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一家叫做“西思”的法餐廳,明綠色的極簡風裝潢，餐廳裏播放著慢調的純音樂。
    林意七到時才四點半，但也才坐下兩分鍾,扶梔就到了。
    兩人勾選好菜單,年輕的服務生送上來兩杯免費的飲品，林意七順便要了份餐前麵包。午飯吃的那份沙拉不一會就消化了,加上下午被扶槐的直播間嚇到，肚子很餓。
    “話說回來，你和我哥……”
    扶梔雙手托著下巴,眨眨眼看向林意七，輕快問，“你們現在進展怎麽樣啦”
    林意七猝不及防被麵包噎了一口：“寶貝，‘進展’這個詞,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
    “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
    說到這,林意七倒是想起來之前露營時不少女孩子對扶槐感興趣的事情，本來之前就想和扶梔說,就是回來後一直趕工，就沒想起來。
    “也是,之前我跟他出門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偷看他……”
    聽說有女孩子對扶槐感興趣,扶梔也不算很意外,，隻是惋惜地歎口氣，“哎,都什麽眼光。”
    林意七掰下一小塊餐前麵包送進嘴裏，狀似毫不在意地提起,“那他怎麽會單身到現在呀那麽多喜歡他的女生,他就沒有對哪個有什麽心思嗎”
    這個問題扶梔其實也想過,雖然她對扶槐的臉非常的嫌棄，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那副皮囊的。
    可這麽多年，就沒見他對哪個女孩子上心過。
    之前扶梔在on基地見過那個心理師喬靈靈就喜歡扶槐，也主動來聯絡過扶梔幾次詢問扶槐的消息。隻是後來被扶槐知道了，跑過來警告扶梔不許再幫她，就沒有下文了。
    細細思索半天，扶梔認真蹙起眉頭，“也許是他對自己有較為清晰的認知。”
    “什麽認知”
    扶梔看看周遭確保沒人，這才降低了聲量，吐出三個字：“臭狗屎。”
    林意七很沒有良心地笑出了聲。
    兩人又聊了幾句，說起近期的工作安排，扶梔上個月剛從一家雜誌社辭職，目前還在待業階段，“我倒是不急著找工作，想再沉澱沉澱，上半年被壓榨得太狠了，感覺腦子都空了。”
    “年後再考慮吧，現在也不急。”
    扶梔：“話說回來，你現在應該沒有再入職的打算了吧”
    “說不準吧。”林意七抽起餐巾拭了拭嘴角。
    扶梔沒有什麽動作，仍眼巴巴地看著林意七。
    看她十分在意的樣子，林意七好笑放下餐巾，補充了一句，“但是暫時是沒有打算的啦，明年的話，應該不會繼續接單了，會嚐試出一些自己的作品來。”
    她對現在的全職畫手生活還算適應，穩定月收入也能夠養活自己，就沒有要再回公司受壓製的打算。
    更何況，林意七並不是安於平穩現狀的人。
    如果說要對自己進行一個定位，她想，或許自己更應該算是半個任性的理想主義者。
    她想成為一個漫畫家，想創造出了不起的、即使過了幾十年也不被人忘記的作品，想讓更多人聽到她的名字。
    即使聽起來遙不可及。
    但是不論現實如何險象環生，人總是要有些夢想要去追求的嘛。
    扶梔是林意七堅定不移的漫畫吹。
    她一直覺得林意七天生就是要成為一個了不起漫畫家的人，她應該在她熱愛的那片領域熠熠生輝。
    所以之前在她入職廣告公司時就表現出了很大的顧慮。
    聽到她的肯定回答，終於放心了下來，笑吟吟露出小白牙，“那就好，千萬別想不開！”
    ……
    這家餐廳上菜很快。
    忘記說她不吃蘑菇，奶油意麵上撒了不少蘑菇碎粒。
    林意七嚐試著嚐了一口，眉心很快就擰了起來，拿著用勺子撇去空心粉上的菌類碎粒。
    扶梔好奇：“我哥知道你這麽挑食嗎”
    林意七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知道，我挑食挑得坦坦蕩蕩。”
    “……”
    “那他沒有說什麽”
    “嗯”林意七一下沒反應過來，“說什麽”
    “……”
    扶梔臉上露出一點諱莫神色，“你知道他這人……是有點強迫症的。”
    聽扶梔說，她小時候也挑食不吃胡蘿卜，結果被扶槐押著後頸喝了一整杯胡蘿卜汁，後來硬是改過來了這毛病。
    扶梔的小侄子小酒，才五歲，不喜歡吃蔬菜。
    有一次伯父一家出差，讓扶槐幫忙看兩天小孩，結果人小孩硬是被他按著吃了五頓的蔬菜。
    哭也不管用，就押著不讓挑食。
    後來小酒挑食的毛病是改了，但也尤其恨上了扶槐，見到他一次就咬一次。
    ……
    仔細回憶起來，好像他在剛知道林意七挑食時，也試圖糾正過這個問題。不過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妥協了。
