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時空的逆行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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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頂, 寒風凜冽。
諸伏景光顫抖著身體,目光深沉地看向遠處的黑發青年。
走還是不走。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到底該怎麽辦?再多耽擱一分一秒, 他們的危險都有可能增加。與其這樣, 倒不如破釜沉舟。
他捏著包裹的手指一點點收緊, 仿佛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抬起頭, 注視著眼前的青年, 邁著大步走了過去。
“走嗎?”後輩茫然地抬著頭, 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問。
“走。”
諸伏景光簡明扼要地說了一個字。
可就當他們朝著不遠處的安全門邁開腳步的時候, 即將前往安全的室內的時候,左側的消防樓梯上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鞋尖踏著鋼鐵質地的樓梯隔板所傳出的震動聲。
“咚、咚、咚、”
一聲接著一聲,不疾不徐, 整齊而富有節奏感, 仿佛在反複錘打著他的心髒。
站在天台上的兩個人,同一時間扭頭, 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有人來了!
諸伏景光繃直了後背, 強行壓抑住顫抖的手臂上青筋外露。他第一時間抽開包裹,從裏麵拿出了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那把來福槍。
“快躲起來!”
他扭頭看著年輕的後輩,飛快地說出這句話,同時伸手把還沒有緩過神來的後輩推到天台樓頂安全通道所隔出的狹窄角落裏。那個位置是一個罕見的死角, 從消防樓梯上來的人如果不仔細觀察, 很少會發現那個地方。
後輩待在那個地方, 或許暫時是安全的。
“諸伏”黑發青年回頭看了他一眼, 神色有些慌張, 但還是順從地朝著那個方向躲去。
諸伏景光握緊手裏的槍, 緊緊盯著消防樓梯的方向, 在這個時間點,知道他這裏的人就隻有警示廳的臥底和組織裏的成員。
現在上來的人,究竟是電話裏已經等不及了的上司,還是對麵大樓上的萊伊?從腳步上來判斷,上來的人應該隻有一個,如果他用槍和對方死戰,是不是還能夠給躲在後麵的後輩博得一線生機。
在塵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有轉機。
時間在均勻而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中,被無限拉長。
諸伏景光不自覺屏住呼吸,捏緊手裏的槍,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匯聚到了卡在扳機裏的手指上。
不遠處的消防樓梯上,一個黑色長發的身影慢慢浮現——
萊伊。
他一直以來都在提防著的組織成員,沒想到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竟然是他。好在隻有他一個人。
黑色長發的青年身上穿著和諸伏景光樣式一樣的黑色大衣。他的後背上背著裝有狙擊槍的包裹,麵無表情的臉上,墨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右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裏頭鼓鼓囊囊的,似乎裝著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東西,萊伊的狙擊槍已經背在背上了,大衣口袋裏肯定是手|槍。這麽短的距離,狙擊槍的靈活程度未必比得上手|槍,如果對方從口袋裏把手|槍掏出來,再對準他,就來不及了
卡在扳機裏的手指微微收緊。
就在諸伏景光準備開槍的下一刻,那個人忽然開口了——
“先不要動手!我知道你的身份。”
黑色長發的青年一點點抽出自己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手,空無一物的手慢慢舉過頭頂。他麵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一絲僵硬的笑意,比不笑的時候更嚇人。
諸伏景光怔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卡在扳機裏的手指不自覺慢慢鬆開。
對方這是什麽意思?
投誠?
