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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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山侯一隻是吃了個小虧,但是戰況緊急所以第一封軍報的時候僅有幾個字表明鄭軍援兵將至。
    漆山侯一在第二封軍報裏大言鄭軍前鋒如何凶猛,把小野早竹整的迷了。
    這貨小挫一下心態崩了?
    不應該啊!
    他可以確定青城往西三百裏內僅有這一股五千人馬的肖州軍。
    哪怕是鄭國第一強軍那也就五千多人,八萬人怎麽可能擋不住?
    事實上不是八萬多人擋不住,而是八千多人擋不住。
    漆山侯一在肖州軍還有六十多裏的時候得到了消息,便急忙召集將領議事。
    大部分將領認為鄭軍輕兵急來,僅僅是五千先鋒,己方聚集數萬兵馬完全可以一口吞下,這樣不僅能提振士氣還能威震鄭軍的後續大軍。
    想法沒毛病。
    最後漆山侯一下命令調動了五萬多人,從各處合圍試圖以絕對的優勢兵力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而他自己則親率八千精銳為先準備搶占險要。
    漆山侯一信心滿滿,部下眾將也是摩拳擦掌的認為分肉的時候又到了。探子說的很清楚,五六千人卻有將近兩萬匹馬,幾乎每一個士兵都有專門的馬用來馱裝備,一眼看過去就讓人震驚。
    靖軍將領趕回去對著部下一通咧咧,務必要多多繳獲鄭軍的裝備馬匹,至於人,那全是軍功首級,不要俘虜。
    漆山侯一率領八千精銳走了還不到五裏便得到探子回報,有一隊鄭軍大約百騎越陣而出,朝著己方而來,距此五裏左右。
    從漆山侯一接到軍報到商定計議再到大軍出發連一個時辰也沒有,又行軍了半個時辰。
    這麽說來鄭軍一個時辰推進了三四十裏路?這麽說來一天就可以前進近百裏?
    這個速度對於大軍來說已然是很快的了。
    大軍行進的速度也是一種實力的體現,若不是精銳中的精銳又如何能夠日行百裏。
    漆山侯一是見過大陣仗的,當下派出五百騎兵出擊。
    五百騎兵即便不能在鄭軍大部隊上來之前吃掉那百餘人要想拖住擊潰也是綽綽有餘的吧。
    漆山侯一認為自己給了對手絕對的重視。
    但是不到兩刻鍾,這五百騎便潰敗了下來。
    這個速度讓很多靖軍將領震驚不已。
    潰兵身後數十騎鄭軍正揮舞著手中的直刀狂呼著追殺。
    鄭軍瘋了?
    就算擊潰了數倍的對手可就這麽幾十個人就敢衝擊近萬人的軍陣?
    靖軍前軍番佐由佐博也是久經沙場,見此情景立即派遣一千長槍手結成十人縱深的槍陣,又緊急調撥弓手射住陣腳。
    這一番操作下來但也流暢,衝鋒的鄭軍隊正正是剛剛被賜了鄭姓的突野,或者應該叫賀野。
    急於表現的賀野以摧枯拉朽般的衝鋒擊潰了敵軍先鋒,此刻正是士氣旺盛,揮手之間都是自認為無敵的氣勢。
    眼前靖軍的動作倒是讓他心裏升起一點肯定,這個反應速度即便是在四營裏也算是可以的了。
    在麵對鄭軍重甲鐵騎的衝鋒還能如此快的調整陣型足以稱的上訓練有素。
    可是肖州軍人馬俱甲,往來縱橫間又怕了什麽。
    “連弩!”
    賀野在馬上大喊一聲,摘下了側身的連弩指向了前方。
    身後的數十肖州軍將士也是同樣的動作,這是破陣之前的必然打擊。
    “放!”
    賀野率先扣動機括,這種訓練不知經曆了多少次,每個人都已了然於胸。
    一支支弩矢帶著翁鳴聲就那麽突兀的出現在靖軍的視線裏。
    由佐博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但是將領在戰場上除了需要身先士卒除了激勵士氣外還需要適時的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最小損失的選擇,如此才算合格。
    很顯然,曲佐博當的起合格之名。
    “舉盾!快舉盾牌!”
    “長槍手撥槍!”
