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律,這批和你一樣大的女孩們來自卡亞的各個城邦。你不用害怕，雖然我不在你身邊，但是如果你有任何的事,都可以聯係騎士隊的卡爾先生，他會幫助你的。”
    律遠洲抱著一隻兔子玩偶，這是神父約克給他買的。
    也是他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玩具。即使知道自己其實是個男孩子，律遠洲還是下意識渴望著這些柔和的、溫暖的東西。
    王城的熱鬧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他那朵裝飾的花在這個時尚前衛的王城根本拿不出手。
    律遠洲悄悄將它壓在母親為他準備的小布口袋裏。
    派派在旁邊看得直抹眼淚，它的洲洲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啊。別說是一朵花了，多少位麵的人恨不得把花海鋪到他的神殿。
    律遠洲雖然看不見它,但是隱約能感受到它的動靜，反過來安慰它道：“我其實並不喜歡這花,隻是母親非要我帶上的。”
    律遠洲真沒有撒謊。
    也許他幾年前喜愛過這花，但是這份喜愛並沒有在歲月下變得更加香醇。
    而是一點點淡了。
    也許是母親堅持下暗藏的苦澀,律遠洲還是什麽都沒說就將這花收了起來。
    他跟著非親非故的神父來到陌生的王城,安靜得想要融入空氣。
    神父約克是細心的，他明白律遠洲內心的不知所措,所以他送了一隻兔子玩偶給他。
    充實的棉花將玩偶塞得鼓鼓囊囊的，因此旁人無法從表麵得知裏麵還藏了一把匕首和幾枚金卡亞。
    約克並沒有將匕首和金幣的存在立馬告訴律遠洲。
    這是他給他留的退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少女拿起匕首。
    他的手指應該安放在鋼琴的琴鍵上,握住被細心挑去刺的玫瑰。
    獨獨不應該親自沾染鮮血，會有人願意替他做一切事的。
    含苞待放的少女即使還未長成,但他幼稚青澀麵孔下隱約的驚心動魄就像隨時都會展翅高飛的蝶。
    教廷的人已經站到了他們二人麵前,約克深深地看了律遠洲一眼,道：“小律,你一定要跟緊聖女,不要獨自一人離開教廷半步，好嗎”
    律遠洲乖乖點頭。
    “你向我保證，向偉大的造物神起誓。”
    “造物神在上，我一定會乖乖聽約克叔叔的話，緊緊跟在聖女身邊的！”
    雖然他不信仰造物神。
    不對，雖然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神明。
    律遠洲乖巧起誓，心裏卻想著派派和他說的話。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神明。
    可是那為什麽還要讓他幫助女巫成為神明
    女巫到底是誰呢
    十二歲的律遠洲還思考不來這麽深奧複雜的問題。
    “這是卡爾叔叔，小律快問好。”神父約克輕輕推了律遠洲一下。
    “卡爾叔叔好！”
    “哎！小律真乖，聖女一定會很喜歡你的！”留著胡須的騎士看著麵前精致的小女孩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小律。”約克盯著卡爾，將手中牽著的小律的手緩緩交到約克的手上。
    手心柔軟細膩的小手讓卡爾僵硬起來，這個虎背熊腰的騎士同手同腳地帶著小女孩走進了高大的教廷聖殿之中。
    “明天聖女就要挑選貼身女仆了哎！”艾米麗貼到律遠洲身邊小聲說到。
    教廷的空房間足夠多，她們這些最後被挑選出來的小女孩都被安排了小單間。
    自然熟的艾米麗時不時就要貼進律遠洲的房間。
    “這是對小律親近的體現！”艾米麗如是說。
    已經看透了艾米麗顏控本質的派派懶得拆穿這個口是心非的小蘿莉。
    律遠洲雖然不習慣這樣的親近，但是對艾米麗的好意並不輕易拒接，艾米麗也時常給他帶來一些真假難辨的小道消息。
    艾米麗總是有辦法打聽到許多她們接觸不到的消息。
    為了更好地服侍聖女大人，她們已經提前適應了半個月的教廷生活。
    而明天，就是迎來最後成果的那天。
    聖女大人到底會選擇誰留在身邊呢
    是可愛活潑的艾米麗，是聰明機敏的安娜，還是心靈手巧的瑪麗
    亦或是，她們之中最好看的小律
    “我覺得小律一定不會落選的，誰都可能被選不上，除了小律！”
    艾米麗信誓旦旦地說到，她將手輕輕靠近律遠洲的臉頰，但是沒有真正落到律遠洲的臉上，因為她知道律遠洲會不高興的，她不想讓小律不高興。
    造物神在上，小律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即使是受到神明眷顧的聖女大人，也比不上小律！
    艾米麗曾經無意見過聖女大人一麵，聖女大人渾身散發著一種神性，青色的長發及地，銀色的瞳孔像是冰川上的新雪。
    但是她沒有小律長得好看。
    哪怕已經跟著教廷裏的老師學習了半年，艾米麗還是無法形容小律給她帶來的震撼。
    也許她真的很有必要再多讀一點書了。
    就像小律那樣！
    艾米麗自以為悄悄地打量著聚精會神看著書的律遠洲。
    被火熱視線集中的律遠洲哪裏還有心思看書，他將手中的書放下，轉向艾米麗問道：“艾米莉亞，你還有什麽事嗎”
    即使看了無數遍還是會被震撼住的艾米麗紅著臉搖頭，小聲道：“沒，沒有了！”
    “我先走了！小律晚安，做個好夢！”最好夢裏有她，就像她夢裏有他一樣。