·
赤井秀一背著狙擊槍飛快離開塔樓之後,也曾經糾結過幾秒鍾,他究竟應該去莫桑酒店底下守著波本,還是去莫桑酒店背後的公寓樓上找蘇格蘭。
在任何時候,一個合格的臥底都不可以被情感左右。
如果單從理智去判斷,這兩個人是臥底的可能性顯然是五五開的。波本哪怕裝的再像一個合格的組織成員,再像是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惡人,這也終究有可能是他裝出來的假麵。他身上的臥底身份不可以被完全排除。
可是情感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本來就不是可以被控製的,它總是不可避免地去阻止甚至是左右人的判斷。以他的視角看,以他這麽多天來和這兩個人相處的情況來看,如果讓他在這兩個人當中找到一個有可能是日本警察的人,他的大腦隻會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個答案——蘇格蘭。
所以他最終選擇朝著公寓樓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到底應該怎麽判斷蘇格蘭到底是不是臥底。
如果他是臥底,臥底在發現事情敗露之後,應該會第一時間選擇逃離這個危險性極大的天台,甚至有可能和警示廳那邊搭上線,直接從組織中撤出去。反過來說,如果他不是臥底的話。發現情況不對勁之後,應該會第一時間聯係琴酒,或者是和這個任務另外的兩個執行人取得聯絡。
隻有臥底需要逃離,所以他真正需要判斷的,就是對方有沒有逃離的意圖。
當他沿著室外的消防樓梯一層一層往上爬、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本該在逃亡中的蘇格蘭的時候,赤井秀一的內心其實也在動搖。
他是不是判斷出錯了?莫桑酒店裏被fbi攔住的波本是不是才是真正的臥底?但即便如此,他去阻攔蘇格蘭也不會有問題。隻要攔住蘇格蘭才能夠讓真正的臥底波本逃脫。
16層的高度對於久經訓練的赤井來說,根本不算什麽。鋼鐵質地的消防樓梯踩在上麵時會發出極大的噪音,但一直以來的潛行訓練使得他的腳步極其輕盈,沒有發出絲毫響聲。
於是他恰好聽到了那一段,堪稱是充滿真情實感的自我剖析。
所有前期的糾結都沒有必要了。
或者該說什麽?一個日本警察的臥底之路?
黑發青年忍不住悶聲發笑。
確定了,就是他。
之後走的每一步,他都踏得格外響亮而富有節奏。
勉強算是,對這一個膽子很小的日本警察的溫馨提示好了。
·
降穀零朝著內側猛地合上了安全門,扭頭快速攀爬著樓梯。
在高速運動中很難操控手機,所以他飛快了躲進了二樓的一個男廁所隔間裏,在狹窄隔間裏忍受著糟糕的氣味,五指飛快地在手機鍵盤上敲打著,把已知的情報匯總成一條短信發給景光。短信永遠是最下策,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保證——處於恐慌甚至是逃亡狀態下的諸伏景光,到底能不能夠看到他的短信?
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黑衣組織的人已經把守住了這個酒店安全通道的出口,他想要離開這個酒店,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該怎麽辦?有什麽辦法,是不離開酒店也可以幫到景光的嗎?
降穀零把自己的腦袋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隔間門上,期望能夠讓混沌的大腦恢複一點點清醒,讓已經完全被堵塞住的大腦重新恢複到原本正常運轉時的狀態。
快想!快點想出一個辦法來!
如果他是景光,如果他在那棟公寓的樓頂上準備逃亡,組織人既然可以堵住莫桑酒店的出口,那是不是也可以堵住那棟公寓樓的出口了?如果公寓樓的出口被堵住了,天台無疑會變成一個非常大的目標點,這個時候該怎麽辦?該往哪裏跑?組織教過很多技能,其中自然也包括撬鎖的技能,如果他是景光,在那樣的狀態下,他應該會選擇隨便撬進某一個人的家裏,暫避鋒芒。
對!撬鎖,躲進某一個人的家裏。
如果他能夠想到這一點,那麽組織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想到這一點?
降穀零慢慢站直身體,紫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廁所隔間裏隱隱發亮。
因為過度激動,他的臉上甚至不自覺露出了一絲笑容。
有辦法了。他需要聯絡,真正的日本公安。
·
天台上。
即便對方這樣開口,諸伏景光也絲毫沒有放下警惕心。
“我聽不懂你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就是暴露信息的那個臥底?”
