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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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煮好的中藥裝進耐熱的袋子裏以後,陳嘉措手腳很快。
那頭周搖也還沒有打通裴絮的電話。
裴絮的電話一直正在通話中,周搖也放下手機後準備自己回去了。
從前門離開的時候,陳嘉措媽媽正好看見她,來診所看病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老人,可能是因為經常和那些老人打交道,陳嘉措媽媽是一個臉上總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的人。她看見周搖也一個拎著中藥要走,便把送她回去的任務交給了陳嘉措。
周搖也想拒絕的時候聽見傅沛恭喜她月考考了一個好成績。
這是周搖也第一次見傅沛,驚訝於她為什麽會知道自己月考的成績,但想明白之後她扭頭看向跟在她身後的陳嘉措。
陳嘉措幫她把剩下幾份熬好的中藥提著:“我知道了,到時候我送完她直接回家了。”
傅沛嗯了一聲:“你到家了也和我說一聲。”
回家的路上,隻剩下路燈作伴。
周搖也走在裏側,他走靠近馬路那邊。
船停泊在碼頭,燈塔的光遠看很亮,卻怎麽也奪不走月亮的光芒。十九道的便利店正準備關門了,服務員蹲在後門抽煙,旁邊是三大袋垃圾,他從前是在碼頭卸貨的人力,一個人提著三大袋東西也絲毫不費力。
飯兜一直在院子裏等她,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個狗腦袋從鐵門裏探出來。裴絮這時候才給周搖也回了一個電話,當時她和陳嘉措已經走到了最後一個岔路口。
飯兜聽見了周搖也的腳步聲,立馬原地轉圈,然後將腦袋從鐵門欄杆中間伸出來叫了兩聲。
周搖也將裴絮的電話掛掉,在最後一個岔路口他們需要分道揚鑣了,陳嘉措把手裏的中藥遞給了她,然後很耐心地給她講了一遍怎麽熱中藥。
講完,陳嘉措沒有聽見周搖也的回應。隻有夜風吹過四周,塑料袋的響動聲。
大約是因為身體真的不舒服,她神情有些憔悴。陳嘉措抬手說了聲‘再見’,同一時間,她立在月色之中,輕如蚊吟的一聲‘謝謝’。
這聲本來就理所應當的謝謝讓陳嘉措高興得不行。
他的快樂好像很簡單。
隔壁林橋的腳沒好透,陳嘉措一連大半個月都承擔起了接送的工作。
但他好像不是一個合格的司機,林橋早上起晚了,他就跟著周搖也一起去上學。
周搖也開始每周都去陳嘉措家搭個脈調氣血。
陳嘉措對煎藥這門學問駕輕就熟,漸漸的煎藥房裏多了一張小板凳,是每次去等藥煎好的周搖也的專屬座位。
這周末,煎藥的火爐多開了一個,陳嘉措在烤山芋,今年第一批山芋,天還沒有那麽冷,雖然不甜,但搶先嚐個鮮。
他找了一個包中藥的紙把山芋包住,防止最外麵那層黑炭把她手弄髒燙開,又拿了一把勺子給她。
有煎藥的爐子,這間屋子的室內溫度低不下來,不過開著窗戶,通風散熱。
後麵有一棵桂花樹,樹枝椏從窗戶外麵伸了進來,因為有煎藥爐子,那扇窗戶常年不關,漸漸地桂花樹枝椏就長進了屋子。
煎藥房裏的那張桌子上擺著陳嘉措的作業,周搖也吃過山芋之後幫他看作業。
休息日她沒有紮頭發,白色的長袖外麵穿了一件紮染毛衣外套,配上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她將頭發別在耳後,垂眸看作業的時候沒了平時那種攻擊力。
素淨的臉上更多的還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感覺。
最近晝夜溫差有些大,尤其是濱城這樣倚山靠海的城市,周搖也動筆才算了兩道題,手握成拳頭放在口鼻前咳嗽了兩聲。
兩聲咳嗽讓煎藥的陳嘉措拉起了警報,回頭看她:“被煙嗆到了嗎”
周搖也咳嗽完,繼續動筆:“有點感冒。”
說完,咳嗽猛地厲害了起來,嗓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咳嗽咳太久,連帶著胸口都是疼的。
陳嘉措看完爐子的火,起身:“我有辦法。”
周搖也以為他是要去藥房給自己拿盒感冒靈,但沒有。而是伸手取下一把掛在牆壁釘子上的剪刀。
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一個幹淨的藥爐。
周搖也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出了煎藥房。
他將藥爐放在戶外的水池裏,然後走到了診所和煎藥房之間的院子裏。
院子裏有一棵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梅花樹,那顆梅花樹是陳嘉措出生的時候陳嘉措爺爺種下來的。
但是濱城的風水並不養梅樹。
比起周搖也家院子裏的廣玉蘭和櫻花樹差遠了。
他走到了院子角落的位置,竹子製成了一圈籬笆,籬笆裏麵是周搖也不認識的草藥。
周搖也看他剪了幾片葉子下來,然後走到戶外的水龍頭前,將草藥洗幹淨之後,把葉子放在爐子裏,又往爐子裏灌了些水。
周搖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覺得自己親眼目睹了一個庸醫的誕生。
她堅信自己不是能相信詐騙電話裏幾萬塊胡桃粉能有長生不老延年益壽效果的老年人。
