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突如其來(十) 海裏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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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受傷嗎?”青羽問道。
    “沒,  沒有。”有人聲音發抖地回了一聲。
    雖然穿的隻是輕便的皮甲,但那皮用的是魔化黑野豬的皮,鞣製之後又用桐油反複浸泡,  最後還在外麵塗了一層防水防火的蟲巢膠,堅韌性不遜於中級魔獸的皮。而且要害的地方還加了鋼片——對的,  是鋼片,可不是那些劣質的生鐵片啥的。
    所以剛才風刃與冰壁相撞的時候,雖然也有碎片飛濺出來,  但隻要沒有傷到麵部,  打在皮甲上的,  基本都被鋼片擋住了,一排三十名民兵,  除了三四個手上臉上有點擦傷劃傷的,  都安然無恙,  而這點小擦傷,民兵們根本不認為是受傷。
    但是他們的臉色不是很好。一大半的人麵色都有些發白,有些人很快恢複了過來——這是被剛才的風刃攻擊有點嚇到;但還有幾個,  看著眼前倒下的屍體,  一臉要嘔吐的模樣。
    他們當然都是有戰鬥經驗的,都是證實了自己的能力才會被選中帶出來,  但是殺魔獸,跟殺人是不一樣的。
    青羽把所有人的臉色都觀察了一下,  然後咳嗽了一聲:“如果有人覺得受不了,可以提出申請。女伯爵有令,無法接受這種戰鬥的人,可以專門守衛邊陲鎮,與魔獸戰鬥,  同樣光榮。”
    其實青羽覺得,女伯爵這條命令簡直是太過仁慈了。
    當過雇傭兵,青羽自然也能理解這些民兵——第一次殺人總是有些不適的,但既然是為領主戰鬥,這些不適總是要克服的,哪兒有說一句受不了,就能讓他們當逃兵的呢?
    是的,青羽覺得,這就是逃兵嘛。可是女伯爵居然允許他們自己選擇,還說與魔獸戰鬥同樣光榮,這,這不是鼓勵退縮嗎?
    果然那幾個民兵互看一眼,臉上都出現了猶豫的表情,甚至還有幾個原本恢複了一點的,也有些意動了。
    青羽正在心裏歎氣,就見一個臉色最白的年輕人有點顫抖地舉起手:“報告,以後,以後還會有這樣的戰鬥嗎?我,我是說,跟,跟人的……”
    “會。”青羽點了點頭,“也許是跟其他的貴族,也許是跟國王,也許還有教會。”
    事實上,他們傭兵團的這些人——也就是他和灰羽、金羽還有何塞,早就在私下商議過了。
    長雲領這樣發展下去,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別說跟其它領地不同,再過幾年就是王都隻怕都要遜色了。尤其是,女伯爵的作法,放在其它領地是絕對不會被那些貪婪的領主貴族所接受的,所以他們會容許一個異類存在嗎?
    那顯然是不會的。之前馮特伯爵為什麽被種下詛咒?長雲領為什麽會被拐走了一大半的人口?不就是因為馮特伯爵跟其他貴族不同,他不肯聽從教會的安排,是貴族中的異類嗎?
    所以針對長雲領這件事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隻不過那時候他們用的是比較溫和的排斥,畢竟隻要教會撤出,不再為長雲領治療和祈禱,這片領地就會無可挽回地頹敗和衰弱下去,隻要馮特伯爵因為詛咒而死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馮特伯爵沒死,反而晉級為天騎士,而女伯爵更是有了代替教會的力量,那外界對長雲領會怎麽樣呢?他們會一反從前的排斥,重新接納長雲領嗎?
    即使不太愛思考這些,青羽也覺得,至少教會是肯定不會這麽幹的,真要是這麽幹了,豈不就是承認他們並不是無可替代的,那他們還怎麽維持至高無上的地位呢?
    而且,何塞他們都覺得,女伯爵的野心可不隻是建設長雲領,畢竟,她身上也流著王室的血脈,也在王位繼承者之列呢。
    當然,這些話他們隻在私下裏議論,女伯爵也沒有表現過有這方麵的意思,但有些事是不必說出來的,否則,女伯爵現在所做的事——那些遠遠超過了一地領主應該做的事,又究竟是為什麽呢?
