲又大又急,像連珠炮似的,聽著很是唬人。
“梅姐。”陳葉雲聽了她一串密語也沒急,“這事兒其實就是幾個小孩子鬧著玩一時置了氣,我本想著各自領回家去說兩句就行了。你要是這麽說的話,真順理起來,也不見得你家占理。”
家屬院裏都知道來了新人,不時跟陳葉雲打照麵,可除了黃麗珍和趙月一家,其他家都不大熟,這會兒聽人冷不丁跟趙雪梅嗆聲直覺得她虎。
畢竟趙雪梅吵架可是難逢敵手的。
“你才來幾天啊還想耍橫”趙雪梅冷著臉看她一眼。
“梅姐,按理說我們大人不該摻和這些小孩的事,你真要認真追究的話,一是你家小孩先動手推的人,二來,大軍和玲玲來院裏也沒有什麽攛掇打架的想法,幾個娃就是話趕話上頭了。”陳葉雲說起話來很是沉穩,完全沒被她嚇到。
“哎喲,郝連長媳婦兒啊,你快別跟趙雪梅理架,你理不贏她的!”旁邊看熱鬧的軍嫂擔心她吃虧,上前低聲說話。
“你瞎說啥呢!”趙雪梅氣得兩眼一抹黑,這院裏可沒誰能這麽數落她,“這跟我兒子可沒關係!你們誰看見是我兒子先動手的了”
環視一圈,玲玲和白鬆林曾兆華剛要說話就被趙雪梅堵住了話頭,說這是一邊的不能算數,而其他人沒一個敢開腔的,都被鎮住了。
陳葉雲笑了笑,轉頭看著趙雪梅身旁的孫新傑,小男娃一直皺眉看兩人理架,眉眼間多是煩躁。
“孫新傑小同誌,你能告訴我今天是誰先動手的嗎”
“啊”孫新傑冷不丁被詢問,支支吾吾剛想開口,就被親娘掐了一把,趙雪梅瞪他一眼,成功把他的話給瞪回肚子裏了。
“你問這話啥意思啊”趙雪梅看著陳葉雲。
“那你討厭我們家大軍嗎”陳葉雲壓根沒搭理她,換了個問法還是問孫新傑,她記著前兩天大軍回家還說認識了好多新朋友,其中孫新傑還挺能耐呢。
小男娃聽了倒是立馬搖搖頭,沒有半點猶豫,他不討厭人家,他願意認識新朋友。
“那你前頭推了他是無意的,對不對”陳葉雲注意到前麵自己檢查大軍有沒有受傷時,孫新傑還伸長脖子看。
“是!”孫新傑聽到有人把自個兒的心聲說出來,立馬著急忙慌開口,“我我沒想推他來著。”
“誰讓你說推他了”趙雪梅急赤白賴擰了下他耳朵,恨他不爭氣。
陳葉雲一聽,眼角漾了笑意,又低頭看著弟弟,“大軍,孫新傑這麽說了,你能原諒他嗎”
大軍其實挺喜歡孫新傑的,這人玩什麽遊戲都玩得好,他點點頭沒說話,就是還有些別扭。
“可是後頭打起來,你們就都不對,動手可不好。”陳葉雲把弟弟往前推推,“現在你們倆握握手,就當和好了行不”
兩個差不多高的小男娃對視一眼,猶豫著伸出雙手,輕輕碰了碰。雙手交握瞬間,兩個小娃默契的笑了,孫新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大軍,我不該推你!”
“沒事兒,下回咱不玩鬥雞了。”
一旁的趙雪梅看著兩人突然和好,眼神裏盡是疑惑,耳邊還響起陳葉雲的聲音,堵得她說不出話來。
“梅姐,你看本就是小孩兒一塊玩鬧,也沒惡意。我們多教育就成,沒必要非上綱上線的,你覺得呢”
“我”
“雪梅,你瞧瞧人陳葉雲同誌思想覺悟多高,就幾個娃鬧鬧,你非要整得全農場都知道似的。”
“你還比人長十來歲,按理說多吃幾年飯該看得明白些,咋還跟年輕女同誌置氣啊。”
“這還怪我了”趙雪梅聽著一通數落有些下麵子。“這事兒誰愛管誰管!孫新傑,跟我回屋,你個不爭氣的!”
