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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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線完
和心理疾病對抗的日子,就是一場狼狽又痛苦的自我救贖。
不知道別人如何,周搖也是想活命的,甚至她有著強烈的求生,但是她又不配合治療。那天去見醫生,已經是約定日子的一周後了,她沒有為她自己的爽約找什麽借口,她單純排斥。
排斥別人剖析她,她總是很戒備。
可不看又好不了。
她的心理醫生習慣在開始前跟她聊上半個小時的家常,索性這個醫生不是按時間收費的。
聊裴絮,聊室友,聊以前。
雖然看著還是那麽不配合治療,但還好她的生命體征一直維持在活著的狀態。她這個病似乎自殺率特別高。
心理醫生從不讓周搖也快樂起來,她知道這對一個躁鬱症病人來說沒有什麽用。
快樂就像是一種普通的生理反應一樣。
周搖也早上醒的時候很不舒服,喉嚨間的癢和腦袋的鈍痛感讓她沒有辦法繼續入睡。老校區弱不禁風的床任何輕微的動作都能讓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一個人醒了,一個宿舍也就醒了。
考試月的警報已經拉響了。
宿舍裏也沒有人睡懶覺,等隔壁床的室友手機鬧鍾響了之後,周搖也陸陸續續聽見有人起床的聲音,這時候她才翻了個身,躺了沒幾秒之後掀開蚊帳跟著起床了。
老校區的圖書館座位和儲物櫃都稀缺,周搖也比去年已經提早一周來了,結果還是被告知已經‘售馨’。
最後背著書包和筆記本回了宿舍,老校區的宿舍是大宿舍,類似於兩個宿舍合並在一起,除了睡覺的床和衣櫃是分開的,其餘的衛生間和書桌都是擺在一起的。
八個人的大宿舍是混住的,一共住了三個係的人。
兩個學法的,三個同屆學醫的,兩個比她們小一屆數學係的。還有一個落單生物係女生,三個月前從宿舍搬走了。但七個人住還是覺得逼仄沒有個人的空間。
水泥澆築的地麵路上下雨天返潮特別厲害,昨天晚上的那一場大暴雨一下,估計沒個三天這個地都幹不了。
周搖也回來的路上去了個食堂拎著飯回到了宿舍的時候,數學係那兩個女生在‘開班授課’,高數的存在每次到考試的時候都會被人質疑它存在的必要性。
“……言奚我叫一下暫停,我還是沒搞懂。”
“一堆英文最後告訴我是數學題算了,我還是好好複習耳鼻喉吧。”
周搖也伸手將門口倒地的傘扶起來,繞過那群奮鬥高數的可憐人,飯菜的香味讓心思原本就不在學習上的那幾個人更不想學了。
有個女生叫住了周搖也:“周搖也,如果我學高數學到發瘋了,高數需要對我負法律責任嗎”
周搖也將飯放在桌上,故作思考:“不會,你這是碰瓷,法律審判不了高數。”
那人不生氣反而笑:“你們係什麽時候開考啊我怎麽看你還沒有複習”
“昨天辯論賽剛結束,我今天準備複習了。”周搖也剛說完,同係室友丁瑜跑了回來。
丁瑜是來宣布一個大消息的:“出來了,出來了,搬出新校區的係部名單出來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周搖也和丁瑜是開心的,因為法學院在搬家的行列裏,而同宿舍的另外幾個係的學生還得留在這裏。
丁瑜在宿舍裏拉完仇恨之後,坐到周搖也旁邊:“這樣也挺好,那你和學長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
周搖也咀嚼的動作停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和丁瑜解釋:“學長隻是給我介紹兼職而已,我不是他女朋友。”
丁瑜不太信,但周搖也每次都這麽說。
丁瑜開玩笑:“他都送你冬天的第一杯奶茶呢。”
周搖也讓他打住:“是因為上次他在校門口的奶茶店辦了張卡,店家用各種借口理由不履行宣傳辦卡時的優惠條件,我幫他處理了而已。”
作為報答,他那天在奶茶店裏兌現了優惠之後才給周搖也送了一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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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搖也在做兼職。
她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事情做,各種學校的活動都參加,還兼職,在忙這麽多事情的同時她還兼顧了學業。
在丁瑜看來她好像不知道什麽是累。
下午上完課,周搖也還有兩個小時的家教兼職,送她去的是給她介紹這份工作的學長。兼職內容是給一個小孩子輔導作業,小孩子是學長的親弟弟。學長爸媽緊跟生育政策,給他弄出了年紀差了二十歲的弟弟。
學長不親自上陣的一大原因是因為親情束手束腳。
學長也問過她為什麽要這麽壓榨她自己,他沒見過像周搖也這樣自我剝削的人。
周搖也在路上簡單地休息了半個小時:“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吃到一個紅綠燈,車停在路口。
學長知道:“那個濱城的男生不過,讓你一個女生為經濟操勞有些講不過去吧。”
“兩個人的生活這些經濟壓力不應該讓他一個人承受。”
周搖也的躁鬱症一直沒有改善,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活著找一個理由。
和陳嘉措在一起當成了周搖也的‘理由’,或者應該說是動力。隨著治療她重新回憶起以前在濱城的一切,她發現自己真的忽視了好多的細節。
