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7：30。
    陸誌強狠狠啃了一口嘴裏的幹饅頭，抻著脖子嚼著，一不小心咬到了腮幫子，痛呼一聲“哎呀臥槽！”。
    他呸呸兩下把殘渣都吐在了地上，手捂著嘴嚷嚷起來，“警察同誌，我嘴破了，能帶我去看看醫生嗎？”
    沒人理他。
    他又喊了幾聲，一個警察冷著臉走了過來，“喊什麽？喊什麽？就你能叫喚！”
    “警察同誌，我嘴破了，你看，都出血啦，得看醫生。”
    “這是拘留所，你以為是你家呐？老實待著！嘴破了能怎麽樣？還能死啊？死不了就給我閉嘴。”
    警察轉身離開，臨走還沒忘又瞪了他一眼，讓他一陣渾身發冷。
    他在這拘留所裏已經待了一個星期了，每天都數著秒過日子，真的是度秒如年，渾身沒有一處地方好受的。按說他監獄都蹲過，不可能受不了拘留所，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正痛苦的是什麽。
    “馬勒戈壁的，兩個鄉巴佬，訛老子的錢，你們他媽都給老子等著，等我出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好。朱龍飛，尤其是你這個狗日的，還他媽敢跟我瞪眼，敢他媽挖苦老子，老子要不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管老子叫爺爺，老子陸字倒過來寫。要老子二十五萬，要是不讓你們求著老子把錢收回去，老子這麽多年就他媽白混了。”
    他在心裏狠狠咒罵著朱建國和朱龍飛，拜這兩人所賜，他這幾年拚死拚活，腦袋塞褲腰帶賺的那點錢全都被榨光了，怎麽能不氣，怎麽能不急。他現在恨不得一下子飛出看守所，找到那兩個看似老實實則奸詐的鄉巴佬，狠揍他們一頓，拿回自己的錢。當然，這些事不能他自己去做，但是他完全可以找人做。
    “他媽的，還有那個律師，歐陽找得什麽人都，效率也太低了，磨磨唧唧，就他媽不能快點把取保候審的程序辦完嗎？讓老子在這受他媽罪，連二弟都跟著不好受。”
    他揉了揉褲襠，那裏鼓鼓囊囊的，顯然已經開始抗議了。他好色至極，兩天不碰女人就像是毒癮發作一樣饑渴。他這已經七天沒開葷了，做夢都想撲到個女人身上大肆發泄一番。
    咣當一聲，他把自己扔在了行軍床上，拿起個枕頭蓋住了腦袋，鼻孔裏發出一連串極為不爽的哼哼聲。
    半個小時之後。
    剛才那位冷臉警察走了過來，朝房間裏看了看，見他那副德性，不由得一陣不爽，敞開嗓門高喊：“陸誌強，出來，有人找。”
    總算來了！陸誌強骨碌一下站了起來，矮胖的身體靈活得像個皮球，他滿臉綻放著笑容，雙眼放光，“警察同誌，是不是我的律師來了？我要出去了對吧？”
    警察耷拉著眼皮，“我不知道，你趕緊的，跟我過去。該你出去的時候你自然能出去，囉嗦什麽東西。”
    他沒敢在接茬，心裏卻在反擊，“牛逼什麽？草！”
    等陸誌強興高采烈地走進會見室，下一秒整個人就徹底不好了，眉飛色舞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僵在了臉上。
    “陸誌強，這才幾天，就不認識了？”
    秦朗似笑非笑看著陸誌強，讓他渾身一陣發涼，總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難道事情敗露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禁不住又閃回了一遍當初的場景，確定沒有破綻，這才稍稍鎮定了下來。眼睛隨即瞟向了秦朗身邊的田甜，賊光四射。
    “看什麽看？變態！”田甜怒目而視，隨即想到了陸誌強那些變態的錄像，臉一下子紅了，索性別過頭去，懶得看他。
    他也知道自己有點沒收住，連忙堆笑，“秦警官，田警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不關了幾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眼神兒也跟著不好了，老是模模糊糊的，剛才沒看清是你們！怎麽，找我還有事啊？我都交代了呀！要不能在這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擺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可憐相。