    所以青羽才對民兵們說出了這些話。這個時候他好像有點明白了,女伯爵允許這些民兵選擇,應該就是已經考慮到了日後的戰鬥會有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守衛長雲領,與魔獸潮戰鬥;另一部分就是與其他人的戰鬥了。而後者——與王室,與教會的戰鬥,如果不是目標直指那個位置的人,又怎麽會考慮呢?
    臉色慘白的民兵仿佛也被震撼了:“國王?教會?會,會跟他們……”
    其他人也小聲議論了起來:“為什麽要跟國王戰鬥呢?”
    “教會,教會也要來打我們嗎?”
    “那很可能吧?之前教會撤走,還帶走了好多人,不就是想我們病死餓死嗎?現在我們過得好了,他們會高興嗎?”
    “可是不是還有牧師來領地了……”
    “那是苦行主教,他是不一樣的。”
    “苦行主教也離開了,現在那位安東尼牧師也不給人治療了,更不會祈福,都靠我們自己呀。”
    “對,我們現在都不需要教會了吧?”
    “就是因為我們不需要教會,所以教會才會來打我們。他們能允許我們不需要他們,不給他們交稅嗎?”
    一時間門,民兵們把紀律都暫時拋開了,也忘記了麵前還有屍體,紛紛地說著話。
    臉色慘白的年輕民兵咽了下口水,特意地把後背直了直:“那,那我要留下!”他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鄭重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要留下!誰,誰來打我們的領地,我就跟誰戰鬥,我不怕!對,我不怕!”
    旁邊有人小聲說:“但我們現在是出來打人……”
    立刻就有人反駁:“那是因為白浪灣跟我們是一起的,我們吃的鹽都是從白浪灣來的,還有那些幹魚什麽的……有人打白浪灣,就跟打我們一樣啊。”
    這話有理有據,民兵們不由得都點起頭來。
    “總之!”年輕民兵的臉色恢複了一些,沒那麽白了,他甚至強迫自己往地上的屍體又看了一眼,再次強調:“我要留下!我為伯爵大人而戰!為長雲領而戰!”
    “為伯爵大人而戰!為長雲領而戰!”
    這聲音開始的時候參差不齊,但後來就漸漸地整齊宏亮起來,甚至連遠處樹林裏的昆茨都隱約地聽見了。
    昆茨的臉色極其難看。作為高級騎士,他當然聽見了剛才的槍響以及初級騎士們的慘叫,而現在隻剩下了陌生的聲音,很顯然,騎士們已經全軍覆沒。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白浪灣哪裏來的這麽多騎士呢?
    現在他知道了,白浪灣這是找到了長雲領來當靠山啊!
    “長雲領是要違抗國王陛下嗎?你們是要一起反叛嗎?”
    在他對麵,魯伊斯冷笑了一聲:“反叛?你們毫無理由地來犯,難道我們隻有束手就擒才叫不反叛嗎?”
    “你們竟然用低價出售鹽!”
    “難道隻有海風郡能賣鹽嗎?”
    昆茨無話可說。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但如果以此為理由抓捕一名貴族那就很離譜了。如果換成教會,那必然是以“與魔鬼勾結”的理由,國王這次就有點太冒失了——但誰知道長雲領竟然會出手呢?
    “你們一定是跟魔鬼勾結了,否則怎麽可能有那麽多的鹽!你們賣的一定是魔鹽!”昆茨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著四周——魯伊斯雖然已經晉升了高級騎士,但顯然他晉升的時間門並不長,而且水元素的騎士向來殺傷力弱一些,而他是大地騎士,防禦力強,所以如果他現在逃跑,魯伊斯也很難留下他。
    對,他想逃跑了。其他人都死了,他不跑等什麽呢?現在他仍然覺得,還有人在窺探他,難道他要等那個暗中潛藏的人出來,跟魯伊斯一起夾攻他嗎?
