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好手機後程知勿又去了趟民政局和銀行，將自己的身份證與賬戶的事兒都處理了一下，然後才往家走去。
    果不其然，楊研給他發了條訊息，大意是說晚上會來這邊一趟，沒講具體要幹什麽，但程知勿估計得是關係到妖理會內部變動的事情。
    晚上麽，那還有好幾個小時，程知勿打算利用這點時間去煙鬼那兒一下，雖然說那是個便宜師父，但自己失蹤整整十年的事也得給他個交代。郝昭知道程知勿和三清道場有聯係，但他去不了三清界，也找不到煙鬼在哪兒，所以程知勿的失蹤對煙鬼來說至今也是件沒頭沒尾的事。
    回到古塘路，程知勿剛踏上店門口的台階，就看見一個站在櫃台前的陌生人影。
    那是一個農民打扮的精壯男子，穿著一雙粗糙的黑色布鞋，褲腿挽到了膝蓋上，腰間係著一根麻繩做腰帶，肩頭搭著一條揉搓得滿是窟窿的汗巾，頭上戴著一頂竹篾編的鬥笠。男子麵容方正質樸，身子健碩，皮膚在地裏曬得黝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與他整個人比例失調的背簍，背簍裝得滿滿當當，但上麵蓋了一層麻袋，看不見裏麵到底裝著什麽。
    那人好像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專心致誌地在櫃台前打量著什麽。
    “您好？”程知勿出聲招呼道。
    男子聽見聲音這才轉過身來，他露出一個淳樸的笑來，伸出手來指著櫃台後的一根粗糙木杖問：“這東西可以賣給俺嗎？”
    說話間程知勿已走到了櫃台旁邊，他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農民打扮的男子，眼底的火焰驟然明滅，下一刻，他的表情變了。
    “上樓去，哥哥有事兒要談。”他輕輕拍了拍程祈的背。
    程祈沒有疑問，乖乖地嗯了一聲就往樓上走去了。程知勿的眼神重新落到眼前的男子身上，語氣鄭重：“閣下是……？”
    對於程知勿的反應，男子一點也不意外，膝蓋一屈，身子一矮，便把背簍卸在了櫃台上，即便他的動作穩之又穩，但背簍放下來時還是發出了重重的“咚”聲，足見裏麵裝的東西分量之沉。將背簍卸下後，他才撣了撣兩袖及紮在麻繩下的衣擺的灰，拱手一揖，暢然道：“給這位先生問安，俺是聞妖商會的商人。”
    聞妖商會！
    程知勿腦子裏的神經猛地繃了起來，哪怕睡了十年，他也清楚無比地記得這個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神秘勢力，不過那一次遇到的商人是一名書生打扮的家夥，與眼前這個農民截然不同。
    不過，有一點是共通的：他們都讓程知勿看不透深淺。
    “你們……”程知勿擰著眉頭斟酌詞句，知道對方是聞妖商會的人之後他也稍稍放下了心，從第一次交易的經過來看，這群家夥起碼還是講信用、有準則的，他想了想，開口道：“你認識一個行腳書生打扮的家夥麽，也自稱是聞妖商會的人。”
    男子咧嘴一笑：“當然認識，俺們都是同事，不過平常各幹各的，俺跟他沒啥聯係。咋，那龜孫兒短你錢財了？”
    他嘴上倒是不客氣，張嘴就是“龜孫兒”。
    程知勿嘴角扯了扯，不太懂這些神秘商人內部的企業文化。他搖搖頭，說：“那倒沒有，隻是好奇你們到底為什麽找上我。”
    “因為這個。”男子又指向了巫之杖，“怎麽樣，要跟俺交易麽？”
    程知勿伸手把巫之杖往身後拔了一下，同時關掉了鳳凰火提供的視野，用餘光瞥了過去。他這才驚訝地發現，那在伯慮古國中還全無異樣的木杖此時已通體盈滿了璀璨的紫色光輝，就和之前那枚奇怪的暖煙玉一樣。
    怎麽會？！
