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程知勿感覺時間慢了下來，他從未親曆過這樣的戰鬥，鬱畫青無疑是一個極其強大的對手，一招一式都給了程知勿窒息般的壓力，在這樣的壓力之中，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不斷地在身體裏奔流，漸漸的便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在這樣的狀態中，整個世界好像都化作虛幻模糊的背景而遠去了，唯一還在視野中熠熠灼目的隻有鬱畫青手中的刀，那柄刀每一次的揮動都帶著程知勿的神經為之一跳。
    當他瞬身到鬱畫青上方發動最後的攻擊時，他看見了更多的清晰的畫麵，就像是有一層濾鏡不斷地自刀柄往上蔓延，先是手，然後是胳膊，很快，鬱畫青整個人都以清晰的麵貌呈現在了程知勿那奇妙狀態的視線中。
    程知勿沒有再糾纏的打算了，他揮動手中燃燒的撬棍砸了下去，耳畔的風被撕扯出呼呼的聲音，那風是灼熱的，仿佛能點燃眼前的畫麵。
    他看見鬱畫青的刀動了，下擺在鬱畫青的動作中微微翻起來了一些，那深黑色的旗袍有著蘇杭河水般的墨綠內襯，就像是著墨濃鬱的畫筆在這卷粗礪的宣紙上用力刷了一道，勾勒出流麗優美的鋒芒。這一筆是乍泄的春光，是突兀闖入視線的不速之客，是肆意遊弋的大魚。
    在不到一秒的時間中，程知勿咽下了一團口水，手中撬棍與鬱畫青的刀碰到了一起。
    下一刻，勝負已分。
    程知勿穩穩落到了地上，手中撬棍斷成兩截，在發出哐當一聲後崩裂為了無數細小的碎片。一陣連烈火都燒不透的涼意從他的脖頸一側傳至了神經中樞，涼意的來源是架在程知勿脖子上的刀。
    脖頸處的皮膚相比來說沒有那麽多的神經元分布，但程知勿依然能感受出緊貼著自己脖子的並非鋒銳的刀刃，而是刀背。
    鬱畫青在這種情況下也有餘力“點到為止”……程知勿無奈地認清了自己和這位小師姐的差距。
    “我輸了。”他倒是毫不辯解，直接承認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脖頸上的刀便被主人抽走收了回去，鬱畫青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輸了很正常，不必妄自菲薄，你能看出那一刀兩三分奧妙已經很厲害了。”
    “嗯。”程知勿勉強點點頭，鬱畫青的強大出乎他的想象，甚至僅僅依據自己細微的變化便能斷言自己看出了那一刀的奧妙。
    那不是刀，更像是一支超越次元和維度塗抹下來的畫筆。
    這麽兩句後的時間過去，附近的塵埃也終於落了下來，煙鬼不知做了什麽，天花板上便伸出來了好幾個小巧的灑水噴頭，開始往房間裏噴灑起降塵的水花來。與此同時，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機關人偶也從一旁的房間中走了出來，打掃起了現場。
    “小七，你的評價是？”煙鬼絲毫沒有見證了一場激烈戰鬥的興奮感，他懶散地坐在那裏，仿佛在享受忙碌工作中難得的休閑時光。
    鬱畫青在他的弟子中排第七，所以被稱作小七。
    她收了刀，不假思索地說：“進步很大，遠超想象，天賦一般，但氣運與頭腦俱是上佳，善出詭招，同等實力與經驗條件下，我與他……六四開。”
    同等實力與經驗仍隻有六四開，這倒不是鬱畫青瞧不起程知勿，相反，她隻對兩個人有過這麽高的評價，加上程知勿也隻是第三個。至於其他人，連六四開都沒有，大多數隻有八二開的水平。
    鬱畫青在整個三清道場中也是能在年輕一輩中躋身頂流的人，她的認可分量相當重。
    程知勿剛開始還有些憤憤，在聽鬱畫青解釋之後便也撇撇嘴接受了“六四開”的評價。
    他又好奇地順口問道：“有五五開的麽？”
    “同等實力和經驗條件下，沒有。”鬱畫青搖搖頭，雖然說著這樣瞧不起人的話，但她身上一點也沒有驕傲的意思。
