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供銷社主任想伸手來拿楊同誌手中單子，被冷冷眼神逼退，隻得也伸長脖子過來看。
    看啊看，看啊看，直到楊同誌不耐煩：“看夠沒有？”然後“嘩”的收了單子裝公文包裏，走到一邊看著蘋果裝車。
    “到底有沒有？”吳科長瞪著供銷社主任。
    “”供銷社主任小跑到楊同誌身邊，陪著小心道，“那個，我能看看您的工作證嗎？”
    楊同誌也不看他，一手從胸口袋中拿出一個暗紅色小本，也不遞過去，手拈開讓對方看。
    “您！”供銷社主任肅然起敬，“您何必親自跑這山溝溝來？想要什麽您吱一聲，我那這種蘋果多的是，還有梨和香蕉”
    “你那的東西我能要嗎？”楊同誌冷冷打斷，“供銷社收購來的東西不都是賣給人民群眾？你倒有臉說別人賣自家農副產品要坐牢！”
    供銷社主任像焉黃瓜一樣走開，吳科長湊過來：“你倒是說啊，他到底有沒有那什麽直接采購權？”
    供銷社主任推開他，跑到搬貨的蔣勝堂身邊：“老蔣，咱們打交道好多年了，你這蘋果不賣給我說不過去，我給你五分一斤怎麽樣？”
    多少重要關係戶等著這蘋果，他在他們麵前打了包票，反正這蘋果放皺了都吃，本以為今年能大賺一筆，結果成了泡影還要得罪人。
    蔣勝堂不理隻管搬貨，他小跑跟在後麵，“六分怎麽樣？已經翻了一倍，你不能太貪心啊，八分，八分行不行？”
    就要咬牙說“兩角”時，蔣勝堂一聲喝：“滾！”嚇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吳科長等人灰溜溜走了，喬紫留意聽到有人責怪：“老吳，以後消息拿準了再叫我們來，別搞些丟人現眼的事！”
    又有人在後麵使壞了。
    貨裝完太陽出來，有村民出來看到卡車都好奇圍過來看，問蔣家是怎麽回事？
    “城裏親戚來家坐坐。”蔣勝堂一律含糊回應。
    “你家哪來的城裏親戚”朱茴香的聲音在當中最尖利，“這車上碼得老高的是什麽東西？別不是你家蘋果不賣供銷社收購站，投機倒把賣給這什麽親戚了吧？”
    “我家的事你管不著！”蔣春妮唬著臉道，“回去把你家的事管好就行了！”
    “我家的事我管得好好的！”朱茴香拖長聲音，“樹根早起胃痛，我罵兩句，他照樣乖乖扛著鋤頭去上工了。”
    蔣春妮後麵還有詞等著這老虔婆，可一聽這個就是一愣，頓現痛苦焦灼之色無法掩住。
    蔣桂蘭幾步跨去擋在侄女身前，微昂下巴睨著老太婆，喝道：“你家的事回你家說去，你非要來這說我就說點好聽給你聽聽！”
    “老娘家有什麽能給你說的？”朱茴香已經抓到蔣春妮這個軟肋，有的說呢，“倒是你家大侄女”
    她的聲音如何壓得過正當身強力壯的蔣桂蘭：“你家太有說的了！”她麵向眾人，“我們土龍寨人人都知有家有個溜屁股溝子，你們說是誰？”
    八卦人人愛，更何況還是溜屁股溝子，哪是蔣春妮和那苦哈哈郭樹根能比的？眾人身子傾向蔣桂蘭，一跌聲喊：“誰？快說是誰？”
    蔣桂蘭都還沒說，朱茴香眼睛就要鼓出來，揮著兩隻枯瘦胳膊，倚老賣老，指著發狠叫：“你要敢汙蔑我家水仙，我今天就跟你拚了這條老命！”
    此地無銀三百兩，立即有個老女人道：“樹根娘，你可要管好自家姑娘！”
    朱茴香鼓著腮幫子叫：“我管得好好的，我家水仙和小紅哪個不是安份守已的？大興娘別聽那起臭婆娘下蛆！”
    大興娘搖頭道：“是不是下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水仙嫁到土龍寨王村長家，三天兩頭倒在娘家，難道她不需要操持家務？”
    朱茴香撇嘴：“我就這一個女兒，讓她多回家有什麽奇怪？”
    “再說也不是我家水仙不操持家務，而是她長得好有文化，又是村婦女主任，男人疼她，一家子都稀罕她，舍不得她做一點家務。”
    大興娘似笑非笑道：“婆家稀罕她，她也應該對婆家好，男人疼她，她也應該疼男人，怎麽我從沒見她給自家男人做什麽針頭線腦，但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朝鎮上跑？”
    “你你你？”朱茴香恨道，“你一天沒事做，盯著我家水仙做什麽？”
    周圍人道：“這何消誰盯？眼皮子底下的事，能瞞得過誰去？你家水仙何止花枝招展？身上還知洗了不知什麽，香噴噴的。”
    大興娘冷笑：“我可沒那個閑功夫盯著誰，隻是咱郭氏是小莊村大姓，個個家姑娘都本本份份，從沒出過什麽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誰要把我們全族人名聲搞壞，讓咱這族姑娘說不到好人家，老娘說他算什麽？還要罵她祖宗十八代！”
    “就是這個理！”眾人紛紛讚同，“蒼蠅不叮沒縫的蛋，咋我們不說其他人家姑娘，就隻說你家的？自己回家好好想想吧。”
    “我鍋裏還熬著湯，我得趕快回去了。”朱茴香找個理由拔腿走，臨走前老辣毒狠的目光射向喬紫。
    水仙跟她說了土龍寨發生的事，女兒壞名聲傳開，都始於這臭丫頭！等著瞧！
    “到我家吃早點。”蔣勝堂盛情邀請楊同誌和司機到家坐。
    司機婉言謝絕：“我得在這看著貨。”楊同誌給了他一包大中華呢，人多他想抽還得發煙，沒人正好他一人享用。
    喬紫眼尖，笑道：“您瓶子裏的水快沒了，要不拿給我，我給您裝熱水送來？回去的路還遠，總不能渴著您。”
    是個來事的，司機一笑，將駕駛座旁放著的大玻璃罐頭瓶拿起交給喬紫：“倒熱水時慢些，小心炸到玻璃。”
    “知道了。”
    “我去喝口水吧，正好認認家門。”楊同誌欣然前往，到了蔣家把喬紫、蔣勝堂叫到堂屋，關上門道：“你這蘋果帶了包裝，收購價就是五角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