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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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的航班定在了夜間,上午從芬蘭走,飛過幾千公裏的遠空,在國內時間的淩晨四點鍾到機場。
俱樂部公關經理有提醒過要走vi通道,以免有媒體蹲守拍到什麽不合適的畫麵,夏星辰戴了帽子和口罩,寬大的平光鏡遮在臉上,鴨舌帽外還蓋了棉服連衣帽,整個人都穿著一身白,背著自己的外設包,安安靜靜地跟在夜梟身後,乖巧得不像話。
原定的回國時間不是這天,而是總決賽剛比完的第二天,按照慣例國內該準備慶功宴,再由公關部安排粉絲的答謝宴,一通采訪出席的活動結束之後,他們才有時間回基地好好地休息幾天而後火速投入訓練當中以迎接下個月的季後賽和轉會期。
但是因為賽場上的變故,sqg一行人在芬蘭多待了幾天,除去夏星辰整整兩天沒出房門之外,其他幾個都玩得還挺盡興。
至於回國之後需要麵對的攻訐指責,那自然得等見到了媒體再說。
反正他們不可能讓夏星辰一個人擔下所有的矛盾和利箭,那倒不如趁暫時不用思考的時候好好地玩上一趟,畢竟每個人都累到極限了。
青團跟在後麵走著走著就沒了正形,三兩步追上前猛地一下撲到夏星辰身上,整條胳膊橫貫他的脖頸,靠在他頸側笑嘻嘻地說:“星星,你說從這出去,有什麽會等著我們”
前方是機場的電梯,他們當然可以走vi通道躲過接機口候著的粉絲和記者,但下了電梯就是停車場,青團毫不懷疑一打開門就會有閃光燈的亮光直挺挺地懟到臉上來。
夜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想瞪又憋了回去,沒好氣地“嘶”了一聲,像是在說青團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星辰卻是毫不在意,夜梟自從那天去他房間找過他之後就別別扭扭的。明明他什麽也沒做錯,不過是來知會他一聲,及時地告知消息和最新情況。人家是好心,隻不過他自己當時正處在放縱過後的嬌懶之中,連帶著因江朔和lh種族激起的脾氣一時間不注意全都在夜梟麵前顯現了出來,才會口無遮攔地說出刺傷人的話語。
他笑了笑,眼睛藏在鏡片後彎起來,四周是光可照人的瓷磚和明亮的白熾燈,偏他笑得仿若天上星辰萬裏:“雞蛋爛番茄菜葉總不至於是玫瑰花的,做好準備吧。”
獎杯已經補給了sqg,聯盟發給戰隊的函件並沒有刪除隻是撤了置頂,戰隊對sqg的組織調整還沒有徹底定下來但已經有風聲傳了出去。
他們這幾天在國外,隱隱約約也知道不論是俱樂部還是江朔,對這次的輿情處理都沒有特別上心的樣子。
放任自流一般,任網絡上猜疑的聲音愈演愈烈,熱搜掛了好幾天,一麵說sqg牛逼世界賽奪冠,一麵說ven心高氣傲品行不端,在世界舞台上丟盡了國人的臉。
不需要sqg發聲明,就已經多的是人跑去官微底下鬧要他們給個說法了。
夏星辰想起回國的飛機上看見的言論,笑意不自覺深了些許,也沒有多少嘲諷的意思,單純覺得很好笑。
然後意識到他剛剛可能想錯了一點,江朔應該也不是一點都沒處理,否則按現在網絡上這個風聲和發展趨勢,他踏上祖國的那一瞬間得到的消息就該是官方發通告禁止他再參加公眾賽事打比賽。
要名頭太簡單了:容易帶壞未成年人。
電競發展得越蓬勃,就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想走上這條路,國家本來就不鼓勵不支持,現在夏星辰還在國際賽事上鬧出這麽一樁來。
他隻是個bet,沒有任何背景,不會得罪lh世家,不會激惱og人權組織協會,拿他開刀實在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手段。