    她習慣了被家裏寵著胃口，有時好像都快忘了自己有多挑食，也沒察覺到他在配合自己的飲食。
    現在想起，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每次扶槐從外麵打包晚飯回來時，好像從來都沒有帶過自己不喜歡的食材。
    接近餐點，餐廳裏人聲高了起來，聲音嘈雜了一陣，蓋過從容平緩的純音樂。
    林意七盯著空心粉出神。
    良久，聽到扶梔叫她的名字，“七七”
    林意七回過神來，“嗯”
    “你怎麽在發呆呀”
    “沒有。”
    林意七垂下眼，揉了揉手裏的餐巾，彎起唇角，“就是覺得……你哥人挺好的。”
    “嗤，你是在給他發好人卡嗎”
    ……
    不一會，服務生送來甜品。
    扶梔點的是巧克力蛋糕，林意七點的則是一杯草莓奶昔。
    扶梔光看著草莓奶昔上麵冒出的冰鎮白氣就覺得冷，“這麽冷的天，你不怕凍嗎”
    “冷。”林意七點點頭，“但是好喝。”
    “小心感冒呀。”
    說起這個，林意七就想起早上被扶槐收繳走的冰拿鐵。
    “你有沒有覺得你哥有時候……”
    林意七仔細措辭了一下怎麽形容，“有點過於……成熟了”
    明明隻比她大了五歲，卻天天管她叫“小孩”。
    平時的一些舉措也讓林意七覺得……他好像在過分照顧自己
    說起這個，兩人都有同感。
    “可能是因為我們爸爸去世得早，所以他會刻意讓自己顯得成熟一些吧。”
    扶梔思索起來，“我高中的家長會，都是他幫我開的，功課也是他教的，而且他大學就去打職業了，也脫離了爺爺的管製，是會比同齡人心理年齡老成一點吧。”
    說到這個，扶梔就想起來之前被扶槐發現自己和沈知野的關係時的反應。
    小聲吐槽，“我有時候都覺得，他不像二十七歲，像三十七歲！”
    “嗤，三十七這麽誇張。”林意七忍俊不禁。
    “話說回來，我一直好奇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知道算不算窺探扶槐的。但這個問題確實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想不到比扶梔更能解答這個問題的人了。
    林意七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出來，“你知道你哥當初……是為什麽退役的嗎”
    扶梔很快搖頭，神色坦然，“不知道啊，他之前突然說退役，我也蠻驚訝的，後麵他們那個隊友，就是那個……海源，對，海源還來找過我，問我原因，但是我哪說得出來呀。”
    扶梔捏著玻璃棒攪了攪橙藍色的氣泡水，鬱悶說起來，“後麵我去問他，還被他罵了呢！”
    “這樣。”林意七收回目光，點到為止地停住了話題。
    ……
    吃過飯，才過晚上六點。
    華燈初上，臨近跨年，大街小巷都張掛起了閃亮的霓虹和廣告，很是熱鬧。
    兩人在商場逛了逛。
    扶梔說起扶江生的身體不好，估計明年要去外國做個手術，所以在考慮將婚禮提前到明年年初，所以現在就在著手準備婚紗之類的了。
    而林意七作為她婚禮的不二伴娘，自然也要開始準備。
    說到這，扶梔倒是想起另一個事。
    “你準備什麽時候和我哥說我們的關係呀到時候你來給我當伴娘，肯定要和他打個照麵的。”
    林意七也在想這個問題。
    剛剛知道fuhu就是扶梔的哥哥時，她想著能利用這種信息差在和他對線時擁有敵明我暗的優勢。
    但後來兩個人的關係又還算融洽，她也發覺扶槐比她想象的大度很多，根本沒有在意以前跟她在網絡上對線的經曆。
    這時候再記著，就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林意七猶豫了一會，“我在等待時機……”
    兩人從商場走了一圈出來，時間還早。
    扶梔還不想回去。
    而林意七是不敢回去。
    正好看到右手邊有個酒吧，扶梔抿了抿嘴角，試探性問，“要不要……去酒吧坐坐”
    林意七沒什麽意見，隻是好奇，“你們家沈知野，沒有意見嗎”
    “……”
    扶梔看起來有點心虛，隻是還有點心癢癢，“我都要結婚了，還沒有去過酒吧誒……之前都是在電視上看到，不知道裏麵長什麽樣子……”
    她都這麽說了，林意七自然沒有意見，隻是進去之前確認了一遍。
    “是你自己要進去的哦！不是我拉你進去的，回頭你們家那位追究起來，可不關我的事哈”
    扶梔小聲，“知道知道……”
    今天是周三，酒吧裏頭並不嘈雜，隻有側麵幾處卡座有人聲談笑，前廳甚至有些冷清。
    酒吧正側方搭著一個小舞台。
    藍紫色調的光束從舞台上打下來，一個抱著吉他的歌手正在台上唱歌，聲音略帶沙啞的顆粒感，帶著一個灰色冷帽，五官清俊。
    林意七和扶梔在吧台邊坐下，要了兩杯低度數的清酒。
