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紫一路觀察著，低聲道：“暫時別排，舅你跟我來。”
    “現在再不排那更買不到票了哇？”蔣勝堂著急，看侄女朝一邊走去，又不放心的追上去，“紫紫等等我，人這麽多咱倆不能走散了。”
    喬紫走到一處牆角，低聲問靠著電線杆蓋帽子男人：“到某處的火車坐票多少錢一張？”
    男人雙手抱胸，帽簷下是一雙老鼠眼，聞言上下打量喬紫。
    這樣打扮的村姑，最多隻有錢吧，也敢來問他多少錢一張火車坐票？
    不對，她怎麽知道來這問？又怎麽看出可以問他？
    嗯，小姑娘的眼神可不是村姑能有的。
    男人試探道：“你要幾張？什麽時間的？”
    “看你要多少錢了，當然是越早越好。”
    男人說了個價，後麵跟著的蔣勝堂叫起來：“這麽貴？不行不行，不要不要，紫紫等著我去買票。”
    男人“簌”的一下轉身就走。
    “舅你小聲些！”喬紫急忙製止，那邊忙追上男人，“我要兩張你少點。”
    兩人很快談妥價格，喬紫付錢拿票，等那男人走開，蔣勝堂急得什麽似的：“紫紫，他要是拿假票給咱們怎麽辦？”他這輩子都沒親眼見過火車，更別說坐了。
    “不會假。”
    喬紫在前世連拉煤的火車都坐過，前世火車票已經發展到實名製電腦打票，現在的火車票仍是一張機器打碼的硬紙片。
    這年頭連印書都要重重審核，買台收音機都困難，上那找製作這種硬紙片的機器？而且上麵還有時間地點，造假的人如何知道誰要買這趟火車票？
    看喬紫胸有成竹的樣子，蔣勝堂總算不糾結這個問題，可又著實心痛錢：“紫紫啊，其實排隊買票也沒什麽的，這人賣的票翻了一倍多錢，不值當啊。”
    喬紫一麵找著進站口，一麵笑道：“舅舅，我們要去這地方每天隻有一趟火車經過，現在離今天發車時間隻有一個小時，這長隊，您覺得等排到，我們還能買到今天的票？”
    “隻怕明天的票都未必能買到，買不到就得住宿，一晚上就要六塊錢，倒不如拿這住宿的錢買了今天的票，咱們到車上睡。”
    蔣勝堂聽得一愣一愣的：“咱們都沒去招待所，你咋知住宿一晚上要六塊錢？八角鎮招待所都隻要五角。”
    喬紫用手指指：“進大門那豎著的牌子上寫著，火車站招待所，非內部人員六塊錢一晚。”
    “哦？”蔣勝堂識字不多，當時並沒注意看，但的確有印象進門那有塊牌子，“什麽叫非內部人員？”
    “不在火車站工作的人。”
    “誒！”蔣勝堂歎氣，“那還是你說的有理，寧願拿住宿的錢買票上火車去睡，還能節省出時間來，隻是紫紫啊，你買一張坐票就行了，舅舅爬大山攆野獸的人，站著就行了。”
    就是我站著都不能讓您站著，喬紫笑道：“站票他劃不來拿出來賣。”
    蔣勝堂隻好做罷，一路嘟嘟囔囔：“這省城真不是咱山裏人能來的，我剛才要口水，那女人都要收我五分錢，我就不喝咋的了？”
    這要是前世，這樣碎碎念的男人喬紫連身都不讓近，可現在，喬紫覺得舅舅好可愛，笑道：
    “等進站就有免費熱水可以接了，雖這裏什麽都要錢，但這樣機會才多啊，您看，好多賣東西的，您說一個肉包子賣多少錢？”
    這倒也是，蔣勝堂點點頭，一到省城，他就看到賣小百貨的，賣水果的，賣布的不像在八角鎮，隻有供銷供能這樣擺大街上賣，不由感興趣道：
    “是啊，也不知這裏肉包子多少錢一個？”
    “買一個不就知道了？”喬紫朝一處招招手，一個頭巾包頭提著籃子的老太婆就忙不跌跑過來，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白紗布一角，笑盈盈的：
    “瞧瞧，我的饅頭又大又白隻要五分一個，肉包子又大又香隻要一角五一個！”
    “這麽貴？”蔣勝堂一下叫起來，“不要不要！”
    他以前上工，一天的工分都沒五角錢，這饅頭就要五分錢！他可吃不起！
    “不要？”老太婆的臉比變臉都快，立即就黑了，“那叫我來搓嘰巴。”
    “我們要兩個肉包子十個饅頭。”喬紫道，“你少點我們就買你的，人家國營飯店肉包子都隻要八分一個，你要一角五也太貴了。”
    “妹妹啊，”老太婆臉馬上陰轉晴，笑得跟朵花似的，“國營飯店肉包子八分一個是要票的嘎，饅頭五分一個是不能少了，但你要十個的話包子可以少一分。”
    最後講成肉包子一角二一個。
    “誒？這？”蔣勝堂一直在旁邊想阻止，可喬紫也裝著錢，他總不能按著喬紫的包不讓她拿出來，“紫紫你自己吃，舅舅不餓。”
    “我也不餓，”喬紫知道他並不是賭氣，在大山裏攆野獸挨餓是經常的事，並不是不餓，是舍不得吃啊，“舅舅什麽時候餓了想吃，我就什麽時候吃。”
    “你這孩子咋能跟我比哩？”蔣勝堂又急又心痛，肉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誒，舅舅現在吃，我吃個饅頭就行，紫紫你是小姑娘吃包子。”
    “舅舅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最後一人吃了個肉包子，蔣勝堂感概，“咋這裏都不管他們賣東西哩？”
    不是不管，而是改革的春風已有少許吹來，不碰上較勁的，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喬紫笑道：“以後八角鎮也會這樣的。”
    兩人進火車侯車大廳要檢票，上火車前要檢票，進到哪節車廂要檢票。
    還好蔣勝堂是跟著喬紫，要不這火車該怎麽坐他根本不知，那些工作人員個個跟大爺一樣，不問都要遭幾十下白眼，所以不改革怎麽行？
    蔣勝堂看什麽都新鮮，指著一處道：“怎麽那幾節車廂都沒人在前麵排隊？難道沒人坐？不可能嘛，賣票那排那麽多人啊？”
    喬紫轉頭看了看，笑道：“那是臥鋪車廂，人少，所以不用排隊。”
    突然感覺到什麽，喬紫下意識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