    秦朗斜眼看著陸誌強，“行了，別裝了！你做了什麽你心裏最清楚。我看你在拘留所過得還挺適應，以後到了監獄裏，應該也能適應吧！就是不知道你這身肉還能不能保得住，那裏夥食好像不怎麽好。”
    “秦，秦警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裝什麽了？我醉駕肇事逃逸，我知道我得坐牢，我認了，也都坦白了，你再這麽說我就沒勁了吧？”
    陸誌強雖然心裏緊張，不知道秦朗所指的是什麽，但是隻能強做鎮靜。他將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雙手抱肩，盯著秦朗的臉，絲毫不掩飾眼中的無辜與憤怒之色。
    “陸誌強，再這麽裝下去可就沒意思了？我們如果沒有新的證據，回來找你嗎？”
    陸誌強眼皮往下一耷拉，“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沒關係！那我提示你一下，你為什麽殺朱雅潔的，哦，對了，你管她叫小倩。又是誰幫你拋的屍？”
    陸誌強腦袋嗡的一聲，就像是被tnt炸了一般，眼神不由得一陣渙散，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示弱，否則必將萬劫不複。
    “姓秦的，你少含血噴人，警察就可以隨意給人扣屎盆子嗎？我可以告你誹謗。我已經和你們說過很多次了，那個什麽朱雅潔就是和我玩了一把，之後她就走了，她怎麽死的我根本不知道。還哪來的人幫我拋屍？麻煩你說話負點責任，警察也不能信口開河。再說了，我當晚還撞了人，我有時間做案嗎？你腦子怕是壞了吧？這些辦案常識連我都知道……”
    秦朗一臉平靜地看著陸誌強，他這些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絲毫不會讓他心緒波動。
    陸誌強終於閉了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好像很委屈，也很生氣。
    “說完了？”秦朗冷聲道，“說完了就看看這個！說不定你會很感興趣。”
    田甜把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電腦轉了180度，朝向陸誌強，然後按下了播放鍵。
    陸誌強的雙眼不受控製地看了過去。
    電腦畫麵閃動，那顯然是一個監控探頭拍下的錄像。錄像中的是一片雜樹叢生的山間，微弱的月光下，一個身穿迷彩服上衣的男人吃力地拖動著一個白裙女孩，一步步向前走。好不容易，那人來到了一處地方，他抱起白裙女孩的身體向地上扔，隨即那白裙便消失了，那人又從身上拿出了一塊什麽東西，在地上摸索著鋪了上去，錄像模糊，看不具體，但顯然那人是在掩蓋什麽。做完了這一切，那人轉身逃離現場，就在他即將跑出監控範圍之時，一個矮胖的身影閃了一下。與此同時，一隻狗竄了出來，貼著兩人跑了過去，受驚之下，兩人匆匆逃走。
    秦朗目不轉睛地看著陸誌強，隻見他看著錄像，瞳孔明顯收縮了起來，那是恐懼害怕的征兆。果然有效，他心頭一喜。
    但是隨著錄像繼續播放，尤其是到了將要結束的時候，陸誌強的臉色竟然漸漸恢複了平靜，甚至重重哼了一聲。
    秦朗心思急轉，臉上卻波瀾不驚，冷笑道：“陸誌強，證據確鑿，再裝下去還有意思嗎？”
    “裝？”陸誌強全身放鬆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顫悠著腳尖，拖著長音，“秦警官，你給我看這個什麽意思？跟我有什麽關係嗎？裏麵是誰你抓誰去呀！不會是想用這個給我栽贓吧？現在可是新社會，朗朗乾坤，屈打成招那一套恐怕行不通吧？”
    秦朗霍的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陸誌強，陸誌強緊張道：“你，你要幹什麽？我有律師的。”
    秦朗繼續走，繞著他轉了兩圈，忽然從背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他驚呼一聲，差點跳起來。
    “你——”
    沒等他說完，秦朗幽幽道：“錄像裏那個矮胖子，不是你嗎？陸誌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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