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後大出血，武文秀想到了，但沒想到來勢洶洶。
    第二個孩子娩出後，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兒，比哥哥要小一些。
    哥哥2100克，妹妹隻有1800克，這還是差不多足月產的孩子。
    雙胞胎已是少見，堪比中大獎；一兒一女的龍鳳胎，就是中了特等獎。武文秀在產科二十多年，這種情況遇到的也不多。
    “慢慢，看，又生了小女兒，恭喜你，兒女雙全。”
    顧慢和女兒貼貼，這一個比哥哥還瘦小，哭聲都弱嘰嘰的，就像一隻小紅老鼠。
    依然是醜醜的，但顧慢覺自己有子有女，還有孩子爸，一家四口，此生已是圓滿。
    隻聽助產士小聲說道：“武主任，快看……”
    武文秀心頭一驚，隻見顧慢的下身，已有一股鮮血汩汩而出。
    產後大出血。
    常見產後大出血的原因就是子宮收縮乏力，由於胎兒娩出後，子宮受到了各種因素從而引起了收縮和縮複功能的異常，從而引起了產後大出血。
    武文秀首先采取在腹部按摩子宮，起到收縮的作用，同時使用縮宮素肌肉注射，卡孕栓直腸用藥的治療方式。如果沒有作用，則需要進行手術切除子宮了。
    顧慢才二十歲，做這樣的手術未免太殘忍。
    而產房外麵的李桂蘭和薛長河，也從驚喜變成了手足無措。
    兩個孩子從產房先後送了出來，李桂蘭抱著孫子，笑道：“這個小子笑了誒，我是奶奶，那個是你爸，記住了嗎？”
    孩子爸探頭過來，紅蟲蟲一個，脫口而出：“呀，臭小子這麽醜，能娶上媳婦嗎？”
    李桂蘭踢了他一腳：“不會說話，滾一邊去，你當年比你兒子還醜，不是照樣長成了一個人？再說，俺們哪裏醜了，大眼睛高鼻梁，腿腳長長的，一定是個俊小子。”
    薛長河又打量了一眼兒子，依舊沒看出哪裏好看。
    很快孩子被抱走了，低體重的孩子要抱到嬰兒監護室集中觀察、護理。
    前後相隔有二十分鍾，又一個孩子被抱出來了。
    “產婦顧慢的家屬。”
    “在，在，我就是。”這次薛長河拔了個頭籌。
    “女嬰，體重1800克，健康。”
    薛長河小心翼翼接過來，喲，比哥哥還小，紅蟲蟲倒是和哥哥一模一樣。得知是女兒，薛長河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醜，而是這麽小點的閨女，真是可憐。
    李桂蘭接了過去，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做夢的時侯她才敢這樣想。
    薛家祖宗顯靈了。
    薛長河最掛念的是顧慢：“大夫，我媳婦呢？”
    “觀察一會，如果一切正常，應該很快就會出來。”
    “那謝謝醫生了。”
    等待總是最難熬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產房的門再次推開：“產婦顧慢的家屬。”
    “我，我是。”薛長河腳步漂浮，因為顧慢依舊沒有出來。
    “產婦產後大出血，正在進行止血處理，術中風險由我來告知。”
    年輕醫生在說著醫學術語，薛長河聽不懂，他也不想聽，他隻知道媳婦很危險，就因為生了兩個孩子，現在有生命危險。
    “我媳婦兒好好送進來，為什麽會送命？到底是哪裏出錯了？趕緊改過來……我不聽別的借口，把人好好的送出來就行。”
    不怪薛長河急，換成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渣男除外。
    “我是和你講術中風險，請你配合簽字，我們要進行進一步的搶救。”
    什麽樣的家屬最不好溝通，就是這種，把醫生看成超人，什麽意外都不允許發生……
    薛長河不是胡攪蠻纏，他就是難以接受嘛。他重生了，把上一輩子自己的命運改變了，和顧慢的關係也越來越和諧，雖不是愛的死去活來，至少是愛著的，而且越來越愛。
    上天賜給了他重生的機會，賜給了他兩個小寶貝，可以預見的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為什麽要讓這個四口之家缺了最重要的女主人？
    如果給了他重生大獎，又要從他身邊抽走另一種更重要的東西，這叫什麽幸運？
    都是狗屁。
    年青醫生很急燥：“你這位病人家屬如此不可理喻！病人等著你簽字救命，當丈夫的居然不作為……”
    “少跟我說這些，人怎麽推進去的，好好的給我推出來。”
    年輕醫生隻能轉身進產房，給武主任匯報去了。
    李桂蘭這才走上前，拍了拍薛長河的肩膀：“長河，你不能任性……”
    薛長河的眼睛都紅了，瞪視著李桂蘭：“媽，您也認為慢慢救不過來嗎？”
    “當然……救過來最好，可是……我們不是神仙……”
    李桂蘭不敢說什麽了，薛長河的脾氣雖然收斂了一些，一旦急眼了，還是很嚇人的。
    年青女醫生：“武主任，家屬拒絕簽字。”
    武文秀蹙眉：“為什麽？”
    “男家屬太不可理喻了，堅持說他媳婦好好的推進來的，一定要好好的再推出去。”
    武文秀笑不出來，剛進來時她也誇下海口，她是婦產科最好的醫生，要顧慢放心地把自己交給她。
    打臉打的真快。
    “我去。”現在的實際情況是，不簽字就無法做手術，顧慢更危險。
    “顧慢家屬……”
    “在，武主任。”薛長河雙眼腥紅，每一分鍾的等待都像在揪他的心。
    “顧慢產後大出血，這種情況不是我們願意看到了，家屬接受不了可以理解，但我們也要積極去麵對。
    在此之前，我們已經采取了可以用到的一切方法，目前出血情況還是沒有止住。如果再發展下去，隻能考慮切除子宮，這是最後的……”
    “武主任，你別說了，拜托你，把慢慢給我帶回來。”
    “那就簽字，這是唯一能救慢慢的方法。”
    薛長河的手抖成了篩子，顫顫巍巍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筆有千斤重，心情萬種難。
    “武主任，拜托，隻要慢慢活著，別的都無所謂。”
    武文秀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畢竟才二十歲，相當殘忍。
    回到產房的武文秀：“通知相關科室，密切配合，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