殺雞儆猴的道理誰都懂,夏星辰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那隻“雞”。
這麽說來,俱樂部跟江朔倒還為他出了力。
在想拿他做棄子的前提下,為他出力,後麵是不是還要讓夏星辰感謝他們的大恩大德
夏星辰覺得挺好玩的。
江朔出現在芬蘭他的房間那一瞬間實在太突然了,後來的又太過激烈,導致他沒有時間去分析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但是夜梟卻說gres被帶走調查了,eic國內分會的秘書長帶了位og醫生特地飛去芬蘭幫他處理這件事。
而恰好在事情解決的前一晚,江朔在他的房間,躺在他的床上,用皮鞭綁著他的手腕、犬齒咬著他的頸側,危險而低沉地輕聲問他知不知道哪裏做錯了。
夏星辰當時確實是不知道,但隻要他服軟道歉,往往都能躲過一劫。而後再想想,江朔向他要一個認錯,認的大概不是賽場上打人給他添麻煩,而是他打的是一個lh。
在江朔的視角裏,那還是一個類易感期的lh。
夏星辰不清楚江朔是怎麽遠隔萬裏卻能精準地知道gres可能進入易感期的,但能在那時候同時帶來王秘書長和醫生的隻能是他。
也許是某種隻屬於s級lh的直覺,他察覺到了威脅,看見自己的玩物不知死活地闖進另一個lh的領地,所以不遠萬裏也要來教訓一下他。
至於那些“幫忙”、獎杯、聯盟詢問的阻攔,都隻是順勢而為。
就連要撤了隊長這件事,夏星辰仔細想想,可能也是江朔給他的“教訓”。
這事一點也不難猜,江朔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聯盟之間互相打比賽的機會太多,打完了雙方戰隊約著燒烤喝酒也是常有的事。
夏星辰會喝酒也會抽煙,他煙癮不重,但熬長夜的人總需要一些或者尼古丁來提神。隻是江朔喜歡幹淨好玩的小東西,他也樂於在他麵前裝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小可憐模樣,所以每次見他的時候夏星辰總會確保自己渾身上下看起來都很可愛。
像是未出校園的學生,會在嘴巴裏含一顆糖,會在接吻時調皮地將舌尖最後一點糖渣過渡到江朔口中,再在對方皺眉之前於廝吻中舔化,隻讓他覺出甜味兒,而後順從地任他攫奪自己的呼吸,享受被掌控的感覺。
但那一次他一場比賽完成了兩次五殺,下了賽場差點就被人追殺,迫於無奈之下請sqg全體跟對方戰隊的隊員吃了頓燒烤。正好趕上他生日,又被灌了挺多酒,等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路上燈光矗立,基地內隻有青訓營還開著燈,路邊停了一台保時捷。
是他在江朔家車庫裏見過的。
江朔一般不開這種特別顯眼的跑車,如果開的話,那多半沒有司機。
夏星辰喝了酒臉上紅撲撲的,又是夏天,穿得很少,被青團撲在身上勾肩搭背地回來說要吹吹風醒酒,看見車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拿出手機撥通江朔電話。
車窗沒關上,鈴聲從車內傳出來,響了一聲就被摁斷,手裏的電話傳來機械忙音。夏星辰頓時酒就全醒了,立刻扒下青團的胳膊往那邊跑,趴在車窗前氣喘籲籲地望著江朔,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慌張驚喜還是疑惑,卻仍在酒精的驅動下做出本能地反應衝著江朔笑得溫順,問他怎麽來了。
車內很冷,應該開了很久的冷氣,隻在剛剛才開了窗,跟室外有很明顯的溫差,夏星辰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
夜梟他們在基地門口喊他,夏星辰回頭擺了擺手讓他們先進去,一轉過頭恰好對上江朔冷漠打量的眼神。
他從基地門口看到夏星辰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掃視他裸露在夜風中的胳膊和喉結,最後才對上他的眼睛,辨不清喜怒地輕聲問:“喝酒了”
