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慢，怎麽是你？
    這個聲音哪怕隔了幾十年，顧慢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轉身，果然是大姐顧雪。
    顧雪是劉香蘭的貼心小棉襖，以老實溫順，諄諄善誘著稱，上一輩子沒少給顧慢灌輸這種思想：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為我們好，短了誰也不能短了父母的。
    前世的顧慢覺得顧雪是個好溫柔好孝順的大姐姐，也曾經深受其蠱，現在想一想，這不是後世人說的綠茶婊嗎？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會這麽傻了。
    大姐夫扶著自行車，和大姐一樣老實憨厚，他是真憨厚。
    顧慢自顧自收拾著東西，說道：“大姐，我現在有點忙，咱回頭再說。”
    顧雪對顧慢的冷淡很介意，但她努力不表現出來，弟弟退婚要說沒有這個丫頭在中間摻和，打死她也不信。
    “你這是賣豬肉？顧慢行啊，做起生意來了，孝順咱爹媽了嗎？”
    顧慢的嘴角掛上幾絲嘲諷：“我這算什麽生意？和要飯差不多。我婆家因為娶我，又賠了咱媽二百塊錢，欠下的債，可不得掙錢還？大姐家富裕，你先替我孝順著；等我有錢了，再孝順咱爹媽。”
    顧雪就是一噎，以前她說什麽顧慢都照做，現在知道拿話堵她了，小丫頭嫁人學精了，肯定是婆家人在後麵攛掇的。
    自從顧慢嫁人，顧雪一次也沒見過她，難得遇見，她決定好好勸勸這個妹妹，孝順父母是應該的，誰都有老的那一天。
    顧慢和婆婆把案板和肉都抬到了工廠那邊，就等著工人下班了。
    顧雪不顧男人使眼色，也跟了過來。
    “顧慢，你要是沒有時間，就割二斤肉，我讓你姐夫給咱媽送去。”
    顧慢問：“這算是我孝順的，還是你孝順的？”
    顧雪結巴了：“當然……當然是你啦。”
    “大姐要是付錢的話，別說二斤了，十斤我都賣；要是算我的，那沒有辦法了，我現在沒錢，連本錢都沒掙回來。我要是拉著饑荒去送肉，咱爹咱媽吃的也不香。”
    “顧慢，你變了，咱姊妹幾個和爹媽才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後有個什麽事，還得娘家替咱們出頭。你可別聽了幾句好話就翻臉，人家就是攛掇你，巴不得和娘家斷了關係，好拿捏。”
    李桂蘭一直沒說話，這是兒媳婦和娘家的事，她不好摻和。退一步講，孝順老娘是應該的，她也有爹媽，將心比心，她不會攔著。
    可是現在這個顧家大姐，話鋒都指向婆家，李桂蘭不幹了。大姐怎麽的，也不能空口白牙說胡話。
    “她大姐，孝順也是分能力的，我們窮，顧慢沒有能力孝敬，你怎麽還不依不饒了呢？”
    顧雪不認識顧慢婆家的人，她壓根也沒把顧慢身邊的這個人當成她婆婆。顧慢的婆家窮，男人又是個混混，這些她都是知道的，每每和顧慢比起來，她才有優越感。
    顧慢能做生意？那是她故意這麽說的，還不是窮急眼了，幫人家打工？李桂蘭被她當成了顧慢的搭檔。
    “你是誰？我和顧慢說話，你插什麽嘴？”
    “她是我婆婆……”
    工廠下班了，有老客戶圍了上來，你一斤我半斤就把顧雪擠出了圈子。
    顧雪氣的啊，但她溫和的形象不允許她發火，這個時候男人湊了上來：“走吧，咱娘在家看孩子指定看煩了，回去又得挨訓。”
    顧雪頭胎是閨女，踩著計劃生育的腳後跟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四歲，正是上天遁地找不到門路的時候。孩子奶奶有腿疾，一聽見看大孫子就頭疼。
    顧雪的心思全在顧慢身上，她奪過男人的自行車，說道：“你先回家去，我去看看俺媽。”
    不愧是一張床上睡過的，顧姐夫能不知道媳婦那點小心思？還不是去告狀！
    怎麽娘家的事，她那麽願意去摻和？
    顧慢這裏沒用半個小時就收攤了，這兩天她刷臉成功，擁有了自己的回頭客，以後就能發展成穩定客戶了。
    薛長河還沒有過來接，婆媳兩個回不了家，幹坐著實在無聊，顧慢說道：“媽，咱倆逛逛去唄。”
    “行啊，想買什麽媽給你拎著。”
    顧慢找了一家店麵，把桌子放到人家的房簷下麵，這才挽著李桂蘭的胳膊去逛街。
    李桂蘭看著挎著自己胳膊的顧慢，感覺兒媳婦貼心極了。自己生的那三個，兒子不算，兩個閨女都沒這麽貼心過。
    兩個人先去了供銷社，衣服鞋襪隻有在這裏才能買的到。李桂蘭節儉，手工做的布鞋前麵都磨破了，都沒舍得扔，現在掙錢了，顧慢想給婆婆買一雙。
    貨架上的方口條絨布鞋，輕盈耐穿，顧慢讓售貨員取了一雙37碼，一雙36碼。
    “媽，您試試。”顧慢先把36碼遞給了李桂蘭。
    李桂蘭根本沒想到這是給她買的，連忙推拒道：“媽有鞋子穿，鞋幫都做好了，瞅點空就能上腳了。”
    顧慢堅持：“這種軟和還不滑，穿著也好看。”
    好說歹說李桂蘭也不願意試，一雙鞋子三塊，頂三斤肉，太貴了。
    售貨員大概是想成交這樁生意，插話道：“大嬸，你閨女孝順你的，不要客氣啦。”
    李桂蘭高興地說道：“不是閨女，這是俺兒媳婦。”
    售貨員很意外：“嬸子，連兒媳婦都這麽孝順，您可有福了。”
    “有福，有福。”李桂蘭到底沒扛過售貨員和顧慢的一唱一和，忍痛看著顧慢掏腰包。
    顧慢還給爺爺買了一捆旱煙，給公爹買了一頂氈帽，給小姑子買的是美加淨美白霜。
    前前後後花了十一塊五。
    李桂蘭想讓顧慢買點自己愛吃的，比如桃酥、罐頭啥的，顧慢沒舍得，有薛長河摘的酸棗就挺好。
    等她們回來，看見薛長河已經到了，呆在人家店門口，正打聽他老娘和他媳婦去哪了，把人家店主煩的不行。
    “混小子，走了。”
    薛長河這才笑嘻嘻地接過李桂蘭手上的東西，眼睛卻看著顧慢問道：“媳婦兒，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