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女人，高挑柳葉眉，臉擦得白白的，薄嘴唇上塗口紅，一頭波浪卷發，腳上一雙細高跟皮鞋，正微眯眼看著她，若有所思樣子。
    “咋了？”蔣勝堂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女人下巴一昂走了。
    “沒什麽？”也許是對方認錯人了，不管原主還是她，都對那女人沒印象，喬紫也沒太在意。
    進了對應車廂，喬紫按票找到坐位，已有人坐著，便好聲好氣道：“同誌，請讓一下，你坐這個位置是我們的。”說著便將票展示給對方看。
    男人五大三粗，穿件髒兮兮軍大衣，胡子拉碴，一臉凶相瞪著喬紫：“讓你，”他坐火車從來隻買站票，上來隨便坐，一般人隻看看他樣子，連問都不敢來問，這小姑娘找打。
    隻可惜他“瑪”字還沒出口，就看到喬紫身後的蔣勝堂，攥著拳頭，惡狠狠瞪著他。
    江湖行走，沒點眼色是不行的，男人趕快起身麻溜走人。
    每一排都是坐三人，他們的位置其中一個靠窗，喬紫請蔣勝堂坐，男人死活不肯：“就是你坐了紫紫。”
    車廂裏很快擠滿人，拖家帶口的，背簍裏放著羊的，大人叫小孩哭，什麽味道都有，比夜班車還難聞。
    “坑嗤坑嗤”火車啟動，那叫一個慢，喬紫除了閉上眼睛別無他法，很快迷迷糊糊睡去。
    猛然驚醒，喬紫差點尖叫出聲，怎麽坐她旁邊的是個老太婆了？正睡得頭點頭點的，剛才頭碰到她才把她驚醒。
    “紫紫我在這。”蔣勝堂聲音傳來，借著車廂內微弱的光，舅舅竟然坐在兩排坐位中間的地板上。
    老太婆也醒了，吸了一下就要落下的口水，不滿的瞅了喬紫一眼。
    喬紫回瞪一眼，沒好氣道：“這個位置是我們買的，麻煩你起來！”
    “別紫紫，是舅舅讓給她坐的。”蔣勝堂憨厚笑道，“反正舅舅坐哪裏都是坐，你接著睡吧。”他在大山裏連這樣的地板都沒得坐。
    喬紫生氣：“舅舅，既然你坐哪裏都是坐，那她坐哪裏也是坐，我們到地方路還遠，你怎能一直坐地上？”
    這邊又看著老太婆道，“已經讓你坐一截了，起來讓我舅舅坐！”這老太婆看著還沒奶奶年紀大，又好手好腳的，沒必要讓。
    老太婆給她一個大白眼，閉上眼繼續睡，蔣勝堂又道：“紫紫沒事的，你接著睡嘛。”
    “我剛睡了一覺，”喬紫心疼，站起身朝男人伸出手，“那舅舅您坐我這來睡睡。”
    誰知她剛一起身，閉著眼睛的老太婆“呼”的整個人倒下占住她的位置，大聲喊：“大寶快過來坐！”
    神奇的，一個十六七歲髒兮兮男孩突然就出現在他們這排座位走道上，跨欄一般要來坐喬紫那個位置，差點把起身的喬紫撞倒。
    “你幹什麽？”蔣勝堂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那個男孩。
    “放開我！”男孩唬著臉伸手就打，老太婆也叫，“你抓著我孫子搓嘰巴！”
    蔣勝堂反手一按，那男孩就動彈不得，不由也怒了：“我讓你坐就不錯了，憑什麽還要來占我侄女的位置？”
    “老娘要你讓了？”老太婆罵，“這裏沒人老娘坐下就是老娘的，她讓開我占著就是我孫子的！”
    蔣勝堂都氣笑了：“什麽沒人？我上了趟廁所回來，你就坐我位置上了，我看你是老人才沒攆你，你怎麽還以為是你該得的？給我起來！”
    “老娘就不起你有本領拿刀來殺！”
    蔣勝堂一推男孩就朝一邊倒去，然後老鷹叼小雞般拎著老太婆衣領，一下就將她提到過道的地上，“紫紫坐！”他也坐回原位。
    “殺人了殺人了！”老太婆爬起來跳著腳叫，她孫子想阻止也不聽。
    “怎麽了？”兩個乘警拿著電棍跑來，老太婆又哭又叫，指著喬紫和蔣勝堂，“這兩人欺負我老我孫子小，占了我們的座位。”
    原來隻是搶占座位，乘警鬆口氣，這邊喬紫已將車票遞過來：“請看一下，這兩個座位是我們買的票。”
    乘警看完核對完，疑惑伸手向老太婆：“你的票呢。”
    “他們占了我的坐位啊！”老太婆雙手攥著拳頭，眼睛直愣愣鼓著乘警，吼，“你們不管反來問我其他不相幹的話！你們跟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乘警經驗豐富，喝道：“你們是不是逃票？再不把票拿出來下一站給我下車！”
    老太婆雙手一上一下，哭喊：“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你們怎麽不降雷劈死這些欺負我們平頭小老百姓的人啊！”
    “逃票你還有理了，走！”乘警拖走祖孫倆，蔣勝堂抱歉道，“對不起紫紫，我不知道她這麽老了，還是這樣的人。”
    “沒事。”喬紫心裏感慨，“是我不好，您去廁所也沒幫您占好位置。”
    “這咋能怪你呢？我又沒跟你說，你睡著了咋知我去哪裏了？”
    天亮有穿製服的服務員提著食盒從過道經過，蔣勝堂聽到有人問：“賣什麽？”才知這個是來售賣食物的，正好，他打算自己吃冷饅頭，給紫紫弄點熱乎的來，就好好看著聽著。
    “包子饅頭。”服務員冷若冰霜，不像售賣，倒像別人在跟她要飯。
    “多少錢一個？”
    “肉包子三角要票，饅頭一角要票。”
    這麽貴？蔣勝堂驚得差點叫起來，問價的人先他喊出：“包金子在裏麵要這麽貴？”伸頭看去，“包子饅頭還這麽小！”
    “吃不起就不要吃，問什麽問？”服務員瞅一眼走了。
    一個饅頭遞到蔣勝堂麵前，喬紫笑道：“舅舅，我們吃饅頭吧。”
    看來侄女早知道會這樣，蔣勝堂接過饅頭，心裏羞愧：還說他來是幫著侄女，結果什麽都要侄女想著。
    第二天早上才到目的地，如果不是年輕，喬紫下火車後快走不動路了，然後倒班車，後麵找了輛拖拉機才到曹金龍老家，是個和土龍寨差不多偏僻窮困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