他舉著槍,義正言辭地開口,臉上強裝出一副憤怒的神色,語氣裏滿是指責,仿佛自己真的是那個抓住臥底的組織成員一般。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也不需要再假裝下去,我理解你的心情。”
黑色長發的青年臉上依舊維持著那一抹僵硬的笑容,語氣奇怪地開口道。
“我沒有惡意,我也不打算對你的身份做出任何、額、處理。你大可以直接坦白,莫桑酒店裏的日本警察是你找去的吧?”
!
諸伏景光的心驚了一下。
什麽意思?
對方信息都已經掌握到了這一步,為什麽對他還是這樣的態度?看樣子萊伊分明是已經確定,自己就是組織裏日本警察的臥底。
可是他為什麽不對自己動手呢?而且明明知道自己是臥底,身為組織成員卻膽敢孤身一人來這裏等他,還把狙擊槍放在背上,雙手舉過頭頂,對方究竟是有什麽底牌才敢如此肆無忌憚。難道是遠處已經有狙擊手對準他了?
黑色長發的青年兩手舉過頭頂,看上去不帶絲毫威脅,邁著步子一步步朝著諸伏景光走來。
此時此刻,手握槍支的諸伏景光反倒處於劣勢,他不自覺想要退了一步,可是一想到躲在他身後角落裏的後輩,他站在了原地,語氣憤怒地開口道:
“站住,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
“你大可以放下手裏的槍,如果我真的打算對付你的話,在剛剛就可以掏出手|槍讓你立即斃命。你的槍法確實很厲害,但在這麽短的距離裏,狙擊槍的靈活程度可遠遠比不上手|槍。”黑發青年的語氣裏毫無起伏,仿佛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你是日本警方的臥底,但我並不打算就此對你做出任何處理。”
“因為我也是臥底。”
?
諸伏景光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片刻之後那根斷了的弦又一次重新搭上,他的思路才再次連貫起來。
誰才是臥底?
等一下,捋清楚。他是日本警方派到組織裏的臥底、零是日本公安派到組織裏的臥底、萊伊也是臥底?他們三個人都是臥底?
開玩笑的吧
這一定是黑衣組織的新戰術。難道是想要通過假裝臥底,騙取身為臥底的自己的信任,再從自己的口中套出其他臥底的情報?
不愧是萊伊,心機之深沉,恐怖如斯。
“你不要用這麽震驚的表情看著我,我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任務竟然有兩個人都是臥底。正式介紹一下。我是fbi派到黑衣組織裏的臥底,化名諸星大,代號萊伊。”
黑色長發的青年盡可能做出和善的表情,但是他過分冷厲的五官,將這份和善硬生生扭曲成恐嚇。
諸伏景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來應對。
怎麽可能同時有三個臥底?開什麽玩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黑衣組織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對方很明顯是組織的成員假扮成fbi的臥底,想要騙取自己的信任。對方選擇假扮成fbi的臥底,而不是日本警察或者是日本公安,分明就是揪住了他對於fbi的不熟悉這一弱點。可惜這種假扮是如此的粗劣,對方也不想想,fbi什麽時候會管起日本警察的事情,那群家夥恐怕巴不得他死在這裏。
而且說實話,就這種長相和性格,實在沒有辦法想象他是fbi搜查官的樣子。
但是反過來想,這未嚐不是他逃脫的生機。
對方現在既然想從他這裏套取情報,應該就不會隨意動手,甚至有可能反過來幫助他去逃生。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家夥來達成自己想要逃亡的目的。
在不讓對方發現後輩的前提下,利用對方完成逃生。諸伏景光不喜歡表演,但多年的臥底生活,確確實實磨練了他的演技。
“你、嗯,你真的是fbi的臥底嗎?”他裝出一副好像要相信了的樣子,語氣猶豫地開口詢問道。
“我知道你未必會相信。但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隻是想幫你逃離而已。這次的事情就是組織的陷阱,如果能夠幫助你成功脫離組織,琴酒應該會默認這一次三個人當中的臥底是你。這樣一來,我的身份就可以遮掩下來了。所以幫助你,其實也就是幫助我自己。”
黑色長發的青年刻意做出一副誠懇的表情。但是說實話,很難令人相信。
他所說的這段話,完美的闡釋了他幫助自己的動機。
說得倒是好聽,真的會這樣做嗎?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可不可以下樓幫我引開組織的埋伏?”諸伏景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刻意為之的依賴。他天藍色的眼睛隱隱發亮。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興奮的表情。“你不是說要幫我嗎?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替我引開樓下的追兵。”
如果對方真的可以幫他引開樓底下的追兵,那他和後輩就可以安全地躲在這間公寓的某個房間裏。一直等到他和警示廳真正安全的人,聯絡上。
赤井秀一、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他甚至沒有辦法判斷眼前的這個日本警察,到底有沒有信任他。幫他引開追兵,倒也不是不可以。 fbi搜查官的人就在附近,隨時都可以調遣。
隻是引開追兵之後呢?