    律遠洲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懸在正空上頭的太陽，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聖女大人，之前安排的那批女孩已經在殿中等候了。您什麽時候有空去看一眼”女仆長筆直地站在聖女的麵前。
    青發的聖女手依著桌子，將頭靠在手背上。
    她的眼睛半閉著，像是沒有聽見女仆長的話。
    “聖女”
    “走吧。”
    聖女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女仆長便馬上為她帶路。
    候選的十二個女孩，一字排開，她們穿著教廷統一的潔白裙裝，披散的長發落在肩上。
    期待的眼神，極力掩飾但還是透露出來了的渴望權勢的心……
    無趣至極。
    明明同樣是十三歲的少女，聖女卻比這一排少女高了大半個頭。
    聖女一步一步走過候選的女孩麵前。
    她前進的腳步一頓，停在了黑發黑眸的少女麵前。
    純粹的黑眸裏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聖女一直喧鬧著的耳畔突然在這一瞬間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她被這世界肮髒的雜念困擾太久太久了。
    她能聽見每個人內心最陰暗的想法，即使表麵再單純無害的小白花，心底裏也可能藏著最惡毒的想法。
    她早就習慣了。
    可是麵前這個黑發黑眸的少女……
    她聽不見他的‘聲音’。
    或者也有可能，他的心裏真的沒有任何的雜念。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即使是教廷最偉大的教皇，內心也曾有過齟齬。
    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有幹淨的靈魂。
    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或多或少的嗔癡妄念。
    那為什麽會在這個少女麵前失效呢
    聖女駐足在黑發少女的麵前。
    她不相信。
    一定是這個女孩有什麽特殊的能力能夠屏蔽她的感知。
    即使表麵上再幹淨無暇，其實內裏早就腐爛潰敗了吧
    這樣容貌出眾的女孩，她見多了。
    隻是不知道她麵前的這位少女特意來到教廷到底是圖什麽。
    “聖女大人，要選擇她嗎”
    “你叫什麽名字”
    銀發的聖女並沒有理會女仆長，而是直接開口問到黑發少女。
    “律遠洲，我叫律遠洲，您可以叫我小律。”
    “小律”
    “是的。”
    聖女點頭，轉身離開。
    一大串侍女跟在她身後離開。
    隻有女仆長待在原地，領著律遠洲往另一個方向走。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聖女選中了你。”
    “但是請你一定要好好陪著聖女。”
    “隻要你不因為自己出色的容貌迷失了自己，聖女就能護你安全。”
    “你懂嗎”
    女仆長帶著律遠洲，苦口婆心地說到。
    “我明白的，姐姐。謝謝你！”
    女仆長繃著的臉差點破功，強行咳嗽了幾聲把自己的失態壓了下去。
    少女甜甜的聲音突然讓她有點明白了聖女的選擇，即使是聖殿血統最高貴的百靈鳥，也沒有這樣清脆的嗓音。
    “祁煥。”
    “聖女大人，我在。”
    黑發黃金眸的貴族青年騎士在神女麵前暫時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
    “你去好好查一查，律遠洲到底是什麽來曆，她是誰引進來的，為什麽會來教廷。”
    “是。”
    “記住，我要真正的答案，不要隨便糊弄我。”
    “是！”
    貴族低著頭，斂起的眸子閃爍著神女不懂的光芒。
    她也沒有在意。
    隻有黑發金眸的青年自己知道他厚重盔甲下壓住的是怎樣熾熱的心髒。
    什麽是一眼萬年。
    他從前從來都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
    墜入愛河什麽的，對他而言太過荒謬了。
    但是當這個人真正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為誰而跳的。
    不是為了支撐著他活著，而是為了熬到這一天，碰見為了他繼續跳躍的一個理由。
    騎士不會輕易地將自己的忠誠獻上，但是愛欲卻能將他殺死。
    他顫抖著，卻不敢靠近，深怕自己唐突的舉動會給心上人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
    說到底，他今年也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懵懂無知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渴望靠近，卻不知道怎麽靠近，所以才會膽怯，才會止步不前。
    不過好在那個少女也被聖女選中，以後就要留著教廷了。
    少年人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憂還是該喜了。
    唉，煩人的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