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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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郝少東趕到院裏時,早沒了吵架的人群,四周靜悄悄的,隻有各家炒菜的聲兒。他往樓棟趕,路過一樓時看了一眼孫正義和趙梅的屋子,房門緊閉著。
二樓最裏間,自家屋子大門緊閉,開門進去,他環視一圈,家裏沒人,不知道幾人去哪兒了,剛準備出去找找,突然看到地上有處紅色印記,眼睛猛地瞪大,他低頭盯了一瞬,心裏打鼓,立馬轉身出門往樓下跑。
“郝連長倒是娶了個能耐的媳婦兒啊,瞧她那樣我以為是個柔柔弱弱的,沒成想這麽橫!”趙雪梅坐在屋裏床邊,跟自己男人孫正義埋怨人,越說越來氣,“還有你兒子,學會跟人打架了!你要是不修理他,以後闖出啥禍來可別賴我。”
“哎呦,你快消消氣,我一會兒就去收拾那混小子。”孫正義瞧媳婦兒不順心忙給她端茶送水,“你也是,那皮小子讓他混,等吃了虧就知道收著了。”
“我是不想管了,我這頭剛給他出氣呢,他轉頭就向著那個陳葉雲說話,還跟人弟弟握手,你說說,他眼裏有我這個娘嗎”趙雪梅心氣不順,狠狠灌了口熱水。
“今兒我可是丟大人了,我這張臉往哪兒擱啊”
“你就是自個兒想太多了,哪至於啊,給那小子出啥氣讓他挨頓揍才是好的!”
咚咚咚
孫正義正說著話聽見敲門聲,起身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郝少東。
“少東,你這是”
孫正義剛聽自己媳婦兒埋怨了一通,心裏也有數。
“孫哥,今兒下午院裏幹架了我媳婦兒是不是受傷”
“郝連長!”趙雪梅在裏屋聽著郝少東的聲音猛地衝出來,一個個字兒朝他砸過去。“你屋裏人今兒下午都把我們數落了一頓了,現在咋還上門找麻煩啊”
“啊”郝少東驚訝地看她一眼,趙梅這人是最吃不得虧的,這會兒臉上居然有些憋屈神色。
趙梅見著他心裏也來氣,她是沒想到陳葉雲看著挺柔弱一同誌居然這麽能說道,這會兒想起來,她都腦瓜子疼。
農場衛生所
陳葉雲領著弟弟妹妹進門,這會兒沒啥人,周醫生正伏案寫字,而上回知青劉醫生的位置上沒人,空蕩蕩的。
“周醫生,我買瓶二百二和紫藥水。”
周小娟筆沒停,頭沒抬,嗓子眼發聲,“四分。”
“給。”陳葉雲數了四張票子放到桌上。
收了錢,周醫生才不急不忙去背後的藥櫃子裏拿藥,把一瓶紅藥水一瓶紫藥水給人。
“周醫生在忙呢”李正民從外頭進來,見到上回見過的陳葉雲,也打了招呼。
“李隊長,你咋又來了。”周醫生是不給任何人麵子的主,嫌棄起大隊長來也是有啥說啥。
“周醫生,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說你這個年紀了還一個人管衛生所劉醫生不幹了怎麽也得找個人來接班。”李正民好言勸她。
“沒必要啊,我一人兒也忙得過來。”
“別介,我給知青點那邊打招呼了,再找個願意跟著學的,就給你打打下手,工資我再提五塊,一個月三十五,總能找個和你心意的人。”
“三十五”陳葉雲小聲念了句,眼睛放光,“李隊長,當醫生有啥條件啊”
李正民隨口一句,“能有啥條件啊,能認藥能處理傷口就成。”
誰也不能指望農場來個醫學專家不是,那都是大城市裏大醫院的人。
