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自10.5拋屍案已經調查18天，無果。張明亮失蹤16天，除了兩隻耳朵和兩根手指的屍塊被發現，身體其他部分搜索早已擴大到整個a市，無果。何亮失蹤13天，查遍行蹤信息，除了其乘坐出租車經過新西路監控的情況，其他仍是無果。至於那個神出鬼沒的三輪車主，更是遍尋全市無果。
    對著那塊寫滿了案件信息的白板，齊勇的臉沉得幾乎要滴出水，叼在唇上的煙已經幾分鍾沒有抽一口了，煙灰像是一條灰色的毛蟲，延展著醜陋的身軀。終於，它脫離了束縛，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噝——
    齊勇手一抖，吸了一口涼氣，瞪著眼睛地將煙頭摁扁在幾乎已經被堆滿的煙灰缸裏。
    從警多年，他還從未遇過這麽難啃的骨頭，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在巧妙地擺布著一切，靈活地掐滅了所有可能引出真相的線索，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上。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又點了一根煙，用力塞進嘴裏，賭氣般猛吸了兩口，隨即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腰被牽扯著弓了下去。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擦了擦嘴，一看屏幕，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不想接，但是對方似乎很堅持，等到自動掛斷後立馬又撥了過來，似乎他不接，就會一直打到他接為止。
    他強忍著怒氣，點了一下通話鍵。
    “齊勇，你以為不接電話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別把我們之間最後那點情分都磨光了！到時候大家走了法律程序，都不好看！”
    許然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在和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說話。不，更像是和一個積怨已久的仇人說話。
    “許然，”齊勇剛說出兩個字，由於激動又咳嗽起來，幾秒鍾後才繼續道，“你就這麽等不及嗎？亮亮還有半年多就上高中，中考對他多重要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想過他的感受嗎？你這麽做，配為人父母嗎？”
    “哼，齊勇，虧你說得出口，我不配？亮亮長這麽大誰照顧的？你嗎？你想著給他買過衣服嗎？你開過家長會嗎？你接送過他上下學嗎？你配人父母嗎？”
    他一陣沉默，啞口無言。
    “怎麽不說話了？你剛才不是很有理嗎？你說呀？我告訴你齊勇，我今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你，如果回到從前，我寧願一輩子單身，也不會再和你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許然你”
    他又是一陣語塞，後麵的話堵在了喉嚨裏，怎麽都出不來。
    許然感覺到了齊勇的情緒變化，稍微緩和了一下，“齊勇，我後悔也罷，不後悔也罷，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希望你能看得開一點，誰離開誰都能活，我，你，還有亮亮，都一樣。何必這樣死死糾纏呢？值得嗎？”
    “可是亮亮他，”
    “既然你總是說到亮亮，那我就問句你聽了可能有點受不了的話。你覺得亮亮和你在一起，幸福嗎？”
    他心頭一震，她為什麽這麽問，她要幹什麽？難道說她想連亮亮也一起帶走嗎？如果真是那樣，自己的家還剩下什麽，一個空房間罷了。
    他當然無法接受那個結果，厲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許然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呢？你整天張口閉口要對亮亮好，但是你給了他什麽？是好的生活條件，還是無微不至的陪伴？哪一樣你做到了？”
    他再次無言。
    “而且，齊勇，你難道看不出來，亮亮其實早就看出我們之間出了問題嗎？他是內向，但是他不是傻子，他怎麽可能感覺不出我們之間不再有愛？隻是他不說罷了。他總這麽壓抑著，你覺得對他好嗎？”
    許然的話像是無數根細針插進他的心，讓他疼得幾乎要跳起來。
    “你無話可說了吧？”許然再次冷笑。
    他拚命掙紮，“那總比讓他失去完整的家庭好吧？”
    “你覺得呢？”許然儼然感覺到了他的心虛，一句反問直擊要害。
    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他根本沒辦法在這場鬥爭中獲勝，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一陣無力，“許然，那你想怎麽辦？”
    “我們離婚，我帶亮亮走。”
    果然，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我不同意！”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
    “你不同意？你怎麽好意思說這種話？你這就叫對他負責？他的未來你能幫什麽？”
    “那你又能幫他什麽？”他強撐著反駁，其實他知道她一定會給他狠狠一擊，讓他無話可說，但是他還是沒辦法不這樣，此時他愈加像一頭困獸，甚至連雙眼也開始發紅。
    “我能幫他什麽？我能幫他轉學到市裏最好的初中，你能嗎？我能想辦法送他去國外，你能嗎？”
    他被嗆得幾乎窒息，但仍不想放棄。
    “我不信，你不要騙我，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你有多大本事我不清楚嗎？”
    “對，我是沒多大本事，但是他有啊！”
    許然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他已經不再是她的丈夫，僅僅是個認識的人罷了。
    他幾乎要跳起來，暴怒著吼向手機，“你還沒離婚呢，還要臉嗎？”
    “對，我就是不要臉了，隨你怎麽說吧！亮亮我要定了。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就是不同意，你能怎麽樣？對吧？沒關係，我會讓你放手的，再見，希望你兩天內給我答複，不然你就等著律師函吧！”
    “你——”
    電話斷了，他的半截話被硬生生打斷，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啪，手機被他狠狠拍在了桌麵上，屏幕稀碎。他還是止不住怒火，一把將碎裂的手機掃飛出去，散落了一地。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響起。
    他沒有出聲，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手機的碎片，他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焦頭爛額的樣子。
    “老齊——”
    萬進將門輕輕開了個縫，鑽了一個腦袋進來，見他正蹲在地上，詫異問，“你這是？”
    齊勇一看到萬金油這張臉就煩，但是又不好直接發作，便不接話茬，問道，“哦，老萬啊，有事？”
    “李局讓我來叫你過去開個會，市局那邊每天都在追問我們的偵破進度，李局快頂不住了，弄不好啊，我們要有麻煩嘍。”
    萬進言語之間滿是惴惴之色，齊勇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心裏一定是在擔心自己那點仕途，生怕沾上個處分什麽的，影響了進步。就這樣的人，可能踏踏實實破案嗎？每天隻想著自己那點事，對得起自己的這身警服嗎？
    齊勇似笑非笑地看了萬進一眼，起身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老萬，幹咱們這行的，破不了案就是失職，就是無能，被上級問責也是應該的，沒事，習慣了就好，大不了變成個普通警員唄，沒啥！”
    萬進被齊勇的淡定從容給弄懵了，眼神一飄，隨即便擠出了一個笑臉，“老齊，不得不說，你這覺悟，嘖嘖，我是拍馬都趕不上哦！要不怎麽大家都說你是咱們市最牛的刑警呢？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我們肯定能把案子給破了，眼前這點困難算啥呀！”
    齊勇暗笑，萬進啊萬進，你還真會說，在我的帶領下？不就是想說上級怪罪下來都是我這個隊長的責任嗎？即便你不這樣說，我也不會把責任推給你，你都不配抗這個責任，但是你既然到了這個刑警隊，想無功受祿，或者片責不沾，也沒那麽容易。
    “老萬，你可千萬別謙虛，是咱們一起帶領！”齊勇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萬進的肩膀，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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