陳嘉措點了火,將那一鍋放在火上。
周搖也坐在他旁邊的小板凳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陳嘉措正想告訴她還需要四十分鍾,結果一扭頭看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陳嘉措有些疑惑:“怎麽了”
周搖也無比認真,語氣肯定:“你要我死。”
那認真篤定的樣子讓陳嘉措笑了出來,他舉手發誓:“我雖然還沒有醫學專業的學位證明,但是我從小就跟著我爺爺我爸爸學煎藥。我小時候感冒我爺爺就采這個煮水給我喝。”
周搖也這時候的惜命程度超過了陳嘉措的想象。
想到之前見她往海裏走,這會兒倒是怕死了。
她不知道怎麽就思維奔逸:“送我去中東戰場吧,如果必須要獻出生命我想為這顆藍色星球做出一點微弱貢獻。”
那時候陳嘉措並不知道她有躁鬱,見她平時對別人寡言,但對自己口若懸河,讓他產生一種自己好像和她關係更好了的錯覺。
他不知道思維奔逸也是躁鬱的一種體現。
陳嘉措聽她咳嗽成這樣,讓她必須喝,半開玩笑:“那就喝下我煮出來的毒,進化成更恐怖的人型武器再去中東解決戰爭問題,這也是我為藍星人民做出的貢獻。”
林橋來的時候,就聽見煎藥房裏在聊‘軍事’。
林橋是來複查腳的:“什麽中東啊”
人還沒進屋,站在門外就問了,結果一瘸一拐進來後就看見了和陳嘉措坐在一起的周搖也,脫口而出:“你怎麽也在”
周搖也瞥了他一眼,回懟了一句:“因為你沒有站在門口收門票錢啊。”
她幾乎不會在和別人的話鋒上落任何下風。
陳嘉措看兩個人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他一直很好奇為什麽這兩個人這麽不對付。
林橋第一次見周搖也就覺得她沒有禮貌,看麵相不是個好人。
周搖也則是很簡單,別人對她怎麽樣她就對別人怎麽樣,而且她實在是覺得林橋笨。
陳嘉措當好人,在中間調節氣氛,他將自己旁邊的小板凳遞過去給林橋:“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你妹沒有陪你啊”
林橋沒接小板凳,他這個腳隻能坐比較高的椅子,扶著桌子往桌邊的高椅子上一坐:“覺得自己月考沒有考好,在家裏學習呢。”
說著,林橋看了眼周搖也,仿佛她考得好是她的錯誤一樣。
陳嘉措從爐子裏弄了個之前沒有吃完的山芋出來給林橋,笑:“阿姨應該希望林溪分點努力給你。”
這話也就陳嘉措說出來損他沒事,換成周搖也,林橋非得跟她幹一架不成。
山芋不怎麽好吃,但林橋對吃的沒有那麽多講究。
山芋太燙了,陳嘉措把它放在紙袋子裏遞給林橋。手還沒有碰到山芋都覺得燙,隻能捏著最上麵的部分。
林橋兩腿隨意地伸著,坐姿懶散:“那還是算了,我對我現在的成績挺滿意的,我也喜歡我們這種落後的小地方,我以後住在濱城一輩子我也願意。以後老了看看新聞聯播,我又不是什麽政治家還看紐約時報呢。”
說話陰陽怪氣的。
發音著重了話裏的“落後”和“紐約時報”。
周搖也記得自己剛搬過來的時候第一次和裴絮去他家送禮物,自己因為裴絮非要她過去和他們坐一起看電視而對裴絮很生氣,也對林橋那大喊大叫的觀賽樣子進行了嘲諷。
周搖也想笑,不是笑他當井底之蛙還自得其樂,而是能把這一點無比自豪地說出來。
每個人都有平凡的權利,但平凡和固執庸人的愚蠢還是有差別的…
林橋在她看來明顯是後者。
周搖也:“我們在聊中東,準備繼續聊聊阿富汗,聊聊以色列的時候你過來了。”
無比正常的一句話。
陳嘉措和林橋都一愣,驚訝於周搖也居然這麽心平氣和地回答了林橋他剛過來時候隨口問的問題。
林橋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半信半疑:“阿富汗和以色列有什麽好聊的。”
周搖也臉上常對人那種譏諷嘲笑的笑意更濃了:“阿富汗有一種美食,叫饢。”
陳嘉措沒聽過,坐在旁邊像個聽故事的小孩,林橋則是防備心很重,想不出來她能用“饢”來對自己進行什麽話語攻擊。
但周搖也沒有繼續再開口了,而是走過來,林橋警覺地看著她,甚至他覺得按照周搖也的惡劣,一腳踩在他受傷的腳踝上都有可能,但是沒有,她隻是伸手把桌上陳嘉措的作業拿走。
屋子裏的陳嘉措和林橋都摸不準周搖也的想法。
她把草稿本放在自己腿上,身體朝著陳嘉措轉了過去,一副要給陳嘉措講題的樣子。
林橋蹙眉:“那以色列呢”
周搖也輕哼:“你不是就看看新聞聯播嗎現在回去蹲在電視機前麵,看看新聞聯播裏播不播以色列。”
林橋發現自己上當,也反應過來她說什麽以色列和阿富汗都是賣弄學識,陰陽怪氣了一句:“自信和自負隻有一步之差。”
周搖也抬眸看向他,視線裏滿是傲慢:“仗義執言和多管閑事也隻有一步之差,但是你妹妹連那一步都不差。”
身體裏的血氣一下子湧了上來,林橋沒多想,將手裏的山芋砸過去。
原本隻是口頭上爭論兩句,林橋砸東西過來純屬意料之外,陳嘉措反應特別快,本能伸手替周搖也擋了一下。
‘燙手山芋’名不虛傳,陳嘉措接住山芋之後,拿不住,往旁邊一丟。抱著的紙在丟過來的時候掉了,山芋外皮烤成碳,弄黑了陳嘉措的手。
但掌心裏那燙出來的紅並沒有被碳的黑色完全掩蓋住。
作者有話說:
啵啵啵!
二月我盡力雙更。都市線比較卡,我寫了好久都不是很滿意。感謝在-::-::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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