    可恨的是,剛才他跟著魯伊斯衝進樹林,就把在樹林裏行動不太方便的龍鱗馬給丟下了!不過現在也還來得及,他離樹林邊緣還不算遠。
    昆茨猛地打出一個尖銳的口哨,樹林外立刻響起了龍鱗馬狂暴的嘶叫。作為高級騎士,他騎的龍鱗馬自然也比其他人的更強壯,此刻直衝進樹林裏來的時候簡直像一輛卡車,一邊狂奔著撞斷一棵棵樹,一邊還向外噴著龍息,帶著火苗的熱氣所過之處,就是一片焦黑。
    龍鱗馬直衝向了魯伊斯,而昆茨則轉身狂奔——他並不是想騎上龍鱗馬逃走,而是讓龍鱗馬阻擋魯伊斯,自己則逃進樹林更深處去。當初他曾經在這裏偽裝過強盜,對此地的地形還算了解,如果逃進山裏……
    昆茨的思維就在這裏斷了。他又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瞬間門他已經意識到了那是什麽,但剛才那枚彈丸沒能穿透他的鬥氣盾,所以他並沒有回頭,而是把鬥氣聚集在後背處護住了自己。
    但是這次,射擊的距離拉近了一半,而且子彈也換了一種——隻可惜昆茨並不知道,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的鬥氣盾竟然被擊破的時候已經晚了,如此短的距離已經不容他有所反應,子彈準確地從他後頸鑽了進去,打斷了他的頸椎,就像對皮埃爾一樣……
    五百米外,丹尼爾愛惜地收起了自己的槍:“也許應該先用一級子彈,這樣的話,沒法確定到底是距離拉近起了作用,還是隻能依靠子彈上的幽靈粉末。”
    被他拎著過來的金羽舒了口氣:“這個回頭可以再做試驗,把所有人都幹掉才是最重要的。這麽一來,就隨便我們怎麽說了。”說是強盜殺的,就是強盜殺的!
    “說得對!”丹尼爾冷笑了一聲,“可惜,沒法把那家夥的腦袋帶回去了。”就憑當初這些人敢對馮特伯爵下手,就該把他的腦袋掛到青石城的大門上去。
    不過算了,伯爵小姐應該不喜歡這樣,她愛幹淨,一個會腐爛的腦袋掛在城門上,她一定會大喊不講衛生的。
    “就是不知道國王會是什麽反應,還會不會派更多的人來。”金羽瞥了丹尼爾一眼,“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長雲領會變成什麽樣子?”
    丹尼爾也瞥了金羽一眼。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想過,尤其在馮特伯爵晉升天騎士之後。隻是他沒有人可以商量——按說以前他是什麽事都跟約翰商量的,但約翰吧……丹尼爾也說不太清楚,隻是總覺得,約翰現在跟他的想法不太一樣,以至於有些話,他竟然不太想跟約翰說了。
    但這件事,還是得跟約翰說,金羽這些人,畢竟是外頭來的傭兵,雖然何塞聲稱向伯爵小姐效忠,可是他連正式的騎士誓言都沒立下,這能算數嗎?反正丹尼爾覺得不能。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對著看了一眼,正打算再說點什麽,就聽到一陣嗚嗚的風聲——整片樹林都被狂風吹得彎下了腰,許多樹枝直接被吹斷,劈哩啪啦地往下掉,泥土和草葉之類更是滿天飛舞,弄得人睜不開眼睛。
    丹尼爾直接放出鬥氣盾把風隔了開來:“這是怎麽回事?有點不對勁!”白浪灣的海風確實不小,但這裏已經出了白浪灣的領地了,還有這樣的狂風就有點不對勁。尤其是,他在這風裏聞到了一股海水的腥氣——隔著這麽遠,海水的氣味還能傳到這裏來?
    這會兒,丹尼爾忽然想起了之前漢克說過的話,他說他感覺到海的方向有一絲波動……難道,真的是海裏有什麽問題嗎?
