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喲，怎麽個意思，我親愛的副隊，整整十年沒見，看到我就是這麽個反應？”大黃比程知勿矮了半個頭，但他的身高有大半都勻到了腿上去，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修長的美感，他邁著優雅的步子，活脫脫就是一隻漫步的狐狸。
    程知勿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盯著大黃看了半天，直到對方走到麵前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老實說，大黃不是一個差勁的同伴，雖然程知勿沒跟他共事過，但楊研既然招了他進二隊，那說明他的能力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可是程知勿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感到一陣無奈。
    “走啊，還等什麽。”大黃猛地伏下身來，把墨鏡順著鼻梁往下拉了拉，翻著眼皮看向程知勿，“啊這個臉色不太妙，讓我看看，莫不是要生了……”
    見大黃說著說著就要上手把脈，程知勿趕緊如觸電一般把手背到了身後。
    要是哪天妖理會真與三清道場開戰，把這家夥送去前線絕對能翻翻嘴皮子就把對麵說趴下。
    “男男授受不親，你正常一點。”程知勿僵硬地繃著臉說。
    大黃眨巴著眼，這近距離之下程知勿才發現對方的眼睛真的又大又靈動，真是如同書中說的那般能用眼睛說話。於是那雙眼睛說：“可……我們孕婦就是這樣的啊。”
    程知勿：“……”
    趕緊把這比妖怪還妖魔鬼怪的家夥弄走！！越遠越好！！
    他算是知道這家夥的車為啥是一身騷到沒邊的櫻花粉了，也就隻有這個顏色能配得上大黃的氣質罷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大黃那委屈巴巴的臉在一瞬間便恢複了正常，直起身來打量了一下程知勿身後的店麵，他早都聽說過這位副隊在這裏經營一家婚介所了，但從沒來過，這次也是認認門，“誒，這幅畫……”
    程知勿在聽到他的聲音時緊張了一下，還以為大黃發現店裏的那幅通往三清界的畫的秘密了。
    “畫得不錯嘿，多少錢買的？”
    程知勿嘴角一扯，虛驚一場。
    “朋友送的。”他搪塞了一句便把大黃從店裏拉了出來，“我們走吧，這個時間路上說不準會堵車，趕過去可能剛剛好。”
    大黃也不疑有他，坐上了車子，兩人一同往集會的地方趕去。
    路邊的景色在兩側飛奔而過，大黃專心開著車一言不發，這會兒的他在程知勿看來顯得特別順眼。程知勿的腿上橫著一柄粗糙的木杖，以防萬一，他把巫之杖也帶上了，這柄木杖在封印遠古遺麵時消耗了太多根源中的力量，但它的威能依舊十分可觀，能大幅增強握持者的攻擊，並附帶昏迷效果。
    不過程知勿在親手試驗過之後發現，巫之杖攜帶的昏迷效果並非附加在特殊效果上的，而是物理催眠。
    簡而言之，兩字足以概括：悶棍。
    總感覺哪裏出了問題但說不上來的樣子……
    “對了。”程知勿突然開口，“其他人對我是什麽看法？”
    “其他人，誰？”大黃一下沒反應過來，但很快便理解了程知勿的意思，“噢噢，你說他們啊，連看見你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能有什麽看法。”
    “我是說，我莫名其妙成為了副隊長，你們沒什麽怨言嗎？”程知勿幹脆直白地問了出來。
    他突然發覺跟大黃聊天還是有一些好處的，起碼這家夥看上去沒心沒肺的樣子，說話實誠，不用遮遮掩掩地繞彎子。
    “怨言？為什麽要有怨言？”大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一種……一個蘿卜一個坑，占了坑但不拉屎的意思。”程知勿試圖形象地闡述自己的問題，起碼他自己是覺得沒有盡到責任的，還占去了本屬於顏繆的位置。
    大黃噢了一聲，歪著頭想了想，道：“這麽跟你說吧，沒有欲望就不會有怨言，而隻有不滿足現狀的人才會有往上繼續攀登的欲望。”
