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搜尋著一切有價值的信息，但在這片城鎮中除了廢墟便還是廢墟，他們連一個像樣的文字都沒見到過。這讓程知勿心裏升起了一個疑問：為什麽地穴部族的壁畫和外麵的那個石碑保存得那麽完好，而比他們強大更多的伯慮古國卻幾乎與荒野融為了一體。還有蒼梧山上的東西，仍然保留了較為完整的麵貌，起碼還有個大致的輪廓。
    地穴部族或許可以解釋為他們在古山海大劫前便已被不明因素抹去，和毀滅伯慮古國的源頭沒有關係，但蒼梧山呢？那地方可能在古山海之前先覆滅嗎？
    疑問隻會越來越多，從不曾消解，尤其是在剛才問了郝昭那個問題之後。
    郝昭是個藏得很好的家夥，他已經藏了快兩千年了，但在程知勿的眼中還是露出了破綻，讓程知勿懷疑起了郝昭的記憶是否真的仍未恢複。答案很有可能是否定的，郝昭早已在不知什麽時候拾回了屬於他的那部分記憶，隻是出於某種原因不便告訴自己等人。
    有什麽是不方便告訴自己的嗎？
    程知勿思前想後，決定暫時先不要戳穿郝昭的謊話，對於這位多次合作的夥伴他認為還是值得信賴的。
    很快，他們靠近了整個廢墟的中央部分，這裏的結構和長夜村很相似，但是密度比長夜村高了許多，依然能用程知勿的“花與根”的模型來描述。此時在他們麵前的，是那間唯一保留得較為完好的石製房屋，它雖然已衰敗無比，但透過歲月的麵紗仍然依稀可見它曾經威武的模樣。
    這間房屋不大，正麵進去是一個主廳，兩側各有一個偏廳。
    剛一進入主廳，四周變化陡生。
    程知勿的神經隨著環境中黯淡下來的光線緊緊繃起，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罩住了這座石屋的頂部和四周，把陽光全都擋在了外麵。一種近乎於黃黑色的光線充斥了整個主廳，隨後，兩個虛幻的身影穿過站在門口四人的身軀走了進來，他們的麵目極其模糊，似有雲霧籠罩，身上的衣著也被簡單的輪廓所略去，唯一清晰可見的隻有身高和體型。
    四人見此俱是微微一驚，好在他們都不是笨人，很快便反應過來這隻是一場幻境，他們不知道觸動了什麽條件使得幻境中的內容被播放了出來。
    看上去是真實發生在這裏過的事情……程知勿看著那兩個人走進主廳，他們的臉龐不住朝著左右轉動，顯然在打量著這裏。
    他們是遠古的伯慮人嗎？還是入侵者？
    程知勿傾向於後者，眼前兩人是致使伯慮古國乃至整個古山海都墮於荒寂的罪魁禍首，最少也與罪魁禍首有關。想到這裏，他的後背不由得滲出了一陣陣的冷汗，看看古山海的現狀，便能知曉使其變成這樣的人有多強大，即便隻是幻影也能給人無窮的壓力。
    可是，當那兩個虛幻的身影開始對話時，卻推翻了程知勿的一切猜測。
    “這地方真是一片死寂。”
    “誰說不是呢，當真是永眠的好地方，就像天上那……”
    “慎言！要是把它吵醒，我們全都得留在這裏和伯慮古國一同長眠。”
    聽著這段對話，四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這兩人人影……竟然是在伯慮古國出事之後才到來的！他們在這裏做了什麽？又去了哪裏？
    那兩道人影在簡單的對話後便徑直朝著主廳大門正對著的那麵牆走去，其中一個人向著牆麵捧出了雙手，看他的姿勢像是摘下了什麽東西，可是在程知勿等人的視野中那麵牆是空空曠曠的，看來這個影像隻記錄了人的行動和聲音。
    另一個人則麵朝門口的方向盤膝坐了下來，手上的動作仿佛在翻動書頁，邊翻他也邊用頭腦記憶著。程知勿抬眼掃了一下那個人身前的地麵，那裏果然有桌案或別的什麽長期放置留下的壓痕和汙漬，看起來這個人是在翻找某種遺留的經卷。
    過了幾分鍾，手捧東西的人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走到門口仰起頭來望了望天空，但隻是這麽一眼，他卻仿佛墜入了極寒的冰窟中，模糊的臉龐看不見五官和表情，但是卻無法阻擋那不斷滋生的恐懼情緒滿溢出來。他在僵了兩秒後，身子大幅顫抖著後退了好幾步，幾乎就要跌坐在地上，另一旁疑似在翻看經卷的人影注意到了同伴的變化，不由問道：“怎麽了？如此慌張。”
    “它……它……”前者咕隆一聲吞咽下去一大口口水，倉皇無措地指著窗外的天空失聲道：“它在睜眼了！”
    它？哪個它？
    天上的巨型麵孔。
    這句話中滲出的冰寒仿佛穿越了時空，幻影之外的程知勿四人也隨之豎起了渾身的寒毛。
    “怎麽會？！”翻閱經卷之人難以置信，但事實便是如此。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還沒看完……”
    “命重要還是它重要！”
    “交不了差啊！再給我五分鍾……不，三分鍾就夠了！”
    “一分鍾！最多一分鍾！”
    那邊沒了回應，已然埋首在了程知勿等人看不見的經卷之中，拚盡全力一目十行一般記錄著上麵的內容，他必須在一分鍾內把主要的東西都記下來，否則此行便完全失敗了。眼前的這份書卷是帶不走的，一旦他們拿著它離開，天上的巨大麵孔隻會蘇醒得更快。
    “一分鍾到了，快走，別管記沒記下來了！”那個捧著東西的人影站在門口，身子斜斜地傾向外麵，全身的肌肉都已繃緊，隻等同伴跟上便全速離開這裏。
    另一個人影也曉得輕重，而且他差不多把最關鍵的部分都背下來了，不算白跑一趟。
    “可惜還有一部分東西沒看完，這些可能會成為它唯一可能被利用或攻破的漏洞。”
    “管不了那麽多了，東方策那老小子又不知道我們少給了他一部分信息，你記下來的那部分已經足夠配合我手裏的這東西讓目標陷入永恒的長眠了……對了，把那些經卷燒了，省得留下後患，它的漏洞隻要留在曆史的塵埃中就夠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兩個人影便一前一後疾跑著離開了這間石屋，餘渺和方代巧本還想追出去看看他們往哪裏離開，但是這場幻影隻記錄了石屋內的景象，那兩人在衝出石屋大門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此時，被籠罩昏暗的光線也隨之重新恢複了正常的水平，三人都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考中。
    隻有程知勿張大了嘴，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的，從那兩人的對話中他聽見了一個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會出現在這裏的名字：
    東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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