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嬸對梁天理直氣壯的話感到十分詫異，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外冷內熱有正義感還熱心腸的孩子。
    就這麽說吧，他自己手裏有兩塊兒糖，會在保證自己有一塊兒糖的前提下分給別人一顆。
    就他店裏那些服務員，哪個不是找不到工作被他收進去的？
    對普通的外人都能好到那種地步，對自己的對象反倒客氣疏遠，這是啥道理。
    “小天，你這看看你說的這是啥混賬話？我都覺得丟臉。”梁二嬸突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問題，“該不會之前你領著人家小林逛街，想買點兒啥東西，都是讓她自己花錢吧？”
    梁天更懵逼了。
    “不應該嗎？”
    梁二嬸聲音清幽幽的，“當然了，應該由你花錢的，不信，你問你媽。”
    梁母忙點頭，“是呢，對女孩子應該要大方些，哪兒這麽扣扣搜搜的，小林不嫌棄你啊？
    處對象要都跟你似的，十個對象都得跑得老遠。
    你那小飯館關門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最近是不是手頭上緊張些？
    沒事，我這還有點兒錢，回頭我拿給你。”
    處對象？
    和林知瑜處對象？
    梁天震驚之後滿滿地無語。
    他總算搞明白，為啥她們倆莫名其妙說他的原因了。
    以為他跟林知瑜處對象呢？從哪兒看出來的啊，可真讓人撓頭。
    梁天無奈地看著她們，鄭重其事道，“媽，二嬸兒，你倆都誤會了，我跟瑜姐是合作夥伴關係，可沒有出對象，而且人家已經結婚連小孩兒都有了，你們別聽風就是雨的瞎說，我倒無所謂，對人家瑜姐名聲不好。”
    梁母:……她看向梁二嬸，啥啊，壓根兒就不是對象關係麽？
    梁二嬸這才知道是自己搞錯了。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還挺不好意思，“你這孩子，你早點兒說清楚啊，害得我還以為小林是你處的對象，害我空歡喜一場。”
    梁天自己都出了些虛汗，“我早說了瑜姐是我朋友，二嬸兒，你就喜歡瞎想，幸好我提前知道了，這要是鬧到瑜姐跟前去，我咋跟人家相處，你以後別老瞎想了知道不？”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梁二嬸答應的那叫一個痛快。
    梁母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感覺，就是有點兒空落落的，她又看了林知瑜一眼，越看越覺得喜歡，這麽漂亮還大大方方的女孩子一看就招人稀罕，上哪兒去找啊。
    梁母帶著一絲希冀地小聲問道，“小天，你真的沒跟小林處對象啊？”
    梁天滿臉嚴肅地看著梁母，二嬸兒不靠譜就算了，她就是一個大剌剌的人，喜歡聽風就是雨，自己親媽啥時候也這麽不靠準兒了。
    還有，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家裏休息吧，不好好休息跑這來幹啥。
    就是為了看他所謂的‘對象’？
    哎，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哪兒能這麽不靠譜呢。
    梁母見梁天難得嚴肅，趕緊擺了擺手，“行行行，我不提這個話茬兒啦。”
    再提，估計真把他惹生氣了。
    梁父從頭聽到尾，他就知道這事兒不對勁兒，看看，果真讓他說中了吧。
    他太了解梁天，這孩子腦袋裏除了他那小破飯館，別的啥也裝不下，連父母都沒功夫搭理，哪兒有閑心處對象。
    梁父問，“小林叫什麽名？”
    他總覺得那姑娘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還看到過不止一次，但梁父有點兒臉盲，除非是熟人才能把人的長相牢牢記住，隻見過幾次麵，他很難有明確印象。
    梁天意外地挑了挑眉。
    真稀奇啊，他爸居然主動找他說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天上下紅雨了，要知道他這高高在上的爸平時最看不上他。
    他爸寧願相信家裏的狗能成事兒，也不相信他能有一番作為。
    每次見了麵，梁父對他不是冷嘲熱諷，便是言語上的攻擊打壓，好像不這樣，就不能跟他講話了一樣。
    久而久之，梁天都習慣了。
    而且，梁父這人還有個毛病，他要是不主動開口說話，梁父一個字都不會同他講。
    梁天回想著，上次他們父子兩個說話，好像還是一年前來著。
    梁父突然變得這麽友好，真讓人震驚啊，當然，也讓他很不習慣。