    程知勿分外確信自己在伯慮古國中時並沒有發現巫之杖的任何異常，為什麽離開了那地方就變成這樣了？同時，他還想到了無光之地的“鑰匙”，那塊不規則的金屬，也在他的視野中呈現出了特殊的紫色。
    默不作聲地將巫之杖掩到身後，程知勿倒不是怕那男子搶，隻是這事兒實在古怪。
    “先讓我看看你的商品。”他平靜地對那男子說。
    “好嘞。”男子也不扭捏，程知勿的態度明擺著防範非常，但他似乎秉承著顧客至上的原則，連一個不悅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來。
    男子把背簍上的麻袋揭了下來，從裏麵掏出了幾個黑布包裹，放到了櫃台上。
    他一一打開了那些包裹，簡單介紹了起來。
    第一件是一枚青銅令牌似的玩意兒，上麵用程知勿從未見過的字體纂刻著一個不知是符號還是文字的東西。
    “行止令，令如其名，可操控妖怪的行動，你讓它往東，它絕不可能往西。”男子用最樸素的話說著最可怕的功能，令牌的介紹很簡單，他舉起一個手指來，“十個那種木杖一樣的東西，可以交換到它。”
    程知勿咬著後槽牙，經過了上次的交易，他對於聞妖商會拿出來的任何東西都能做到麵不改色了，但是這個價錢還是那麽讓人想罵街。
    也不知道這些商人到底有沒有個統一的價目表，畢竟兩次的衡量標準都是不一樣的。
    程知勿想了想，示意男子往樓梯拐角看，“那麵銅鏡，價值多少？”
    “兩柄木杖。”男子想也沒想就報出了一個價格。
    程知勿點點頭，大概對這名商人的報價有數了。老實說，他還真有與之交易的想法，巫之杖在自己手裏沒什麽用，紀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還不如換成更有價值的東西。
    男子想要介紹第二件商品，程知勿哎了一聲，打斷了他。
    “你知道妖王麽？”程知勿問。
    妖王是他上次碰到的聞妖商人貨品裏一柄驚世駭俗的劍的名字。
    “知道，但沒在俺手裏。”
    “那柄劍的來曆值多少？”
    男子對程知勿的這個問題犯了難，“俺們確實是賣秘聞的，但妖王的來曆牽涉甚廣，俺……不好定價，你若是有心，可以等個三四十年，俺碰上其他人了商量商量。”
    三四十年……程知勿眼皮一翻，他知道聞妖商會的人多半都是老怪物，三四十年對他們來說還真不叫啥事。
    “算了。”他擺擺手，剛才那一問隻是想試探試探。
    男子也不計較程知勿的反複，介紹起了下麵的商品，大大小小十餘件，全都是程知勿聞所未聞的東西，並且定價都相當離譜，當然了，其功能在男子的介紹中也是絕對值得起這個價的。
    最終，程知勿思量片刻，把手往前微微一推，“你的商品都很不錯，但暫時沒有我特別需要的。”
    比起這位商人手中的東西來說，程知勿更感興趣上一名商人手裏的古山海地圖殘片，當然，也隻是微微感興趣罷了，並沒有一定要搞到手的想法。
    當然，重點還是更好的東西他都買不起。
    “沒關係。”費了半天口舌卻沒有達成交易，男子也不失望，還是掛著那副淳樸的笑容，將櫃台上的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末了，他從背簍上掰下一截竹片來，用手一抹，那竹片便變成了方方正正的卡片模樣，上麵用古樸的字體刻著兩個字：聞妖。
    男子將這竹片遞給了程知勿：“這是俺的名片，客人要是什麽時候想要做交易的話，隨叫隨到。”
    程知勿接過那張名片，低頭看了看上麵的內容，除了聞妖二字之外別無他物，就和第一位商人給自己的名片一樣。
    當他再抬起頭來時，眼前已空無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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