她發現陳嘉措的喜歡原來一直存在,當時她滿腦子都是高考之後離開那裏,陳嘉措對那時候的她來說是一個不討厭的人。
那時候的自己,在那樣的情緒之中,不討厭就是她最大的喜歡了。
她實在是難以入睡,精力太多。她就參加活動正好可以積分,她打辯論賽也能豐富簡曆上的在校經曆。她吃著兩種作用相反的藥去對抗身體裏兩種極端的情緒。
水深火熱,她的身體被兩股力量相互爭奪著,她痛苦不堪。
她總是睡不著,所以夢都夢不到陳嘉措。
換新校區之後,宿舍變成了四人宿舍,一個宿舍都是一個係的,周搖也在大三的時候順利保研,她減少了辯論賽和兼職,全力準備一年後的司法考試。
司法考試前兩天,宿舍裏有人挺迷信,說是要去燒香。
燒香拜佛求文殊菩薩保佑,普濟寺的花樣挺多,求姻緣的係紅繩買鎖,求平安的有平安木牌,求考試的金榜題名的也是另一個花樣。
周搖也付完錢之後,拿著木牌想了好久,丁瑜將自己考試時間寫了上去,求菩薩拜佛祖,保佑她司法考試通過。
室友陸陸續續都寫好了,周搖也才不疾不徐地提筆。
——保佑陳嘉措未來光明燦爛。
丁瑜湊過來偷偷看了一眼,看見這個名字不解:“誰啊嘉措…”
周搖也把木牌係起來,解釋:“嘉措在藏語裏是大海的意思。他從小生活的地方挨著海。”
丁瑜很快反應過來:“你喜歡他。”
語氣很篤定。
周搖也不否認:“我以前被人罵有艾滋病是病原體的時候,他還每天來找我上下學,我媽媽不在的時候他媽媽還會邀請我去家裏吃飯。”
在那種情況下願意站在她這邊是需要巨大的勇氣的。
然後丁瑜她們也知道了周搖也有精神方麵的疾病,也知道陳嘉措高考的時候沒有考好,現在在洵川大學念書。
“你不是現在就住在洵川嗎”丁瑜問她假期回去會不會和那個男生聯係,又或者為什麽不考慮一下異地戀。
“暫時不行。”周搖也想找他,但是躁鬱症如果沒有治療到一定的程度,就是去找陳嘉措也隻會傷害到他。
後來周搖也一直到畢業一共還打了十五場辯論賽。
最後一場辯論賽是在一個下雪天。她沒有發現有一個人從會議中心出來時就一直跟著她,她抱著裝著正裝的防塵袋,看著已經看了很多很多年的首府大雪。
區別於濱城的冬天。
白雪紛紛揚揚,短短幾個小時就能為整個首府換上白色的冬日限定皮膚。
周搖也沒有打傘,就這麽站定在雪裏,身上落下了不少的雪,她站了有多久,身後跟著她的人也在雪裏站了有多久。
頭發都染白了。
她過了好久才慢慢走回宿舍。
在畢業前周搖也收到了首府頂尖律所的ffer,她得到了大部分人夢寐以求的實習機會。
陳嘉措知道,比起他這種學校裏的小透明,周搖也這種站在學生金字塔頂端的人總是格外引人注目。
那時候陳嘉措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他最後一年就像是當時複讀高三時一樣,拚盡全力。
可是拚盡全力他也沒有得到留在首府的機會。
洵川市立醫院成了他的最終歸宿。
回洵川似乎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是開心的。
爸媽開心他離家近了,江承航也開心終於能回家吃爸媽做的飯了。
吃散夥飯那天,陳嘉措喝了不少的酒,翻開了高中時候周搖也給自己的那個電話號碼,停機棄用的電話號碼已經被其他人征用了,對方告訴陳嘉措他打錯電話了。
一個人來到首府,他又一個人回到了濱城。
林橋和林溪在就畢業工作了,都已經準備結婚了。
請柬送到了診所裏,兄妹兩個還沒走,陳嘉措正好後腳到了。
一天兩封紅色炸彈。
三個人重新走了西德大街,海浪還是和小時候看著差不多,還浪濤聲也和以前沒有什麽區別。
林橋去買水,林溪和陳嘉措站在沙灘上等他。
兩個人聊起天來,林溪隨口提到她自己的近況:“我後來進了市電視台,我丈夫是我同事。”
陳嘉措以前念書的時候和家裏通電話的時候聽傅沛說過,林橋找了一個鐵飯碗的在銀行上班的女朋友。
林溪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足尖踢著細沙:“你為了她特意考去首府,沒有嚐試一下在一起嗎”
陳嘉措搖頭,想到了在大學裏看見的周搖也:“都沒有講過一句話,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首府和她一個大學念書。”
現實出乎林溪的意料:“為什麽”
陳嘉措想了想,自嘲了一句:“自卑。”
有些人是展翼者,他們屬於天空,地上的人隻能抬頭遠遠地仰望,再徒勞伸手去抓都是浪費力氣。
林溪學著陳嘉措的語氣,也打趣了一句:“所以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麽不喜歡她了吧,她的出現真的讓人覺得自己好平凡,好沒有用。不過現在上了班之後,發現像周搖也這樣把情緒擺在臉上,不在背後捅刀子的人還是挺討喜的。感覺下次見到她應該對她道個歉,但是估計她也不會接受,之前對她做的事情,我確實挺過分的。”
陳嘉措沒有接話,遲來的道歉有什麽用呢。
聊到這裏,林橋拿著三瓶水回來了。
自從濱城劃分給了洵川之後,得到了政府部門的開發支持,濱城要被打造成一個旅遊開發區。
林橋在街道辦上班,給他們介紹以後晚上會有篝火晚會和煙花表演。
陳嘉措聽著畫大餅似的話,笑:“以後多久以後”
林橋把水丟給他:“等你找了對象跟她帶著你們小孩來之前,一定安排上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見麵,說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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