    靖軍的盾牌大多是竹製或者藤製的,僅有少數會覆牛皮鐵皮。
    這類盾牌韌性良好,對於弓弩的防禦尚可,但是卻不耐用。
    可是肖州軍衝陣的僅有數十人,即便每個人射完一個弩匣也不過千餘弩矢,靖軍防禦起來完全不擔心。
    靖軍長搶手緊張的胡亂揮舞,一部分弩矢被打的散落在地,剩下的紮在下邊的盾牌上,僅有少數弩矢鑽進縫隙給靖軍完成了一點損傷。
    賀野是野但是並不莽撞,眼見第一波攻擊竟然被擋了下來,當下便在靖軍麵前秀起了操作,眾人疾衝到靖軍麵前又撥轉馬頭,險而又險的避開了靖軍的長槍,順手還放了幾矢,給靖軍帶來了一波心跳。
    由佐博命令麾下的弓兵還以顏色卻奈何不得破甲,竟然沒有留下一個鄭軍。
    這下終於讓漆山侯一重視了起來,這股鄭軍遠非之前遇到的對手。
    想到後方的大軍漆山侯一便決定暫時先固守此地並撒出大量的探馬偵查敵情。
    大部分靖軍將領心中震驚還沒有平複,眾人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有讚成原地堅守的有認為應該調集主力主動進攻的,還有認為應該適當後撤誘敵深入的,吵得漆山侯一腦袋疼。
    靖軍沒有結果鄭軍卻已經開始動了。
    隆隆的馬蹄聲震的大地都在顫抖,這一次可不僅僅是百餘騎兵的氣勢。
    靖軍將領麵色大變,紛紛走出大帳。
    有探子驚恐的連滾帶爬的奔過來回報,鄭軍全軍出擊了。
    如此短的時間內,鄭軍是怎麽做到的?
    現在他們別說壕溝,坑都沒挖幾個,整個營地內亂糟糟的。
    “所有人立即整兵,放下所有東西,立即列陣!快牽我的馬過來。”
    最後這句話是對身後的親衛說的。
    遇戰事主將當為先以勵士氣。
    漆山侯一不可能因為五百人的小敗便嚇破了膽子。
    靖軍各部開始快速的運轉起來,畢竟打了那麽多年戰,精銳的素質還是在那裏。
    最前方的由佐博隻來得及搭建了一些簡單的拒馬工事,挖了一條淺溝。
    新調上來數百長槍手補充到槍陣裏,近兩千柄長槍閃著寒光對準了前方。
    後方的弓手根據命令重新釘好標識箭,紅色的尾羽錯落在前方形成一條紅色的醒目的死亡之線。
    鄭軍很快就出現在了視線裏,數百匹戰馬奔騰著四蹄湧了上來,身上的具甲泛著金屬特有的冷色。
    但是馬背上空空如也,沒有騎士。
    由佐博眉頭一皺,用馬匹衝陣?
    沒了騎士控製的戰馬還敢衝擊槍陣?真以為這槍頭摩擦的這麽亮就是為了晃眼睛?
    是不是傻?