    不過梁父友好地說話，梁天也不會跟個刺頭似的不知好歹。
    他如實回道，“她叫林知瑜。”
    林知瑜？
    林知瑜！
    梁父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震驚，嘴巴微微張著，好像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梁天自然也注意到了，“咋了，有什麽問題嗎？”
    梁母跟梁二嬸也好奇地看著，梁父跟小林認識啊？
    梁父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反應過來，連忙把臉上的震驚收了起來，不答反問了句，“她家是不是易水村的？”
    “……是。”
    梁二嬸子是個心直口快的，忍不住問道，“大哥，你咋知道小林是易水村的，你跟她認識啊？”
    梁父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算是認識。”
    大夥兒都愣住了，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啥叫算是認識？
    梁父說話向來很明確，很少說那種模棱兩可，模模糊糊不確定的話。
    一時間，大夥兒更好奇了。
    梁父歎了口氣，“這事兒說來話長，回頭我再慢慢跟你們說。”
    他看向梁天，語氣變得和藹了很多，儼然一副慈父模樣，“你別讓人小林同誌自己在那裏，過去跟人家說說話。
    回頭你不忙了，回家來跟我們吃個飯。”
    梁天卻打了個機靈，感覺被雷劈了，像是看鬼一樣看著梁父。
    這和藹可親麵帶溫柔的男人真的是他梁天的爸？
    是不是長得比較像的人假扮的啊。
    他親爸可不會對他露出這麽友善且親近的笑容，更不會說那麽肉麻兮兮的話，還讓他回家吃飯。
    梁天可記得他從家裏出來租房子開飯館的時候，梁父可是讓他從家裏滾出去的。
    這前後態度相差這麽大，梁天能適應得了才怪呢。
    所以梁父到底咋了。
    梁天實在太好奇，不過當下啥也沒說，而是走到林知瑜跟前，耐心說道，“瑜姐，接下來你還想去哪兒逛逛？”
    林知瑜笑了笑，“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回裁縫店，要是沒啥事兒，我就直接回易水村了。
    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兒去吧。”
    林知瑜聽力很好，所以梁家人說的話她都聽懂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咋說呢，如果是別人這樣說，林知瑜可能會覺得有些冒犯，但梁家人這麽說，林知瑜覺得有點兒搞笑。
    尤其是梁二嬸跟梁母，她們倆一個真的大剌剌又熱情，一個純粹簡單，感覺沒啥心眼。
    總體來說，梁家人除了有些無厘頭，都還挺好的。
    林知瑜走了，梁天也沒跟著。
    他更好奇為啥梁父主動跟他說話，還好奇梁父是不是真的認識林知瑜。
    好奇就得趕緊問清楚了，不然憋在心裏會很難受，他可等不到回家吃飯的時候再問。
    梁父看著梁天，十分想錘他，就這麽把人送走了？
    也太不講究了些。
    梁天這才問道，“爸，你認識林知瑜啊？”
    梁父臉色和緩了很多，“嗯，不止我認識，整個易水縣這個局那個局得沒有不認識她的。
    之前她幫助縣裏破獲了重大拐賣婦女案件，陳局長還給她辦了一個頒獎儀式，當時一同出席的還有齊書記，以及各單位的一把手，還有很多國營單位的負責人。
    小林同誌那時候自己在村裏開魚塘跟罐頭加工廠，還在鎮上開了一家鯽魚湯館。
    易水村以前多窮啊，窮的縣裏都跟著發愁，每年的貧困補助盡量發給他們，但那錢不多也用不了多久。
    小林同誌響應號召，自己搞事業，讓易水村的村民們人人都有了工作。
    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過。
    齊書記很看好她，估計那時候就想著幫她籠絡人脈，鋪路。
    就是那次見過一麵，不過人太多，也沒說上話。
    縣裏一直關注著她的發展，她後續發展的也蠻好，建了醬菜廠，搞了個水果基地，還弄了一個養殖場。
    對了，她現在還搞什麽蔬菜大棚呢，據說是冬天都能種出蔬菜來，這要是成功了，整個易水縣的經濟都能快速發展起來。
    齊書記反複交代，各單位在不違反規定跟原則的基礎上，要最大程度的給小林同誌提供幫助。
    還特意強調，小林同誌有需要，他們提供幫助可以，但不能去仗著自己手裏有點兒小權利，便去打擾小林同誌。”
    所以他剛才認出了林知瑜，也沒上前打招呼，怕給人家造成困擾。
    梁父一說起這個話題，頭頭是道，那話茬兒十分密集。
    梁母在一旁聽得十分入迷。