    扶梔雙手接過調酒師遞過來的玻璃杯，嘴角輕輕翹起來，小聲和林意七說，“酒吧裏麵也就這樣嘛，沒有很誇張。”
    林意七好笑：“那你本來以為會是怎樣的”
    扶梔思索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看電視裏的，應該是人很多，聲音很嘈雜，哦，還有……”
    扶梔壓低了聲音，在林意七身側耳語，“還有一些那種……壞男人！”
    林意七剛抿了一口酒水，“嗤”的一下，沒被自己嗆到，掩著嘴角咳了兩聲。扶梔趕忙拍拍她的背給她順氣，“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林意七支著下顎，笑吟吟地替扶梔挑起一縷散發別到耳後，“怎麽辦你這麽可愛，我都舍不得讓你嫁人了。”
    扶梔嗔怪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順勢說，“那我就跟沈知野取消婚禮好了，我跟你結婚吧”
    說曹操曹操到，沒坐下兩分鍾，扶梔的電話就響起。
    來電顯示：【沈知野】
    扶梔一看電話就慌了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心虛得不得了，“他應該是到商場了，我們快出去吧”
    林意七好笑讓她先走，自己還想坐一會兒。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裏，我會不放心……”
    “才八點誒寶貝！”
    林意七搖搖手機，示意她盡管走，“有事情我手機聯係你不就行了”
    “好吧……”扶梔離開前，一再和林意七確認，“那你回頭有事情，記得和我打電話啊！”
    “知道啦！”
    ……
    一杯清酒下肚，沒什麽感覺，但林意七還是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不喝酒，點了一杯叫做“星空”的無酒精軟飲。
    舞台上的歌手唱完一曲，撈過身側的礦泉水喝了兩口，就用手機切換了一首伴奏，很快開始下一首彈唱。
    清亮的聚光燈打在舞台上。
    一首慢調的鄉村民謠，在沒什麽人的酒吧裏，倒是難得應景。
    調酒師很快將飲料推上來，見林意七一直在看舞台上的民謠歌手，笑說，“感興趣”
    “嗯”
    林意七收回視線，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他唱得挺好聽的。”
    吧台沒什麽客人，調酒師也拉了一把凳子在林意七對麵坐下，態度很自來熟，“我不信，好多來我們店裏的女孩子都是為了他來的。”
    林意七沒有應聲，他自顧自說起來，“他叫趙洲，是槐大的大四生來著，高材生，還長得帥，我是女孩子我也喜歡。”
    林意七瞥眼看吧台後調酒師看向舞台時眼底的崇拜，有點好笑。
    反正也沒事幹，林意七就配合著他的話題，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那樣的，年紀太小。”
    抿了口飲料，大抵是混進了一些氣泡水和柑橘，涼絲絲的，味道很清爽。
    調酒師快速打量過眼前女孩，長卷的黑發，皮膚白皙，眉眼清麗精致，長得很漂亮，令人過目不忘的長相。
    但是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
    “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啊，最多剛畢業吧也不比人家大多少吧”
    林意七慵懶地托著下顎，眼角微挑著，隨便謅了個年紀，“我二十八了。”
    說著，剛好看到手機屏幕亮起。
    fuhu：【在學習】
    倏然一個消息，把神智快要跟著民謠歌聲飄遠的林意七叫了個清醒。
    怎麽突然問她這個
    林意七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於是試探性問了一句：【你回家了】
    扶槐回複得很快：【沒有】
    不在家啊。
    那就沒事了。
    酒吧藍紫色調光束一閃而過，明暗交錯，伴著悠揚的音樂和不遠處卡座喧雜起落的人聲，氛圍慵懶舒緩。
    林意七坐在高腳椅上，悠閑地晃著小腿。
    手機擱在吧台上，托著下巴，纖細手指一下一下、慢悠悠地回複他。
    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
    【嗯嗯，我在書房學習呢】
    不忘關心他一句：【你呢】
    又要來菜單，點了杯和剛才一樣的飲料。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扶槐回複消息：
    【我在你吧台對麵的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