“我能幹嗎”她站直了身子,抬頭挺胸。
聞言,李隊長和周醫生都朝她看去,兩人同時開口。
“你認字兒不”
“不成。”
陳葉雲自動忽略周醫生的否定,答李隊長的話,“我念完了初中的。以前在家裏也會認藥,有個什麽頭疼腦熱該吃啥我也分得清。”
“還念了初中啊不錯不錯。”李隊長聽著來了興趣,眼神了也多了幾分打量,這人有文化還有點基礎,聽她說話輕聲細語的,瞧著是個能忍的,說不準真受得了周醫生的脾氣。
“李隊長,你別打主意了,我用不著,這位同誌,你買了藥就回吧,別杵這。”
李隊長歎了口氣,揮手讓陳葉雲往外走,幾人離出了衛生所,他才開口,“我回頭再跟周醫生做做思想工作。”
“好,謝謝李隊長。”
幾人忙了一通回家屬院,正巧看到郝少東站在趙雪梅家門口說話,大軍喊了一嗓子姐夫,引得他回頭。
剛聽趙雪梅說了一嘴,還鬧不明白怎麽回事,郝少東大步走上去,上下打量陳葉雲,扯著她胳膊前後看看,“哪兒受傷了”
“我沒受傷。”陳葉雲被他的舉動弄得稀裏糊塗。
反倒是一旁的大軍樂嗬嗬開口,“姐夫,是我受傷了。”說著還攤開手掌心給他看,上頭紅藥水浸濕了一點擦傷的皮膚。
“男子漢大丈夫,這也叫受傷啊快回屋去。”郝少東這會兒才明白過來,“是大軍跟人打架了”
“就是幾個小孩兒推搡了下,沒大事兒。”
“那你跟趙雪梅是怎麽回事”
“就理了幾嘴,你剛回來就聽著這事兒啦”看來家屬院真是透風的牆,消息傳得飛快。
郝少東摸摸鼻子,欲言又止,“是,前頭回來路上聽說了。”
“哦。”陳葉雲也沒多想。
剛走上二樓,鄰居曾誌剛正巧在外頭走廊,手上端著個飯盒,他見到這家人回來忙不迭詢問,“弟妹,你沒事兒吧受傷沒”
陳葉雲又被人問一遭受傷沒,更是一頭霧水,“啊我沒事兒啊。”
“少東聽說你跟趙雪梅打架了,好家夥,那擔心得喲,直往家跑,就擔心你吃虧。”
陳葉雲狐疑地看郝少東一眼,男人不自然地扭頭接過曾誌剛手裏的飯盒徑直回家了。
到了屋裏,陳葉雲讓大軍把下午做的兔子饅頭給朋友們分食,尤其是要給孫新傑送去。
等交待完,她見郝少東放下飯盒往裏屋走,跟著蹍上去,“你剛下去找趙雪梅是以為我跟她打架了啊”
郝少東身子僵了一瞬,又狀似無意地開口,“這不宋嫂子傳話傳岔了嘛。”
陳葉雲定定看他一眼,眼波如水,想著這人以為自己跟人打架吃虧了忙去問詢,心裏泛起股暖意,就是怎麽帶著些傻氣呢。
想到這,她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一笑更似冬日綻開了嬌花,格外耀眼。
郝少東也覺著自個兒失了平日的洞察力,忙轉了話題,“你下午還吵贏了趙雪梅挺有本事啊。”
“我可沒吵架,我那是講道理,我們沒做錯的事就不能被冤枉。”
“那你能跟她把道理講明白也挺厲害。”
“你知道我娘教我什麽嗎”
郝少東知道她娘走得早,擔心勾起她的傷心事,看了看她神色,一切如常,才淡淡回了句,“什麽”
陳葉雲目視前方,腦海裏都是小時候的回憶,“我娘說,‘大家都說吃虧是福,那就讓他們去吃,我們小雲可不吃虧。’我後來就記著這句話,讓自己別吃虧。”
“那你還給人做兔子饅頭送去”
“我娘還說了,‘大夥兒都是過日子的,不是到處專程去吵架過孽的,能和氣點的就和氣點。’今兒我讓人下麵子了,要是再去人跟前耀武揚威的,難保不招人記恨,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犯不著那樣。”