夏星辰乖乖地點頭:“昂。”
“喝了多少”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努力思考一般,江朔耐心地等著他數完,夏星辰說:“瓶,都是啤酒,我沒敢喝白的。哥哥你生氣了嗎”
他其實酒早就醒了,就算殘存了點酒精,也不足以影響他的判斷和認知,卻故意做出這幅反應遲鈍認真思考的模樣,想要看一看江朔的反應。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所以要乖一點。
哪怕喝了酒神誌不清也要乖一點,那樣至少哥哥不會太生氣。
而江朔果真也沒生氣,他隻是靜靜地凝視了夏星辰片刻,然後喊了他的名字:“夏星辰。”
江朔的聲音是最像哥哥的,貼著耳畔說的每一句話都足以讓夏星辰顫栗,而那時他隻聽見這人坐在初夏的夜風裏,不帶任何感情和情緒地低聲喚了自己一句:“鬆手,回去休息。”
這絕對不是體貼,卻也根本看不出生氣與否,但夏星辰知道他就是生氣了。
導致他恍然得直到跑車開走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剛剛在副駕駛看到了一束白玫瑰,而後座還有一個蛋糕。
應該是送給他的吧
應該也是在這等他吧
他跟江朔說過今晚有他的比賽,卻沒說是他生日,而聯盟辦賽事的時候主持人也並未cue到觀眾席坐了哪些大人物。
他比完賽就走了,江朔並沒有告訴他會在基地門口等他。
但現在看來,他應該就是在這等他,等了很久,沒有發一條信息問他在哪,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夏星辰不知道他推了多少會議和工作才抽出的這一晚時間,但實話實說,他在那一瞬間茫然了。
他跟江朔認識四年,在一起三年,第一年的時候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剛成了年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床上。夏星辰本來圖的也就不是江朔這個人,所以江朔當時問他要不要一個名分的時候,他隻覺得沒必要和不值得。
這段關係裏誰都不值得對方掏出真心,他知道江朔的手機密碼是別人生日,也知道江朔看自己隻是一個值得花費時間玩一玩的小東西,而自己看他也不過是個替代品,所以誰談名分談責任談未來都顯得可笑荒誕又滑稽。
但在那很短暫的一分鍾裏,夏星辰突然在江朔身上找不到一直以來籠罩著的影子了。
那是他第一次剝離“贗品”的視角去看江朔這個人,然後發現自己看不透他。
他沒有多想,短暫的迷茫也不過是星空下酒精衝上頭腦幹擾的認知,夏星辰並沒有思索很久,回了基地洗過澡睡覺,等醒過來想起這樁事才有一絲絲的慌張浮上心頭。
他給江朔發消息發現對方已拒收,打電話被拉入了黑名單,打他助理的手機,對方卻說:“江總讓我跟您核算這段時間的報酬,澄江花園有一套平的別墅,下周就可以跟夏先生您辦過戶。銀行卡已經讓人送去基地了,大概再過半小時就能到,裏麵一共是萬,按您跟江總在一起的時間算,每月十萬,從去年元旦到現在一共個月,依江總意思多給您算了一個月的時間。一起送過去的還有一份保密協議,您簽完之後就可以拿到錢和房子了。”
夏星辰當時宿醉剛醒頭有點疼,聽見這話隻覺得可笑,沒壓著脾氣直接問他:“還給我算了薪是嗎你問問江朔按我現在的年薪需不需要這些錢跟房子,生氣就好好說,我又不是不會哄他,別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拿絕交嚇唬人。”
他不知道江朔的助理是怎麽傳達的這句話,但大抵是沒有一字不漏的轉述,估計還將含義拐了個九曲十八彎讓江朔理解成自己要去跟他道歉,以致於夏星辰真的收拾好自己去耀世哄人的時候,江朔沒給他拒之門外也沒不見人,隻是晾他在沙發上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抬眸問了一句:“賀晨陽說你不滿意我給的條件,還需要另加什麽嗎”
