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金海城。
    天穹高闊，酷暑遠去，西風帶著秋的肅殺。
    城防司校場，三百餘位新兵排成整齊隊列，在教官口令下作變陣訓練。
    “金海這邊五百人的員額已招到大半，都是身體強健的良家子，三日後當能招齊編製。”
    洪烈跟隨在視察的洪範身旁。
    “金海子弟本就習慣配合我洪家做事，兼之他們對校尉極為尊崇，訓練隊列紀律毫不費力。“這就好。若基本訓練完成，可以提前啟程往涼州大營，由徐帥統一合營整訓。”
    洪範回道。
    “洪升的事如何了？”
    “他們父子倆貪汙的銀兩已全部繳回，發配去管黑毛莊了。”
    說話的是洪禮。
    他今年滿七十一歲，麵容越發蒼老；但隨著這幾年洪家騰飛所用的丹藥越來越好，他體魄卻比從前更加強健，連用了多年的拐杖都雪藏了。
    “洪福處置他，族裏有什麽聲音嗎？”
    “洪升敢伸不該伸的手，族裏自然是罵他活該。”
    洪範聞言頷首。
    金海城防司校場地處城外，身處將台能看到南城門與其外官道——洪範不在的這些年這條路已拓寬兩次，依然擠滿了往來車馬人流。
    隨著後裝步槍進一步裝備，金海城牆已賦閑數年，大沼東界的蛇人諸部落亦內退更深。
    但這隻代表兩族的緩衝區進一步往蛇人一方擠壓，而非衝突的結束。
    隻要人族對財富、蛇人對血的追求不熄滅，金海沙漠的兩端永遠不會安靜。
    “與他們談得怎麽樣了？”
    洪範收回眺望的目光。
    這個“他們”說的是涼州西陲與洪家關係較深的幾個豪強大族——金海遲家、李家、同光宮家。
    “都說定了。”
    洪烈回道。
    “遲家出十位貫通，由遲心適統領；宮家出十五位，承諾自帶裝備，但要求直屬於宮鵬雲；李家出了六位貫通，雖少些，卻已是上限。”
    “遲心適還未到天人交感吧？那就是三十一位貫通和一位渾然。”
    洪範確認道。
    至此他所組建的“烽燧城赤沙軍”已有全貌。
    全軍總員額二千人，炮營二百人，步軍一千八，預計全軍配槍二千三百餘支，十斤重炮六門。
    先天三人，分別是洪範、徐運濤、呂雲師。
    渾然到天人交感境界十七人，分別是洪烈、洪博、高俊俠、羿鴻、薛赤、逢慶、甘德壽、牛老八、遲心適、宮鵬雲、祝天罡、沈飛掣，以及五位散修高手。
    貫通境一百十六位，其中洪家三十人、沈家宮家各十五人、祝家遲家各十人、李家六人、何家五人，以及二十餘位或欲建功或有心追隨的民間貫通武者。
    按正常比例大華五十人中有一人練武，軍中通常在三十比一，而洪範麾下比例為十五比一，可謂精銳。
    成軍後以徐運濤任副校尉，主理全軍事務；呂雲師任軍司，協理軍務與策略；洪烈任行軍司馬，主管後勤、糧草、馬匹、甲胄；羿鴻任鎮撫，負責軍中刑名、紀律、看押；洪博任親衛統領；甘德壽任炮營統領；其餘六位各領三百人的正都尉分別是逢慶、薛赤、高俊俠、宮鵬雲、沈飛掣、祝天罡。
    此外明神與赤麵狻猊皆會隨軍北上，使全軍有五位先天級戰力。
    若隻為防禦一座七萬人口城池這配置未免太高；但不管是對朝廷還是對洪範來說，此行目的本不止於老實守城而已。
    砰！
    校場另一側，以夯土台封閉的靶場傳來一聲雷鳴。
    這是火槍擊發的聲音，但遠比洪範所熟悉的製式步槍更沉悶巨大。
    “應當是洪博他們在練槍。”
    洪烈說道。
    “過去瞧瞧。”
    洪範邁動步子。
    靶場門崗有專人駐守，穿門而入，裏麵十幾人正在練槍；而方才開火之人麵貌洪範既熟悉又陌生，回憶了片刻才想起是與自己同一期入隊朱衣騎的家生子弓正。
    他手持一把極為厚重的長管霰彈槍正在打靶，每每開火射出的子彈大得像是個飛行秤砣，足以將直徑三十公分的花崗岩石靶一次轟碎。
    洪博背負雙手站在槍架邊監督，見洪範過來連忙擠出個笑容，近前行禮。
    “給我說說弓正那把槍。”
    洪範問道。
    以他的眼光能大致評估出那把槍的性能——初速四百米每秒，在五十米距離上彈道非常優秀。
    “回二少，弓正的那把單管滑膛槍重二十斤，用的是玄鐵包銅彈頭，彈近二兩，百米距離上散布為九厘米，五十米距離可以說指哪打哪。”
    洪博回道。
    洪範吃了一驚。
    前世常規自動步槍彈頭不過重四克，二兩（一百克）相當於二十五倍，在四百米每秒槍口初速時能攜帶超過八千焦耳的動能。
    這近乎於黑火藥滑膛槍所能達到的性能上限了。
    線膛槍固然射程更遠精度更高，但槍管維護要求高、壽命短，最重要的是無法兼容各類霰彈——極端狀況下用完了子彈，往滑膛槍裏塞些小石子也不是不能打。
    “這槍的性能遠超製式版本了，開明行何時出的？”
    洪範問道。
    “他那把槍不是開明行出的，是城裏槍匠改的。”
    洪博答道。
    “金海城內三四年前就開始有民間槍匠了，這兩年市場擴大更是有好幾位外地的金行武者慕名入行。他們的設計能力比開明行肯定不如，但加工能力不弱，膽子更是大得不行——隻要買家有要求，槍管長短、精度、氣密性、彈型全都能改，再加上大量使用各種珍惜材料，能改出性能幾倍於製式的好槍。”
    “弓正那小子的‘烈火’是不錯，但也算不上城裏頂好的。我自己也找人做了一把‘破浪’，花了二百七十貫，槍管內鍍山銅，能一槍打斷鋼靶。”
    他耐不住炫耀道。
    “取來我看看。”
    洪範說道。
    洪博早就等著這句話，立刻小跑地去槍架上恭敬端來。
    這把“破浪”重有三十斤，槍管厚重藥室巨大，與其說是槍不如說是手炮，其托柄上還刻著四字銘文。
    【波折無懼。】
    “此次族裏北上的貫通有多少用的定製槍？”
    洪範問道。
    “大約七成。”
    回答的是洪烈。
    “愛用槍的很難忍住不花錢，少數用製式的都是更喜歡近身搏殺。”
    “明白了。”
    洪範點頭。
    手持火器的大威力化他樂見其成，蓋因巨靈與其他種族不同，其軀體大部分由無機物組成，尋常弓弩槍彈不足以殺傷。
    “你們去尋器作監多訂購些玉髓包鋼彈頭，到時我來充入真元。”
    洪範最後囑咐道。
    有了沈鐵心注資後，他的現金儲備大大充裕，足以增加些壓箱底的奢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