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沙甲外層剝落，洪範炮彈般自其中射出，以三十三倍重力加速度在半秒內加速至時速五百公裏以上。
    在絕大部分觀戰者眼中，他的身形模糊消失，隻留下大氣中的一字火痕。
    維持殺法的霍巍隻能夠勉力側身——對手選擇的時機不僅突然，速度更是遠超元磁一關上限——旋即被視網膜上陡然放大的飛膝命中肩膀，整個人翻滾橫飛出老遠方才單膝砸地落定。
    無聲殺滅被迫停止。
    “雷鳴瞬步，名不虛傳。”
    霍巍緩緩起身，感到胸外側肌肉中度撕裂，筋骨亦有裂傷。
    更重要的是他先後被破了兩式殺法。
    戰前，霍巍作為元磁武者自信在數值上具有絕對且全麵的優勢，但事實並非如此。
    先是匹敵的力量，再是殺法的技巧，最後是速度與爆發力……
    【那麽，真元量呢？】
    交手漸久，寇非驅散的大雪又已飄落，修補著滿地瘡痍。
    “洪範，你可曾聽過‘萬千驚惶’？”
    霍巍的聲音中充斥著澎湃戰意。
    “《無能勝典》一品殺法。”
    洪範回道。
    “不錯。”
    霍巍聞言滿意頷首，雙臂自胸前筆直前伸，十指相扣。
    咚。
    虛空中震動心跳。
    第一次，三十米內雪花粉碎；
    第二次，整個廣場的雪幕倒卷；
    第三次，兩人之間地磚開裂。
    “洪範為什麽不主動近身？”
    王逍澹皺眉質疑。
    “因為他們都還未用全力。”
    寇永容色冷峻。
    “此戰不是生死搏殺，這兩人不光是要贏，還都想贏得漂亮，自然要見招拆招。”
    第四次，氣浪掀起如牆，攜裹著裂磚粉雪高速飆出，直撞在平地拔起三丈的荒沙壁障。
    兩人在四十米距離上作大規模攻防，不論是萬千驚惶還是荒沙界，每一次進招攜裹的物質重量都以噸計；如是換招十餘次，廣場中央深溝斷壑橫斜，看不到一塊好地。
    消耗戰由霍巍主動停止。
    他累計消耗了六成真元，而對手的耐力似乎也未見底——普通低階元磁擁有一般先天高階三倍左右的真元量，這個差距洪範光靠龍血已能彌補。
    觀戰至此，在場各位北疆最出色的武者盡皆默然。
    以洪範為對手，許織煙自問一對一走不過五合，宋棲梧幾番模擬也想不出保命之法。
    王逍澹向來自命是先天巔峰中的佼佼者。
    原本以寇永為標準，他覺得天驕榜首和自己最多六四，然而換作洪範甚至數不出過手的資本。
    《泰山典》以強、硬聞名。
    但不管是強還是硬，他都不足以與洪範比較，更遑論速度、真元量，乃至對方最出名的殺法技巧。
    “他的戰力已達到元磁級別……”
    風天青喃喃自語，隻覺得匪夷所思。
    從真元量來看，他能確定洪範的龍血濃度還要超過自己——龍嗣精血固然能移植血脈，但哪裏能找到這樣的素材？
    戰鬥不為眾人的遐思而停止。
    霍巍以真元隔空攝來拳甲。
    無鋒，玄級中的珍品，由火岩金打造——這通常是地神兵的主材，硬度極高——隻因無法驅使先天靈氣，算不上地神兵。
    更重要的是，他終於懸浮而起。
    “熾星，本座認可你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霍巍足尖垂落離地二尺，與沙巨人視線平齊。
    “拿出真本事來吧。”
    他朗聲喝道，平飛爆衝，五指成爪。
    見對手重拳相接，霍巍轉剛為柔，手按來拳借力上拔，闔身衣衫擦著晶化甲板掠過，以膝擊取麵門。
    倉促之間洪範無力做過多調整，隻增厚沙甲發力頭槌，沒想到再次落空。
    從沙巨人的拳鋒到麵門，僅僅三十毫秒的窗口期內，霍巍再做變向，整個人憑空橫移一尺，側旋出腿命中洪範後腦。
    咚然一聲悶響。
    沙巨人踉蹌一步站定，橫臂回擊時，淩厲風嘯已到天頂……
    寇永感到強烈的既視感。
    隻不過接天台上易奢以絕對速度生吃，而眼前霍巍靠的是超出普通武者上限的敏捷與靈巧。
    無論怎樣的天賦與殺法，先天武者都無法從虛空借力，是停是動均有賴於接觸實物，但元磁武者不受此限製——身體前傾，實際在後退；手臂打直，居然能出拳。
    預判、節奏、連攜……
    一切近身搏殺的經驗都被顛覆，唯一能強解的神經反射偏偏是龍血無法彌補的領域。
    數回合後，無能勝真元多次集聚爆發，荒沙戰甲的承傷能力似乎也被摸到上限。
    “此前你連破我三道殺法，麵對這無漏境界，又如何呢？”
    霍巍禦虛負手，淡漠俯視。
    “你不是有無想靈嗎？把沙傀使出來吧。”
    他嘴上如是說，心中卻篤定沙傀改變不了局麵。
    當元磁武者雙腳離地，等閑敵人的數量便意義有限。
    “我很清楚，沙傀傷不到元磁。”
    洪範散去頭盔，坦然開口。
    “你要……”
    霍巍話未說完，即被打斷。
    “我有一招基於無想靈的新創手段，正好請前輩品鑒。”
    洪範說著拔起沙流。
    “荒沙戰甲·六臂形態……”
    沙巨人轉瞬膨脹回丈餘高大，更多沙礫攀附背甲，塑出四隻強壯胳膊。
    “六臂，傳說中的修羅神通。”
    霍巍自語道。
    按照霍氏代代相傳的戰鬥經驗，麵對明顯近戰強化又無飛行能力的對手，最安穩的戰法是盤旋半空使用無聲殺滅慢慢拖死。
    但考慮到那門名震天下的超品殺法“炮”，他在腦中稍稍設想了場景，便因太不體麵而否決。
    “還請試手。”
    洪範擺出站架。
    霍巍輕哂一聲俯衝殺至。
    一樣的打法，這回壓力卻是暴增。
    不管如何變招、轉圜，霍巍都免不了被重拳招呼，所麵對的打擊密度不僅超過之前二倍，且配合更是無間。
    觀戰的韓正卿不由想到十一月時自己與“十指懸命”周平的切磋。
    三具攻防能力與先天高段相若的昂貴傀儡，在一人操縱下發揮出的戰鬥力隻有總和的六成——人的信息收集、思維速度，以及反應能力畢竟是有限的，牌多了不等於發得出來。
    但洪範不存在這個問題。
    這沙巨人不止手多，現在腦子也比別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