他跟江朔廝磨過無數日夜,聽見他聲音剛開口就知道他已經沒那麽生氣了。於是他起身反鎖了辦公室的門,在江朔的注視下拉上窗簾,笑著走到他桌前,特別貼心地幫他將文件放到一邊,坐上了他的辦公桌,笑吟吟地攤開手心遞給他一個遙控器,“嗡嗡”的聲音隨著夏星辰略顯不穩的語調一起在桌麵震起:“加一個分手炮,就在這,好不好呀哥哥”
在那一瞬間他看見江朔驟變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大概就是那次之後江朔才喜歡玩花樣的,捆綁、窒息、落地窗……某種程度上來說,夏星辰自己坑了自己。
而江朔氣也沒消,明明是他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去基地門口等他,卻還要怪他不能心有靈犀地察覺到早點回去。
夏星辰原以為他在氣這個,可後來才知道江朔單純是覺得他夜不歸宿跟一群lh在外麵喝酒不成體統。
那之後青團被戰隊經理針對了好久,嚇得他戰戰兢兢根本不知道哪裏做錯了找夏星辰抱團取暖,結果發現夏星辰被針對得更慘。
江朔生氣的點不是等了他很久,隻不過是夏星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跟一群lh廝混,哪怕那些人看他都是純粹的友誼和敬佩,他也本能地不喜,有著作為lh天然的驅逐意識。所以後來哪怕知道是在他的意見下讓經理刁難自己,夏星辰也沒有找他說過一聲委屈。
至於那晚的生日、鮮花和蛋糕,他們倆誰也沒提,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以及那短短一分鍾脫離幻影瞧見的現實,夏星辰後來再也沒讓自己看到過。
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空間內氣氛有些壓抑,程深和夜梟早在不經意間走到了最前麵,夏星辰回過神來笑了笑,伸手拉開他們倆:“至少我現在還是隊長。”
他站到前方,看著電梯門中間的那道縫,兩側是鏡麵下反射出來的人臉,每一張都凜然嚴肅,說出去誰也不會信他們三天前剛拿了冠軍。
“叮——!”
門緩緩開啟,夏星辰仰起頭,歎了事情發生以來第一口氣:“抱歉,連累你們了。”
入目所及是承重柱分割開的一片又一片暗色、潮濕滲水的水泥地、亮著紅光的汽車尾燈,以及“啪!”地一聲砸到夏星辰帽子然後掉下去的照片。
夏星辰蹲下身,撿起那張照片,才發現它被撕成了三份
兩份是他身後的四人,另一份是他自己。
ven的臉上被塗了黑畫了紅叉,猩紅的漢字寫著“滾!!!”感歎號觸目驚心,夏星辰內心卻沒多少波瀾。
他站起來,緩緩抬頭,看見閃著不停地相機光線,聽見有人問他問題。
“ven,你是拿了太多獎項所以心態飄了嗎”
“ven,你有沒有想過在國際賽場上動手打人的後果,你這是抹黑自己的國家你知道嗎!”
“ven,你有什麽想跟你隊友說的你這樣做會給戰隊帶來多大影響你清楚嗎你不覺得對不起他們嗎!”
“夏星辰,你做好引咎退役的準備了嗎下一步發展方向是什麽”
機場安保人員像是剛接到通知,正從遠處跑過來,夏星辰走出電梯門,慢而鎮定地走到那堆相機前麵,摘了因為被照片打到而歪掉的眼鏡,抬眸直直地盯著最後一個提問的記者,眼底浮現出笑意,輕聲反問:“我贏了嗎”
“我是送了人頭輸了比賽還是收了髒錢打了假賽為什麽要退役”夏星辰伸手,勾出他的記者證看了一眼,聲音又輕又禮貌:“我不反對你們采訪我,但這位記者先生,問問題之前還請動動腦子想一想邏輯,不然很耽誤時間。”
他抬手,向不遠處指了一下,笑著說:“你看,有人來抓你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