郝少東定睛看著她,眼裏盛滿笑意,“等你以後當娘了,指定能把孩子教好。”
陳葉雲眸光微閃,當娘的事兒總覺得遙遠,沒搭理他這話茬,“去叫他們吃飯。”
“我去吧。”郝少東起身站在外頭走廊那兒朝樓下喊了聲,“大軍,回屋了。”
當兵的嗓子紮實洪亮,大軍也扯著嗓子應了聲好,不一會兒兩人就跑回了家裏。
“姐,我把兔子饅頭分給他們吃了,大夥兒都喜歡。”大軍洗著臉,一股腦說話壓根停不下來,“孫新傑還給我們幾顆糖,走的時候他悄悄告訴我,是他娘給的。”
“那挺好,你們這叫禮尚往來。”
玲玲手裏攤著得的六顆水果糖,認真分發起來,“姐一顆,我一顆,哥哥一顆,我一顆。”她說著看了看在廚房門口的姐夫,歪著腦袋想了想,邁著小短腿蹬蹬蹬跑過去,“姐夫,給你一顆。”
相處了一陣,玲玲覺得姐夫也不錯。
郝少東是不大愛吃糖,不過這是小姑娘難得跟自己示好,他伸手接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好,謝謝玲玲啊。”
“不用謝,我再得一顆。”
耽誤這麽大半天,菜已經是熱第二回了,郝少東從食堂打回來的紅燒獅子頭也熱了熱,兩顆獅子頭又大又圓,散發著誘人香氣。
“孫新傑那頭,你還生氣麽”
“不生氣啦!剛走的時候孫新傑還誇我鬥雞厲害!我可不是小氣的人。”大軍從紅燒獅子頭上戳了塊肉下來,伴著饅頭送進嘴裏,真香。
玲玲握著筷子,小腦袋一晃一晃的,“我也不生氣了。”
“你氣什麽是你哥被推了。”
“我哥被推了我就氣。”她撅著小嘴,揚著下巴。
“瞧給你能耐的,快吃飯。”
天將將擦黑,屋裏郝少東給陳葉雲講了自己明天一早要去給水渠通淤的事兒。
“那要帶什麽行李不我幫你收拾出來。”
“不用忙活,那地兒條件差,隨身帶兩件不常穿的衣裳就行。”郝少東撿了幾件衣衫出來,疊得整整齊齊裝進行囊袋裏,小巧不占地兒。
“那得多久回來”陳葉雲看著他動作,暗忖他手藝還挺好。
“快點兒估摸大半個月,慢點可能一個來月,反正都是換班。你這些日子有事就找曾哥珍姐他們。”
“行。”
晚上十點多,外頭下起了雨,淅淅瀝瀝輕輕拍打著門窗,窗戶被吹開,寒風一氣兒往裏灌,陳葉雲感受到涼意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窗戶栓子開了,我去緊一緊。”郝少東也聽到動靜醒來,他穿著軍綠色衣衫,走到窗戶前用力把栓子扳正,扣上。
回到床邊,眼見迷糊的陳葉雲翻了個身大喇喇躺到了床中央,一襲黑發鋪散開,把白皙的小臉遮了個滿。
郝少東上床蓋好被子,陳葉雲給他留的地兒不多,兩人微微挨著,他盯著熟睡的女人看了一會兒,輕輕用手撥開她的頭發。
察覺到動靜,陳葉雲緩緩睜開眼,驟然被風聲吵醒,她的睡意消散了大半,這會兒眼睛迷蒙,看著上方的男人。
兩人對視許久,她鴉羽般的長睫閃了閃,在男人黑色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看著男人緩緩低下頭,兩人咫尺距離,呼吸相聞,前麵的寒氣瞬間消散殆盡,隻覺得周遭又悶又熱。
“我月事還沒完呢。”陳葉雲有些緊張,在郝少東快要貼上自己時輕聲開口,雙手輕輕抵著他的胸膛。
郝少東頓了一瞬,看著胸前的兩隻手,手腕纖細,柔嫩白皙,他一手握住陳葉雲的兩隻手將其拉開,低沉著嗓音開口,“那先親一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