“怎麽,你不是說可以幫我嗎?就連引開追兵都不可以嗎?”
“我實話告訴你,現在樓底下並沒有埋伏。至少在我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埋伏在那裏。”
諸伏景光壓下心底裏的憤懣。這樣的瞎話他會信嗎?怎麽可能沒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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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冷靜下來,重新審視了一遍眼前的黑發青年。
對方雖然表情上一副順從甚至是信賴的樣子,可是腳尖卻隱隱朝著右後方,分明是想要逃離他。這個進展不太對勁啊。他原本隻是想要幫助這個可憐的、身份暴露而不自知的日本警察逃離現場而已,現在好像把他自己架到了懷疑的焦點上。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相信我說的話?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是fbi,甚至懷疑我是組織派來欺騙你的人?”
眼前的黑發青年表情頓了一下,眼睛裏劃過一絲慌亂。
果然,是真的沒有相信他。不過對方會這樣想也很正常,畢竟在同一個任務當中一次性出現兩個臥底,確實有些超乎想象。但他現在也不可能做任何事情去自證身份,既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必要。
而且他剛剛聽到的明明是一段對話,對話裏的另一個叫做新海的青年在哪裏?他們聽上去,是想要一起轉移。隻是轉移的話,恐怕沒有辦法從組織的追殺中存活下來,而且這個家夥如果真的逃掉了,琴酒說不定會懷疑到他身上來。
與其這樣倒不如幹脆利落的讓他“死”掉。
隻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這是雙贏的結局。
“我可以幫你,不僅幫你引開追兵,還可以幫你偽造你死亡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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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瞳孔微縮,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偽造死亡現場是什麽意思?如果對方真的是組織裏的人,隻想要詐騙的話,假意帶著他一起逃亡不是更好嗎?
“你可以不信任我,也可以對我保有警惕心,這些都隨便你。你隻需要按照你原本的步調逃亡,我可以幫你做之後掃尾的工作,你已經不可能再回到組織了。我會以萊伊的身份,將你殺死在這裏。”
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對方真的是臥底?不,不可以這麽快就相信他,說不定這隻是煙霧彈而已。
諸伏景光強行維持住自己的情緒,語氣鎮定的開口說道:“我不需要假死,如果你現在就從這裏下去,到樓底下幫我確認那裏沒有埋伏的話,我就相信你。”
黑色長發的青年扯了扯嘴角。“我當然會下去。但是假死這件事並不是由你決定的,於情於理,以我的身份都應該將你殺死在這裏。我最後提醒你一遍。從今天之後你就是一個死人。死人不可以再傳遞任何信息。”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過身,按照原來的路,消失在那條消防樓梯裏。
腳步聲漸漸遠去。諸伏景光依舊不是很放心,他靠進了天台的邊緣,看到那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樓底。
真的就這樣沒事了嗎?
“諸伏先生,現在該怎麽辦?”
躲在陰影裏的後輩悄悄地探出頭,看見天台上隻剩下諸伏景光一個人之後忍不住問出聲。後輩的聲音驚醒了還在迷茫中的諸伏景光。
無論萊伊是不是臥底,此時此刻,他都應該先逃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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