    傻自然沒有。
    每一匹戰馬都被蒙上了眼罩,兩側還有輕裝死士藏在馬腹一側不停的揮著馬鞭以確保戰馬的衝擊範圍在一個可控的方向。
    此刻由佐博根本來不及做多少反應,隻能一遍遍大聲喊著穩住,手心裏緊張的冒汗,眼睛眨都不敢眨盯著越來越近也越來越瘋狂的戰馬。
    臨時設置的拒馬起到了一些作用,最先衝過來的戰馬一頭撞了上去,拒馬散架了,高速衝擊之下即便戰馬有重甲護身也還是被震碎了內髒,沒跑幾步便倒了下去,後方的戰馬有躲避不及的也翻滾在地,這麽一波最少十幾匹戰馬發出了哀鳴。
    但是更多的戰馬衝過了拒馬防線,一頭紮進了靖軍的步兵隊列。
    戰馬加上具甲足有上千斤,巨大的衝擊力直接便把靖軍的長槍撞斷,最前麵的靖軍士兵更是被撞的飛起。
    僅僅是幾個呼吸之間由佐博辛辛苦苦組織起來的長槍防線便被衝的慘不忍睹。
    以人力阻擋重裝騎兵的衝鋒所要付出的代價讓由佐博都感到心驚肉跳的。
    由佐博站在軍陣後方不斷的指揮著長槍手往上填窟窿,失去了速度和空間的重甲鐵騎也就失去了戰力。
    戰馬陷入人群裏,驚慌之下四蹄亂飛卻難逃被亂槍刺斃的下場。
    但是戰馬瀕死的哀鳴又仿佛是另一場死亡的前奏曲。
    更為劇烈震撼的戰馬衝擊地麵的聲音出現在靖軍將士的耳朵裏。
    肖州軍中分重甲輕甲各兩個營,此刻出現的便是肖州軍輕甲騎兵。
    雖然是輕甲騎兵但那也是相對而言,肖州軍的輕甲騎兵身上的防護力同樣不弱。
    由佐博見狀顧不得還未平息的混亂急忙調兵補充缺口。
    剛剛那一撥衝鋒他損失了超過三百的長槍手。
    弓箭手也顧不上有些酸麻的手臂,將手中的箭矢以最快的速度灑了出去。
    但是肖州軍的速度明顯更快,同樣的命令,同樣的動作,隻是這一波才是真正的箭雨,上千支弩矢一波一波的升起,覆蓋了靖軍視線裏的天空,然後化作黑點伴著翁鳴朝著靖軍軍陣落下。
    弩矢借勢落下輕而易舉的刺穿了靖軍長槍手身上可令的竹甲。
    後方的弓手沒有盾牌的掩護損失更大,一時間哀嚎聲四起。
    由佐博看著眼睛發紅,鄭軍兵利竟至於此。
    擺明了欺負人。
    “所有人後撤到鄭軍戰馬屍體後麵!”
    由佐博還在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如果讓鄭軍輕易的突破前陣那麽本陣就很危險了。
    部分士兵轉身後撤了幾步,有手快的還將一些屍體扔到了前麵,形成一個簡易的防線。
    戰場上聲音嘈雜,他不能保證所有的人都能聽到他的命令並且在鄭軍騎兵到來之前到達位置。那些到不了的就隻能辛苦成為炮灰。
    殘忍無情嗎?
    但是戰場從來就是無情的煉獄。
    有前排的士兵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大驚,便要朝後跑去,可剛剛轉身還沒有跑兩步便被同袍手中的箭矢釘在了地上。
    於是乎最前排的靖軍陣型開始散亂,這種被拋棄的恐慌讓所有的勇氣都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衝鋒的鄭軍將領叫焦自珍,建州人氏,現任肖州軍乙字營甲旅旅率,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漢子,調入肖州軍還不足一年,也是肖州軍中唯一一個跟皇家沒有關係的旅帥,正是急欲表現證明自己的時候。靖軍的表現倒是在他預料之內,焦自珍心中暗暗竊喜,立功的時候總算到了。
    直刀上寒芒逼人,在焦自珍眼裏卻是那麽的喜人。
    衝鋒的鄭軍騎兵將手中的長槍對準靖軍士兵的後背獰笑的刺了過去,戰馬帶來的慣性很輕易的便捅穿了敵兵的軀體,然後挾裹著又穿透了前方的敵兵。
    幾乎每一杆長槍都串起了葫蘆。
    肖州軍的將士則嫻熟的撒開手,抽出了腰間的直刀隨後反手握著橫在右臂下。
    不需要動手戰馬就可以幫著劃開敵人的脖頸。
    可是預料中的殺戮並沒有出現,靖軍雖然有所傷亡卻遠小於預料。
    焦自珍有些懊惱,這些該死的靖人怎麽長得還沒有馬高。
    戰馬遇到障礙物本能的躍起,然後重重的砸在地上,踏碎了不知幾個靖軍士兵。
    慘烈的哀嚎回蕩在曲佐博得眼睛裏耳朵裏,盡管這位稱職的靖軍番佐已經足夠克製卻還是止不住顫抖的腿和已經開始有些失控的部下。
    曲佐博不解,自己麾下的士兵在整個靖軍之中也算是不錯的精銳,他本人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兵家後人,能夠在二十歲出頭便成為番佐的可沒有幾個,可是為什麽此刻卻如此的不堪一擊。
    不是我等不行,實在是敵軍太過於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