    不過他現在暫時還顧不上這件事,先得把這十二名騎士的死偽裝好才行。估計再過兩天,騎士團那邊見他們沒有回去,就該過來找了。當然偽裝成強盜殺人並不難,但如果國王一定要拿下白浪灣,即使沒有證據也還會硬栽贓給白浪灣的。
    那麽接下來,他們麵對的可能就是更多的騎士——伯爵小姐那邊已經接到了消息,她應該會把何塞和海因裏希派回來幫忙吧?
    然而丹尼爾的預料出現了錯誤,因為騎士團在昆茨等人出發之後就接到了國王新的命令——讓騎士團分撥至少一半以上的人返回王都,並且要求是中級以上的騎士!
    耀獅騎士團在海風郡駐紮了二百多名騎士,但中級以上的隻占三分之一,國王的命令等於是讓所有的中級以上騎士全部返回白都了。
    “陛下這是為什麽?”駐紮的團長有些迷惑地詢問自白都返回的副團長,幾天前他剛剛帶來了攻打白浪灣的命令,而現在的新命令則是不要再管白浪灣,立刻返回白都——這,朝令夕改也未免太快了吧?而且白浪灣賣鹽的事兒,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副團長沒什麽表情:“我並不清楚之後發生了什麽。”
    團長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耀獅有三位副團長,這一個是最老實的,所以他才把他帶在身邊。但現在看來,老實過頭了也沒什麽用處,已經是大騎士了,卻還是像根木頭一樣,對於命令隻知道執行,連多一句都不會問的。
    這種性格在聽自己的吩咐時是挺不錯的,但需要他提供消息的時候就完蛋了。
    “那你就帶人先返回王都。”團長迅速做了決定,“昆茨那邊我會召他們回來。”但是算算時間門,昆茨這時候恐怕已經到了白浪灣,甚至已經把奎因子爵一家都拿下了。他晚走幾天,正好可以先接手清點一下白浪灣的財富嘛。反正國王說的是不要再管白浪灣,而不是赦免白浪灣,他隻要先把白浪灣拿下來,就不算違背命令。
    副團長沒有提出異議,轉身就去整頓人手了。不管怎麽樣,耀獅的騎士們一旦決定行動的時候倒也是很快的,隻有半天工夫,一百人的騎士隊伍就整頓完畢——因為國王的命令是加急的,所以他們就像去白浪灣的昆茨等人一樣,不帶隨從或輜重,輕裝上路。
    一百匹龍鱗馬能組成一支驚人的隊伍了——這些比普通馬匹高大一半的低級魔獸,雖然戴著神術籠頭,呼吸之間門仍舊會迸出些火星子。碩大的蹄子踏在地麵上發出隆隆低響,若不是騎士們控製著,海風郡的石板路在這支隊伍走過之後就會全部碎裂。
    行人們極其自覺地退到了路兩邊,生怕躲得慢了被這些龍鱗馬踩上一腳,那大概率是要沒命的,這些年海風郡“不長眼”的行人死亡人數每年都有數十人,最高的一年甚至突破了一百,隻不過因為其它原因死的人更多,所以這點數目也沒人注意了。
    團長在騎士團的營地裏,聽著隆隆的低響聲漸漸遠去,稍微皺了皺眉頭——國王為什麽忽然召回這麽多騎士呢?還說是回王都護衛,難道王都有什麽人敢對國王不利?可是之前也沒有任何消息啊……
    不過聯想國王對白浪灣的朝令夕改,團長不禁又搖了搖頭,多半是那位陛下又心血來潮了。說起來,陛下剛繼位的時候還不錯,最近幾年卻越來越隨心所欲了,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絲毫也不顧忌其他人的想法——當然,身為國王倒也無須顧忌他人,但至少也應該有點體麵……
    算了。管國王體不體麵呢,反正他在海風郡日子過得很舒服就是了。團長放下心中的疑慮,等待起昆茨那邊的好消息。
    但是到了第二天,昆茨也並沒有送消息回來——這個效率可不怎麽樣啊,該不會這些騎士膽子大了,還想先多撈點好處吧?
    正在團長思考是否要派人去白浪灣看看的時候,他聽見了港口處遠遠傳來的騷動與喧嘩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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