    聽完之後連連感歎，“這麽說來，小林同誌還是個能人呐。”
    “怪不得之前，她一個電話能把公安局跟勞動局都叫來了。”梁天也讚同地點了點頭，以前他隻知道林知瑜的名字還有她是哪裏人，也知道她有腦子，對做買賣很在行，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大有來頭。
    梁父擰眉問道，“怎麽回事兒，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是不是給小林同誌添麻煩了！”
    梁天十分鬱悶，他到底是不是梁父親生的，怎麽就不能盼他一點兒好呢。
    他也沒瞞著把之前陳聚財去飯館裏鬧事兒，林知瑜一個電話喊來倆局長，把鬧事兒的人送進局裏，還跟陳聚財前妻搞好關係，把裁縫店裏的東西以極低的價格收入囊中，這些事兒他毫無保留地都說了。
    省的梁父再盤問他。
    梁父的關注點卻很清奇，“這麽說小林同誌在村裏開了裁縫店，那以後就能帶動更多人就業了。
    齊書記說的沒錯，小林同誌就是一個商業奇才。
    哎，我當時要在現場就好了，說不定也能幫上點兒忙。
    誰能想到，小林同誌會去你那小破飯館啊。”
    早知道的話，他也去了。
    說到最後，梁父還滿臉遺憾。
    氣得梁天都想哭，梁父之前有多嫌棄他的小破飯館來著，為了讓他放棄，都不許家裏人跟他聯係，更不許他回家。
    每次見了麵不是冷嘲就是熱諷。
    現在這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狗腿的模樣，梁天都沒眼看。
    他心裏有些堵的慌，便問道，“如果是林知瑜經營我那小破飯館，爸，你還會跟以前一樣反對我，勸我放棄嗎？”
    梁父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語氣很堅定，“如果是小林同誌經營你那小破飯館，我不會反對，還會盡最大的能力給予支持。”
    梁天瞠目結舌，感覺心裏拔涼拔涼的，擰巴著疼。
    說不羨慕是假的，說不難受也是假的，他的心難受的滴血是真的。
    梁父咋還差別對待呢。
    好半天梁天才緩過來，苦澀地問道，“我能問問原因嗎？就因為她是林知瑜，是個做買賣的奇才，而我是梁天，在你眼裏一無是處不務正業的笨蛋？”
    梁父這次難得的沒發火，而是目光認真地看向梁天。
    “我會支持小林同誌，那是因為她打算做的事情都能成，而且短期內就能看到效益，這在很大程度上會給人安全感，覺得她是一個很靠譜的人。
    另外，你看她置辦的那些產業，哪個不是能長遠發展的？
    她做事兒效率極高，短短半年時間，就置辦了那麽多產業，還捎帶解決了那麽多就業問題。
    最難能可貴的是，她走的每一步都穩紮穩打，基礎打的紮實，就算產業越來越多，也不會出亂子。
    這才是真本事。
    大家願意給她最大程度上提供幫助，除了齊書記的指示，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自己厲害。
    怎麽說呢，她是一個厲害且有大義還有能量的人。
    人啊都慕強，誰都不例外。”
    梁父停頓一下，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繼續說道，“你總怪我不支持你鼓搗那個小飯館，可我除了不讓家裏人跟你來往，其他事兒我什麽也沒做，甚至你媽偷偷來看你，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那飯館經營了兩年了吧。
    掙到錢了嗎？
    你做的菜得到了食客們的認可了嗎？
    去過你飯館裏的食客們提起你做的菜，能明確說出名字嗎？
    這些人裏麵有多少是回頭客？”
    一連串的反問，讓梁天深受打擊，他下意識地就想開口反駁，但很快發現那些反駁的話有多蒼白無力。
    如果他做的菜受歡迎，那麽飯館裏不會冷冷清清，也不會沒有一個回頭客，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他飯館裏的菜名。
    其實，這些都是事實，而且從飯館開業那天就存在，隻是梁天不想承認，一門心思地想憋著勁兒幹出一番大事業來給家裏人證明自己。
    他辛辛苦苦支撐了兩年，也掙紮了兩年，錢沒掙著每天還忙得不行，林知瑜要不是不出現，他頂多堅持到年底，小飯館就徹底破產，他的事業也會以失敗告終。
    所以，兩年了他到底再堅持什麽？
    也難怪，梁父會不認同他。
    這一刻，梁天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也許他真的不適合開飯館。
    梁天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對梁父的態度也好了很多，“這些話，你以前怎麽不跟我說？
