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馬爾鬆將在黃昏之前，通過安插在劇院區警署的臥底雅克，得知那份對他極為不利的審訊報告。
    與此同時，被定為法奸的糧食商人莫雷爾，連同那個叫佩特拉的普魯士間諜，都將兩天內被押解到拉拜監獄。
    這座國家監獄主要審訊與關押賣國者與外國間諜，而且就在馬拉警署的轄區內。
    此外，“瓦爾密大捷”的指揮官克勒曼將軍，以及他的兒子小克勒曼上尉也關在此處。
    早在一周前，塔裏安曾向安德魯透露：國民公會已通過抽簽方式，選中了塔裏安與另外四名代表，他們五人將組成一個特別甄別組，全權調查克勒曼父子是否存在有“投敵賣國、貽誤戰機”的行為。
    因為埃爾隆伯爵夫人的關係，安德魯也曾希望塔裏安能出手搭救克勒曼父子，但顯然計劃沒有成功。
    就在昨天，安德魯與塔裏安共進晚餐時，意外得知五人甄別小組暫停了針對克勒曼父子的調查，那是很多關鍵性證據缺失。
    所以，整個事情饒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起點。
    既然沒有捷徑可走，那安德魯就隻能遵循曆史的規律，讓塔裏安盡可能的拖延“克勒曼父子案”的調查，一切都等到熱月政變之後。
    坐在辦公室裏的安德魯剛把所有文件簽批完，手中的咖啡還沒喝上一口。而自由樓那邊，卡爾諾委員已經派人來催促安德魯前往軍事委員會報到。
    盡管心中一百個不願意，但安德魯還是放下咖啡杯，下樓，朝平等樓那邊快步走去。
    在連續經過三道武裝警衛檢查後，安德魯這才被允許進入軍委會的大辦公廳。
    這裏的陳設與“綠廳”差不了多少：同樣的“凹字形”工位，同樣的水晶吊頂，同樣的單枝燭台，也是同樣的忙碌；
    當然也有不同的：這裏四周牆壁上懸掛著各種軍事地圖，標注共和國14個軍團每天的實時戰況；來往大廳的人幾乎都身著藍色製服，除了文職雇員或是軍事委員會的成員。
    “軍裝！”安德魯心中一驚，他知道自己壞事了，待會要被軍中大佬訓了，因為自己依然是一副秘密警察的打扮，手捧的圓筒帽與身上的燕尾服，至於短槍與匕首都存放在第一道檢查站。
    整整好幾分鍾，安德魯隻能站在大門外，躊躅不前。
    這裏可謂是“法國版白虎堂”，各種軍事機密就掛在大廳的牆壁上，生性謹慎的他自然不敢貿然進入，還要默默忍受著趾高氣揚的軍官們，投來的種種異樣目光。
    畢竟，沒有哪個軍人是喜歡秘密警察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軍人才是法國大革-命的最大的受益者。橫在他們頭頂的天花板被徹底打破，革-命隊伍中的每個士兵都有機會晉升軍官。
    至於那些富有非凡的革-命激-情，更熟悉和了解新的機動戰鬥方式的年輕軍官，一個個脫穎而出，成為萬眾敬仰的將軍和軍團司令。他們是奧什，是莫羅、是拿破侖，是儒貝爾，是克萊貝爾……也許未來還會有安德魯。
    這也是穿越者為何甘願冒險，放棄政治部警長的舒適生活，勇敢接受軍令部的征召令，前往戰場的原因所在。
    這一場頭腦風暴和心理建設，令安德魯忘記了眼下的不安與不快，直到一個熟悉聲音在耳邊響起。
    “弗蘭克少校，你過來！”剛從主席（執委）辦公室出來的卡爾諾，一眼就發現了在大廳門口徘徊的新部下。
    一聽到大老板的召喚，安德魯急忙走了過去。
    “軍委會裏不需要密探頭子，隻有情報官，以後記得身著軍中製服！”卡爾諾朝著安德魯上下打量了一眼，淡淡說道。
    “卡爾諾公民，遵照你的指令，下次穿軍裝！”
    安德魯留意到對方盡管語氣冰冷，但嚴肅的麵容上並沒有什麽厭惡感，這令他放心不少。
    一段小插曲過後，卡爾諾令人拿來一張高比例的大版波蘭地圖，將其掛在東側牆壁上，將一直停滯不前的意大利軍團徹底覆蓋。
    安德魯注意到這張波蘭地圖製作於1770年，地圖製作者卻是已叛逃海外的杜穆裏埃將軍。
    24年前，杜穆裏埃作為外交部的情報官被派往波蘭，策劃、組織與參與了波蘭民兵巴爾聯盟戰爭……
    很快，在卡爾諾與安德魯身旁已聚集了七八位參謀模樣的軍官，包括一位準將。在巨幅地圖的左下方，一名中年模樣的中尉軍官也將筆墨紙張擺在桌麵，好了此次臨時軍事會議紀要的準備。
    “弗蘭克少校！”
    卡爾諾將一根修長的指揮棒交到安德魯手中，命令道：“依照你掌握的情報以及個人判斷，對未來的波蘭戰局走向做一次推演。”
    在接過指揮棒的那一刻，安德魯心中的那種緊張不安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臨其境的“遊戲體驗”。
    很快，指揮棒的一頭，首先點到波蘭古都克拉科夫。
    安德魯說：“半個月前，從美國獨立戰爭前線歸來的塔得烏什·科希丘什科將軍，正式宣布在波蘭、立陶宛和烏克蘭全境發動起義，並擔任全波蘭所有軍隊的總司令。當日，科希丘什科將軍還發布了一項軍事動員令。
    依照這份動員令，小波蘭地區的每5間房屋至少派1名健壯男子，裝備‘龍騎槍、矛、或者裝備把斧子’。當時，這支軍隊規模不超過4千人，而且半數士兵隻是裝備大鐮刀的民兵……”
    說到這裏，安德魯聽到自己身後有人在低聲嘲諷。
    “麵對這群烏合之眾，或許俄國人的一個步兵團就能將其圍殲！援助波蘭？這應該是個笑話，也許我們還沒離開巴黎，波蘭人就已經選擇投降了。”
    這番話引發了不少職業軍官的共鳴，各種譏諷與嘲笑此起彼伏。即是針對不自量力的波蘭人，還有胡亂拿著指揮棒的秘密警察頭子。
    對此言論，身為大佬的卡爾諾卻是充耳不聞，他那古井不波的橘皮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安德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繼續說道：“盡管這支裝備簡陋，缺乏火炮，但他們誌氣高昂，擁有為祖國波蘭犧牲一切的大無畏精神！就像在1792年，不畏艱難趕赴‘瓦爾密戰場’的各省義勇軍。
    就在數天前，科希丘什科的軍隊在克拉科夫附近的拉茨瓦維茨村，與前來鎮壓起義的俄國德尼索夫軍團，發生了一次遭遇戰。就是在這場戰鬥中，波蘭僅有的四千烏合之眾，一舉擊潰了擁有12門火炮，以及3千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俄國正規軍。
    此役，波軍損失不到3百，而俄軍傷亡8百，還有12門火炮和大批輜重被遺棄。雖說精疲力竭的波蘭軍隊難以發動進一步追擊，但戰敗的俄國人也迅速退出了整個小波蘭地區。”
    此言一出，整個場麵頓時尷尬起來，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其間，也曾有人想要質疑安德魯情報的真偽性，但考慮其秘密警察的特殊身份，弄虛作假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再過一兩日，波蘭人在拉茨瓦維茨戰役的捷報，也會通過軍委會的內部情報係統傳過到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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