    他的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伸出來了一條毛茸茸的火紅色尾巴，那尾巴尖按在胸口，就像是一隻手一樣，“拿我來說吧，我可能是整個二隊裏一眼看上去就最不會對你的晉升產生意見的人，這是性格使然，也是某種刻板印象。但要擺事實講道理的話，你知道我在被楊隊邀請加入二隊之前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嗎？我的母親生了五個孩子，我是最小的那隻，但我是唯一活下來那隻，因為她分娩到最後時觸發了超界打擊，根本無力兼顧我那四個剛剛降臨到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睜眼看一看的哥哥和姐姐。
    “她在拚命逃竄後終於幸運地擺脫了獵妖人的搜捕，並生下了我，我們躲在鄉下生活了很久，那段日子可以說是我童年最快樂的時間，但好景不長。我六歲那年村裏來了個神神叨叨的道士，沒什麽本事，但好像真有點奇遇，看出了我和母親不是人類，於是經過一係列波折，她也被後續趕來的獵妖人殺死了。
    “隻剩下我，這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六歲小妖怪，我在好多城市的街道上流浪過，擦過碗，挨過打，被騙過錢……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騙我錢的人，那次如果不是有個好心的阿姨看我可憐，我可能就餓死在垃圾桶旁邊了。
    “流浪的時間持續了十來年，在16年的某一天，我碰到了楊隊，他說我的能力能幫上大忙，便邀請我加入他的組織，我起初還以為這又是什麽新型騙術，畢竟妖理會嘛，哈哈，對我們這樣的野生妖怪來說就是高高在上的象征，怎麽可能這樣主動向我拋來橄欖枝？但事實證明，楊隊沒有騙我。”
    又是一條火紅的狐尾從大黃身後伸出，搭在了程知勿的肩上，大黃用一種近似慶幸的語氣說：“所以啊，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棒啦，是小時候的我連想都不敢想的啊。其實二隊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過去。”
    程知勿被那不安分的尾巴搔得有些癢，伸手將其拍了下去，他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整個二隊有那麽多人，哪怕個個都受惠於楊研，這種恩惠也絕不是一張刷不爆的信用卡。
    不過，程知勿也沒有反駁大黃的話，他在想另外的事：妖怪們的生活真的有被妖理會的出現改善麽？
    車輛在高速路上飛馳著，如程知勿之前所說，果然在京昆段接近成都出口的時候堵起了一條長龍，他們在這裏像烏龜一樣慢悠悠地往前爬了快四十分鍾才終於脫離看不到始終的車隊，往大華南街的方向駛去。
    此時的太陽已經西斜了，市內的道路情況更加複雜，好在兩人終於是在七點四十二的時候趕到了目的地。
    大黃將車停到了最近的地下車庫去，程知勿則步行去37號門口一探究竟，等大黃過來再一同進去。
    大華南街是一條具有兩車道的路，說不上繁華，大約也就是居民區的樣子，四下賣服裝和開飯店的較多，隔著遠遠的便能聞到一股香味。
    程知勿順著路牌找到了集會的地址：大華南街37號。
    這裏已經接近大華南街的末尾，是一棟低矮且上了年頭的建築，上麵掛著滋滋閃爍的霓虹燈光，那些燈光組成了幾個大大的字：春香會所。完全不用進去，僅僅看著四個透著**氣息的字便能猜到裏麵是什麽樣的所在，程知勿正驚訝於為什麽這種地方能光明正大開夜總會的時候，便發現那大門已經被工商局貼了厚厚的封條，還有一張宣告，落款日期是十幾年前。
    這就對了……程知勿嘟囔著，看來那集會是借了這處被查封的會所的場地。他順著37號建築的外牆往一側走去，果然在旁邊發現了一扇小門，和被封鎖的大門截然不同，它明顯是有人進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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