    早這麽說，我就會少走很多彎路。”
    梁父:……行，他以前說的話都當喂了狗。
    父子之間關係有了緩和，梁父也不會故意破壞，他想了想，自己以前也不是一點兒錯都沒有，可能因為太想兒子變好了，所以說話辦事兒有點兒硬，打壓嘲諷的手段用的多，也沒顧及到梁天的自尊心。
    他又主動說道，“家裏有醬菜跟鯽魚罐頭，都是小林同誌工廠裏生產的產品，你晚上回家嚐嚐看，絕對會喜歡上那個味道。
    你那飯館關了就關了，趁著這次機會好好休息幾天。
    考慮一下我給你安排的工作。
    實在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以後再做打算。
    另外，易水鎮那家鯽魚湯館特別有名，等我放假了帶你媽跟你去一趟。”
    梁父難得把話說的這麽軟乎，別說梁天不習慣，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十分別扭。
    梁天看著別別扭扭的梁父，意外地沒有那麽疏遠了，他笑了笑，“行，那你說話算話，不過，你安排的工作我就不考慮了，因為我跟我瑜姐要合夥兒開茶館兒，主意是她出的，她負責裝修，我負責進貨跟日常經營，掙得錢四六分，她四我六，前麵大廳就賣茶葉，後麵的樓就做飲茶會客的地方。”
    梁父這才想起來，梁天之前提過他跟林知瑜是合作夥伴的關係。
    一聽是林知瑜的主意，梁父也不反對了，甚至還鼓勵道，“那你跟小林同誌好好合作，她經驗多，你要保持虛心，也要勤勉些。
    跟著她幹，以後得出路差不了，你小子也算是因禍得福，碰到了你人生中的貴人，這易水縣有多少人想跟著小林同誌做生意呢，但都是有想法找不到門道的人。
    既然小林同誌給了你這個好機會，你就得牢牢地把握住。
    不好的事情一點兒都不能做，給小林同誌惹了麻煩，不用她，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當然了，你要是有需要家裏幫忙的，就盡管跟我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梁天樂得業牙，“你都不問問我那茶葉進貨渠道靠不靠譜？”
    梁父淡定地搖了搖頭，“不問，小林同誌既然決定跟你合夥兒，肯定都考察過了，各方麵沒問題才會下決定。
    說起來，你能被小林同誌看中，肯定也有過人之處，我雖然暫時看不出來，但以後你在小林同誌的引導下肯定能展現出來。”
    字字句句不離林知瑜，好像梁天能不能成功，都跟林知瑜息息相關。
    要是擱以前，梁天聽到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肯定得生氣，但他現在感覺還挺好的，沒有不開心。
    父子之間的關係能重新變親近，梁天的工作又有了著落，最舒心的就是梁母。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林知瑜真是他們家的福星，要是能成為她家的兒媳婦該多好吧。
    夫妻多年，梁父又怎麽能不知道梁母的心思。
    他鄭重地提醒道，“人家小林同誌已經結婚了，還有孩子，夫妻關係和睦恩愛，所以不該有的念頭就斷掉。
    還有，你們說話辦事兒都注意些，別聽風就是雨，容易壞了人家女孩子的名聲。
    梁天要是有對象了，合適的時候自己會領回家裏，光明正大的見麵也是給女方的尊重。
    你們倆都別瞎費心。
    不然將來梁天就是有了對象，也會被你們這幅德性嚇退。
    他要是娶不上媳婦兒，你們倆就是罪人。”
    梁二嬸:……
    梁母點頭，“這事兒確實是我做的不妥當，以後不會了。”
    梁天壓了壓唇角，努力不讓它上揚的那麽明顯。
    梁二嬸被大伯哥批評了，也沒生氣，反而好脾氣地接受，“我也改，不過大哥，你見過小林同誌的男人嗎？長得好嗎？有小天高，有小天帥麽？”
    “……”梁父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裏回想起宋嶼川的模樣，點點頭，“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年輕男人，長得很好看，個子也高，脾氣也好，最關鍵的是他也挺有本事的。
    怎麽說呢，跟小林同誌郎才女貌，就是天生的一對兒。
    梁天跟他的差距太大，不能放在一塊兒比。”
    梁天白了一眼梁父，有他這麽說話的嗎？
    梁母卻聽懂了。
    梁父這是拿話點她呢。
    哎，行啦，她從知道林知瑜有家室的時候，就已經死心了，不用這麽刻意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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