    “為什麽要再說一遍前提？”程知勿一挑眉，鬱畫青好像話裏有話。
    “因為有人能在比我弱時便能和我五五開，而當她的實力與我持平，我已無法戰勝她。”
    “誰？”程知勿大驚，究竟是什麽人才能讓如此自信的鬱畫青給出這樣的評價？
    “你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唐江月。”
    程知勿先是愣了一下，他快要記不得這個名字了，但是很快，他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張平實、質樸的臉，那不是一個精致的女人，她有著如同中華大地一般的大方儀態，身著襦裙，待人謙和而彬彬有禮。
    她有這麽可怕？程知勿回憶著與唐江月偶然見的那一麵。
    “那就算你的考核通過了。”煙鬼的話打斷了程知勿的思緒，他拍拍掉到衣服上的渣滓，從座椅上跳了下來，嘟嘟囔囔著，好像對程知勿能留下來有滿腹牢騷一樣。
    程知勿眉毛一豎：“嘿，你要想趕我走就直說。”
    煙鬼的臉在咂吧出的煙氣中有些迷蒙：“嘁，老祖宗的規矩擺在這兒，我沒有趕你走的權利。”說著，他便在煙氣中轉身朝著一條走廊緩步走去了，朝身後一抬手：“考核結束，沒事兒就趕緊回去，別在這兒禍禍我的工作室……小七，你跟我來。”
    最後那句是對鬱畫青說的。
    程知勿記得那個方向似乎是往掛開山祖師公輸班畫像的房間去的，煙鬼這會兒去幹什麽？但糟老頭子既然沒叫自己，自己也懶得腆著臉跟去。
    於是，鬱畫青抬腳跟上煙鬼的步伐，而程知勿則轉身準備離開。
    程知勿走了沒兩步，那兩人的腳步聲已經漸漸遠去，他悻悻地聳聳肩，還以為這一趟來會有什麽收獲，誰知道就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程知勿的眼神在四周逡巡了一遭，突然，他注意到了煙鬼放在桌上的一個隻有四分之一個棋盤大小的金屬盒子。
    那是折疊後的浮空飛行器。
    程知勿心頭一動，這玩意兒十年前就有初步的成品，這會兒應該已經穩定下來了，自己要不玩玩試試？飛行是什麽感覺？
    想到這裏，程知勿便拎起那箱子朝電梯井走去了。
    他倒是一點不擔心煙鬼發現之後會不會又暴跳如雷，誰讓那糟老頭子不把東西放好的，讓自己看見了哪兒有不試試的道理？也算是幫他測試產品了。
    程知勿給自己找齊了理由，愉悅地乘上了電梯，來到了天台。在堆滿零件山的天台中，程知勿把那盒子放到了地上，按動其上唯一一個按鈕，霎時間，那盒子便發出哢哢的聲音，在程知勿眼前拓展組裝為了一個近似於橢圓形的板狀物。
    他有些興奮，嚐試性地踩了上去，這東西的平衡性還行，大概是內置了阻尼器能夠自動校準，最少程知勿這樣沒有任何類似載具駕駛經驗的人也不會摔下來。
    操作方式也很簡單，兩隻腳踩的位置裝有壓力感應電容，配合說明書在熟悉操作後便能輕易實現加減速、轉彎、升空和降落等動作，不過由於其與人體接觸的部分隻有腳底板那一小塊，所以考慮到安全性，它的速度並不快，全速也大約隻有三四十公裏每小時的樣子。
    程知勿看了一遍附帶的說明書，很快便踩著飛行器緩緩升上了天空，嚐試性地朝著前方飛了出去。
    他沒打算飛太遠，雖然在2027年個體飛行器已不算什麽太稀罕的事情，但離實現量產和完全民用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他這樣出現在空中勢必會被注意到的。
    程知勿隻是想試試飛行是什麽感覺，順便看看腳下這棟樓到底是在哪個城市，來了好多次也都沒搞清楚過煙鬼的工作室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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