從來沒在家屬院裏這麽當眾被下過麵子的趙雪梅,這回是吃了癟,左右是說不過人家,扯著兒子胳膊氣呼呼回屋去了。
陳家三人也回了屋,陳葉雲翻箱倒櫃找東西,旁邊立著兩個站得規規矩矩的孩子,臉上訕訕。
“姐,我錯了。我不該跟人打架。”大軍抿著嘴,低著頭悄悄看姐姐的臉色。
矮立櫃的角落裏躺著一瓶玻璃罐,是個頭小小的二百二紅藥水,陳葉雲沒搭理弟弟,把蓋子擰開朝裏一看,空的,“手掌伸出來看看。”
大軍乖乖把手伸出去,掌心有一片擦傷後的痕跡,泛著紅血絲,是前頭推搡起來不小心擦傷的。
陳葉雲把二百二罐子翻轉放上去,用力抖了抖,就等來兩滴紅藥水,“算了,去趟衛生所,買點藥回來家裏備著。”
家裏三人收拾著準備出門,玲玲見姐姐去拿錢,好奇心重的跑過去拿起來那瓶藥水罐,也有樣學樣倒著拿,歪著腦袋看,結果還真的又滴了一滴出來,啪嗒掉到地上,她伸出腿一腳踩上去給抹了,地麵留下個紅印。
拿好錢,陳葉雲領著兩人出門,黑色布鞋踏過那處紅印,被踩了三腳。
銷婚嫁第一天,郝少東回去報道。
營長辦公室,陸慶華抱著搪瓷缸子喝口濃茶,銳利的目光上下掃過郝少東。
“營長,你這好像第一回見我似的。”
“人家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你不也是頭一遭嘛,我瞧著你娶了媳婦兒是不大一樣了,更有精氣神了。”
“你這就說笑了,娶了媳婦兒就不一樣了我自個兒都沒感覺到。”
陸慶華嘴角一咧,生出笑紋,“你就不懂了,這得外頭的人才能瞧出來。成了家的人不一樣,是真不一樣。”
他笑著說了兩句,隨手放下茶杯,收起閑聊的話,“你這剛結婚沒幾天就要去通水渠,你媳婦兒有沒有意見啊”
“營長,我們都是為生產建設奮鬥的人,思想覺悟沒那麽低,你放心。”
“行,那後天早上出發。這回三連去換一連的班,爭取早去早回。”
農場兵團和其他部隊不同,不上戰場上農場,主要是致力於生產建設。二十多年前開荒的農場已經被前人打磨成型,現在的人要不斷維護發展。
冬季,本是農閑時節,沒有大的農業生產活動,不過為了防海潮開荒地,要組織挖河築堤清淤,開展冬季水利大會戰。
這會兒一連幾十號人和幾十名知青已經清淤半個來月,現在需要換個連隊去接班。
回家路上,郝少東經過食堂,聞著裏頭傳出的香氣,雙腿止了步,拐了個彎兒又走了進去。
不多時,正準備回家的曾誌剛碰見人從食堂出來,手裏端著個飯盒。
“喲,郝連長這是打飯回家去吃”
以往單身的兵都在食堂吃飯,就他們有隨軍親屬的才在家做飯,曾誌剛也不時打點菜回家,添點好夥食。
農場因為是農業、畜牧業齊頭發展,因此夥食比不少部隊都要好些,有單獨的農場補貼。
“隨便打了點兒。”郝少東捏著方形鋁飯盒盒把,說得漫不經心。
“聞這味兒就知道,紅燒獅子頭,這可是食堂大師傅的拿手菜,去晚了都搶不著,你屋裏的肯定歡喜。”曾誌剛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結了婚的人是不一樣,還知道帶好東西回去了。”
兩人一齊走在路上,半道見著前頭幾個家屬院的軍嫂圍著說話,距離有些遠,就聽到有人似乎提到了家屬院什麽幹架的事兒。
“聽說沒,郝連長媳婦兒的弟弟和孫連長家的兒子打架了,郝連長媳婦兒和孫連長媳婦兒又理架了。”
“那一群人圍著呢,可凶了。我也聽我們家那口子說的。”
又換了一撥人
“誰跟誰打架了”
“郝連長家的和孫連長家的。”
“不說了,我先回去吃飯了。”
"有人打架"
“是,紅旗大院郝連長那口子和孫連長那口子打,聽說打得可凶了。”
“宋嫂子,你們前頭啥說呢誰跟誰幹架了?”郝少東和曾誌剛走近,人群已經散了,就剩下一個軍嫂。
“好像是郝連長媳婦兒和孫連長媳婦兒幹架了。”宋嫂子回憶著剛剛七嘴八舌的消息,提煉出關鍵消息。
“什麽打架”郝少東腳步一頓,想起陳葉雲有些瘦弱的模樣眉頭微皺,忙問她,“嫂子,在哪兒呢”
“前頭許姐說是在後院空地裏頭,圍了一群人呢,要不是我趕著接閨女我也想去看會兒。”軍嫂一副沒瞧著熱鬧的遺憾樣。
得了消息,郝少東和曾誌剛腳程加快了不少,兩人邁著大步子往家屬院去,“你媳婦兒瞧著挺弱的,對上趙雪梅怕是要吃大虧,你抓緊去,我幫你把飯盒擱家裏。”
“成。”郝少東把飯盒給曾誌剛,自己邁著大步子趕路,想著陳葉雲跟趙雪梅對峙,不自覺小跑起來,一溜煙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