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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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正(下午兩點),洪範才送走了步天澤和莊立人,隻歇了口氣的功夫又等來了自己的軍務團隊。
    這個新組建的團隊以徐運濤作總負責人,呂雲師、洪烈為其副手,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募兵。
    “事情比想象中順利很多,消息才放出幾日應征者已是絡繹不絕。”
    為了塑造形象,洪烈今日穿了一身亮銀輕甲,神色振奮。
    “是因為選中以後那二十兩安家費嗎?”
    洪範笑問。
    “是,但也不完全是。”
    徐運濤答道。
    “更多的還是因為校尉在涼州的威望非凡。”
    自從來到西京、正式接下聘任開始,他就以職位稱呼,再不喚名字。
    “徐帥說笑,我哪裏來這種威望?”
    洪範擺手。
    “洪……嗯,校尉,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涼州的聲望有多高。”
    呂雲師開口道,還有些不適應與好友的全新關係。
    “在金海、西京一線,百姓幾乎將你作謫仙看待,再加上本地世家豪強看你麵子順水推舟,要募二千健卒易如反掌;若是不計金銀放手來做,我看短時間內拉起幾萬人也非難事。”
    “如此便好,我之前還擔心涼州子弟不願離鄉,招不滿人。”
    洪範聞言大喜,討論亦更深入。
    “既然應征踴躍,那標準不妨再高一點——必須是良家子,不能有疾病,且最好認些字。”
    “沈祝二家各有派出隊伍響應,領頭的都是渾然境;另外宮鵬雲與我聊了數次,也下定決心。”
    (呂雲師)
    “最好能催一催金磁門盡早交付六門火炮;我會優先挑選健卒作為炮兵,裝備到位便能盡早訓練。”
    (洪烈)
    “預計八月份就能完成征兵;九月作初步訓練,主要練軍紀和基礎技能;十月初開拔,搶在十一月半賀州南北大雪封斷前抵達烽燧城……”
    (徐運濤)
    待一應軍務談妥,日頭已然偏西,將要到酉時(下午五點)。
    從西郊回城,洪範走的是寬闊平整的新式官道。
    這條道路寬十二米,水泥鋪就,以蒸汽壓路機壓平;駿馳行的避震馬車走在路上平穩如船,幾乎沒有顛簸。
    “這條路是今年年後通車,由莊公親自剪彩,開西京新風之先河。”
    與洪範同車順路而回的呂雲師介紹道。
    涼州器作監的水泥產量居九州之先,在西京以水泥鋪路的設想早有提出,但每每因為路麵太硬損馬傷蹄,路色灰白不夠吉利等等因素被否。
    誰知這兩年鋼價大跌,馬蹄鐵成了低價消耗品;再加上對路麵平整度要求更高的四輪馬車在西京上層漸漸普及,這條路才得以順利落地。
    “我回來這倆月,在城裏看到好幾座鋼混結構的新樓。”
    洪範透過車帳縫隙觀察往來路人的衣著。
    隨著景煥行產能攀升,西京布匹價格平緩下滑。
    “誰說不是?西京第一高的噱頭誰都想占。我認識騎鯨客的東家,上月還聽他說已在城東另購新地,打算造到二十層,問我要不要參股……”
    呂雲師靠在椅背,熟門熟路地從車櫥裏取酒分倒。
    酒液入琉璃,叮咚聲脆;舉杯浮落日,風味更添。
    紅旗一個響鼻,馬車便過了城門。
    正經過路口時,簷影下卻衝出一人。
    “洪公子,洪公子……”
    洪範掀開窗紗循聲看去,見攔車的是一位妙齡少女,雖作侍女打扮,卻是一身綾羅綢緞。
    “你是?”
    這小姑娘看著有三分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是誰。
    “洪公子,您不認識奴婢了嗎?奴婢是靈犀啊!”
    侍女殷勤喚道。
    洪範這下反應過來了。
    靈犀是沈鐵心的貼身丫鬟,在天南行兩人見過多次;隻是兩年未見,小丫頭出落了身段,氣質多有不同。
    “你怎麽當街攔我,是你家小姐出事了?”
    洪範肅然問道,呂雲師亦有些緊張。
    沈鐵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整個西京怕是有一場腥風血雨。
    “沒有沒有。”
    靈犀趕忙搖頭。
    “小姐很好,隻是讓我請公子一敘。”
    “現在?”
    洪範皺眉問道。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哪怕元磁尊者下帖延請都要提前旬日,除了天人武聖皇室嫡係,再沒人托大到臨時約他。
    “是的,就在叢雲軒。”
    靈犀伸手一指,隻在數十米外。
    三層樓,樓體陳舊,看門麵的裝潢大約是中等檔次。
    洪範掃了一眼越發莫名其妙:“你家小姐要見我為何不直接往朝日府發帖,反而讓你等在此地?”
    “因為隻是發帖公子肯定不應。”
    靈犀猶豫片刻,怯生生回道。
    “這不是奴婢說的,是小姐說的。她知道公子今日往開明行公幹,大清早就帶奴婢來了這裏,已經等了一整日了。”
    這話聽得呂雲師嘴裏泛酸,震驚於人與人的參差。
    “所以是有要緊事嗎?”
    洪範有些遲疑。
    如沈鐵心所想,他沒事不想再招惹這位沈家貴女,但不管怎麽說人家等了一天足見誠意。
    “奴婢不知……”
    這問題靈犀沒法回答,或者說壓根不用回答——她隻雙手交握,以目光懇請。
    呂雲師見狀推門下車。
    “這兒離我府上已不遠,我自騎馬回去即可。”
    他自車邊解下愛馬,拱手騎上便走。
    洪範見狀順水推舟。
    “罷了。”
    他歎了一句,示意沈鴻往街邊停車。
    “你領路吧;我晚上還有飯局,不能久待。”
    黃昏時分生意本應最是繁忙,但叢雲館內幽靜無人,顯然是被沈鐵心包下來了。
    不管是大華哪一座城池,毗鄰城門的位置一定熱鬧,卻絕不會高檔。
    叢雲館也是如此。
    這家酒樓麵向的應當是中等人家,整體裝修水平比興盛堂還要低不少,莫說沈鐵心,屬於如今的洪福、洪清都不會訂的酒樓。
    相比望江巷的銷金窟,這裏唯一的好處就是卡在西郊進城後的必經之路。
    三樓雅間,木窗半開。
    久隔兩年,洪範見到了殷勤起身的沈鐵心。
    她肩後披著白綢般的長發,頂上斜挽著一支黑簪,唇上染了胭脂紅,眉心點了金花鈿,以一身淡藍色仕女裙裝端正坐著,仿佛烈夏裏的一捧沁涼冰雪。
    從正和二十八年至今,五年來,這是洪範第一次見到沈鐵心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