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章 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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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未見,眼前之人容顏未改,隻氣質越發內斂深沉。
    卻不知當時接天台上,狂言欲證“舉世無雙”的時候,又該是哪般模樣?
    “你果然是蓄須了……”
    沈鐵心癡癡然說了第一句。
    此話餘味良多,使洪範一時不知如何回複,而她脫口後也覺不妥,臉頰浮起一抹酡紅。
    沈鐵心膚白似雪,襯得這紅霞格外鮮明。
    雅間已經是酒樓裏最好的。
    上等紅木的桌椅,黃銅燭台,青瓷餐具;牆地漆麵厚實完整,雖上了年頭卻仍有光澤,保養得不錯。
    “你坐。”
    沈鐵心略不自然地捋過鬢發,坐回位置。
    “這酒肆比較簡陋;嗯,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嚐試性地問了一句。
    作為集萬千寵愛的沈家千金,沈鐵心從未用心招待過什麽人,情商匱乏,至今不善討好。
    兩人中間,圓桌上擺滿了各式水果點心,其出品質量頂級,遠超叢雲館的檔次,想必是一大早靈犀從沈府帶過來的。
    如今一整日過去,這些吃食原模原樣丁點未動,隻是在酷暑中放了太久,已不很新鮮——叢雲館的客人大多用不起冰,這雅間也就沒有配冰匱。
    洪範象征性地撿了塊洌玉酥放入口中。
    色澤純粹細膩,外殼薄脆內裏綿軟,甜味雖淡卻格外悠長適口。
    沈府慣常的風格,確實雅得很。
    “我聽屈羅意說,你這兩年勤於練武,還往天鵬山切磋。”
    他不喜尷尬氣氛,主動開了個話題。
    “是的。”
    沈鐵心微微點頭,也撿了塊糕點。
    她素手纖長,指尖虎口毫無死皮老繭,反襯得洌玉酥外皮粗糙斑駁。
    與那些低級別的武道不同,《冰魄典》武者戰鬥用氣不用力,不需受兵器拳腳打熬的摧殘。
    “是花了力氣,還是比不了你們。”
    沈鐵心淺淺咬了口洌玉酥,牙印留下淡淡的胭脂紅。
    “但對上城內各家的同輩應當是足夠。”
    說這話時她微微揚頭,慣有的輕蔑一閃而逝。
    “區區兩年,從內視境一路衝到渾然三脈,你這修行速度著實驚人,可見專心致誌。”
    洪範用過來人的口吻誇讚一句。
    “別人也就罷了,你也這樣哄人?”
    沈鐵心嘴裏含著糕點,眼睛彎似月牙。
    “我之前問過,屈羅意從入門到渾然境花了二十三個月;沈雨伯也就兩年半。真要說快,你命星入位時才內視境,十一個月後就渾然一脈了。”
    這話讓洪範有些難接。
    沈鐵心所言當然都是事實,但這事不是這麽個比法。
    不說洪範自己那一年間有龍魂果拔擢、白露丹加成、命星生機灌溉,屈羅意、沈雨伯都是正經天驕,天賦堪稱九州一流,如何能用“也就”這種詞形容?
    隻能說老天給個別人的太多,讓他們難以體會尋常人的艱難。
    “不過也不完全是專心致誌。你去神京這兩年的事情,我大都有聽聞。”
    沈鐵心咽下洌玉酥,待口中生津,驀地意識到腹中空空已一日未進食水。
    見洪範沒有表現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她心頭似有大石落地,越發耐不住餓,幹脆取了一小盤點心放到麵前。
    “你與易奢一戰我本想去的,但一怕冒昧,二來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最後還是作罷。”
    兩句話功夫,沈鐵心一口一個,竟是把一盤子糕點全吃了個幹淨。
    “說是榜首之戰,實際不過先天手段、擂台把戲,可看可不看。”
    洪範自謙道,掃了眼屋角的機械座鍾——這鍾是器作監去年的最新款,大約是雅間裏最值錢的物件。
    這一下近乎明示,終於讓沈鐵心看出他的去意——之前靈犀已說過今晚洪範約了飯局。
    “今天見你其實是有兩件事。”
    她趕忙進入正題。
    “第一件事關於天南行的洪升。”
    “他是天南行一路過來的老人了,你去神京前就一直負責往西京城外鋪貨。今年開年,我撞見他帶長子來我家拜訪沈溫渡,用的馬車竟是駿馳行的三二年新款。”
    沈鐵心微微蹙眉,臉上是世家千金不常有的幹練。
    至於沈溫渡則是沈家另一位嫡係子弟,在她一意練武後接手了沈家在天南行的董事職位。
    “你知道的,行裏二級掌櫃的標準年奉是二百貫,算上補貼和嘉獎撐死不會超過三百三十貫,雖不是說一定用不起三二款,但多少有點勉強。當時我以為洪升隻是太過虛榮,回頭讓親衛去查,沒想到不止他自己購了新車,他兒子洪彰去年八月還在西京南城買了一座大宅,市價一千八百貫。”
    念及一千八百這個數字,沈大小姐頗有些咬牙切齒。
    話說到這裏,洪範心裏已經有了譜。
    洪升是自己的遠房族叔,早先負責管理洪家在金海城內的一座米鋪;後來隨著族中生意一路做大,他隨洪福一同調任天南行,掌握著西京外主要市場的供貨調配,手裏攥著的油水很是不小。
    “多謝沈小姐。我會立刻通知洪福此事,一定給董事會一個交代。”
    洪範鄭重回道。
    他向來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但看起來洪升貪的數額著實不小——二三千貫都足夠組建一支全貫通武者的騎兵小隊了。
    “還有第二件事。”
    沈鐵心給一直候在一旁的靈犀一個眼神;後者自荷包裏取出厚厚一遝嶄新銀票。
    百兩一張,共二百張二萬兩整,票麵清晰蓋著百世行的鋼印。
    “我前段時間與錢監造聊了聊,聽說你辦新軍花銷很大……”
    洪範聞言麵色微沉,剛要拒絕又被搶白。
    “這不是族裏的錢,是我自己的!”
    沈鐵心理直氣壯道。
    二萬貫,自己的?
    洪範不知道一個沒有個人產業的小姑娘如何能攢下這麽大一筆錢,隻能說頂級世家的家底與天人老祖對後輩的寵愛超乎想象。
    可這依然不是他接受的理由。
    對於沈鐵心洪範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亦做不出利用伊人青睞為自己牟利的事情。
    “多謝好意,但我不……”
    洪範說著起身,卻見房門上冰晶自生,轉眼封死了門縫。
    “洪範你先別急,我可沒說這錢是白送你的。”
    沈鐵心急聲說道。
    “如今我對經營有些自己的想法。烽燧城毗鄰涼州西北邊界,隻是中間隔了二百餘裏寒原山野。從前賀、涼兩州俱被視為苦寒之地,物資貧乏難以互補,但如今涼州蓬勃發展,情況已不可同日而語——不論是他們的山珍、皮毛、靈藥、巨靈心核過來,還是我們的鋼鐵、火器、機械過去,這裏頭都有巨大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