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病房門推開，是一層可視玻璃。
    透過玻璃，能看見孩子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小小的臉上罩著一個呼吸機。
    身上連著不少儀器。
    病房裏安靜得能聽見儀器運作的聲音。
    薑雨時站在外麵看了很久。
    眼淚流進脖子裏也渾然不覺。
    顧沉舟高高的身影站在她身旁，一句話也沒說。
    他寬闊的肩頭像壓著一座高山，整個肩膀都往下沉。
    痛心，悲傷。
    楚科站在病房外，雙手抄兜，看著裏頭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事有問題。
    很有問題。
    過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循聲望去，程老太太在程采薇的攙扶下趕了過來，“小科，綿綿怎麽樣了？小雨在哪呢？”
    楚科正了正站姿，朝監護病房揚了揚下巴，“在裏麵，應該快出來了。”
    說著，薑雨時和顧沉舟走了出來。
    程老太太趕忙迎過去，“小雨，沉舟，綿綿那孩子怎麽樣了？”
    薑雨時抿著嘴，眼睛泛紅。
    顧沉舟低聲告知了綿綿的病情。
    程老太太一聽，身體立馬一抖，滿臉不可置信，“怎麽會這孩子可憐的孩子”
    她得知顧家領養綿綿這件事並不久。
    就在生日宴前幾天。
    今天算是第一天見到綿綿。
    可誰曾想，剛見麵第一天，會發生這種事
    顧沉舟出聲安撫，“程奶奶，您別太擔心，菁華醫院在這方麵很強。
    等綿綿身體好一點，會有相應的治療方案，孩子不會有事。”
    程老太太淚眼渾濁，“這好端端的一個生日宴，怎麽會搞成這樣”
    “外婆，您別傷心了。”程采薇適時出聲，“沉舟也說了，綿綿不會有事的。
    您要是太傷心，到時候傷了身子，可怎麽辦啊？”
    程老太太還在哭。
    楚科陰冷的視線落在了程采薇身上。
    程采薇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正好碰上他的目光。
    接著下一秒，她立刻別開頭，躲開他的視線。
    楚科見狀，倏地冷笑了一聲，眯了眯眼，睨著她，眼神帶著明顯的審視。
    他怎麽覺得，他這前妻有點心虛呢？
    幾人都沒在醫院待太久。
    末了，薑雨時扶著程老太太離開醫院。
    電梯往下，程老太太情緒平複不少，問：“小雨，阿荷說複婚的事你跟沉舟當真結過婚？”
    薑雨時自知瞞不住，點點頭，大致說了說，“我們是四年前因為一些事離的婚。”
    程老太太聽了，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拐杖頭。
    好半晌，她才淡淡開口，“我知道沉舟這孩子想跟你重新開始。
    放在今天之前，奶奶不會幹涉你。
    可如今出了綿綿這個事
    小雨，咱們跟顧家沒有緣分，你和沉舟也別來往了。”
    “奶奶”薑雨時看著她。
    程老太太說出內心擔憂，“綿綿出了這麽大的事，就算沉舟不在意，顧家的長輩不可能不在意。
    這個事永遠都會成為他們心裏的芥蒂。
    你要是往後跟沉舟在一起，奶奶也會擔心你受委屈。”
    薑雨時很明白程老太太的擔心。
    畢竟綿綿是顧家的孩子。
    即便她不是故意的，但孩子終究是間接因為自己心髒病複發。
    以後若是在一起，這件事在顧家也永遠翻不了篇
    思及此，薑雨時沒再說什麽，攙著程老太太出了電梯。
    -
    薑雨時婉拒了老太太送她一程的提議。
    等奶奶的車離開後。
    她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
    站在車水馬龍的馬路邊，有些恍惚。
    路過好幾輛打著‘空車’的出租車都忘了招手攔停。
    直到一輛深色雷克薩斯停在了她麵前。
    嗶嗶——
    車窗下降，宋詞衝她招手，“小雨，上車。”
    薑雨時回神，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她神情低落，聲音輕似羽毛，“你怎麽來了？”
    “陸行知說的，他說他媽媽去了你奶奶的生日宴”
    宋詞關心地看著她，“小雨，你沒事吧？”
    簡簡單單一句關心。
    卻像是莫名戳中薑雨時努力壓製的傷口。
    情緒鋪天蓋地瞬間蔓延了她整顆心髒。
    她再也繃不住，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宋詞一看，立馬湊過來抱她，手掌安撫著她的背，“沒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薑雨時搖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不是覺得委屈。
    也不是因為被林荷罵的關係。
    她就是覺得痛心。
    在看見孩子戴著呼吸罩躺在病床上時。
    心髒像是被人用鈍刀一刀一刀地往深了割。
    痛得她快要窒息。
    比她當初生等等和晚晚時還要痛。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痛心。
    或許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是當媽媽的緣故。
    又或許，是因為綿綿真的乖，她真的太喜歡綿綿？
    密密麻麻的疼流入四肢百骸。
    薑雨時趴在宋詞的肩上，哭得失聲，卻一直停不下來。
    呼吸不上來，一邊痛哭一邊用手錘著自己快要痛到爆炸的胸口。
    宋詞也沒想到薑雨時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她不知道能說什麽，隻是一遍又一遍撫著薑雨時的肩。
    耐心等她發泄完自己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
    薑雨時的眼睛都要哭腫了，眼周紅得不成樣子。
    她抽出紙巾，擦了擦狼狽的臉，嗓子也有些嘶啞，“抱歉，小詞”
    宋詞心疼死了，癟著嘴，“你跟我說什麽抱歉？”
    薑雨時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宋詞關心地看著她，“沒事的，你不要那麽自責。
    你也不是有心的，而且我相信，顧沉舟肯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心髒又被揪了一下。
    薑雨時壓下情緒，深呼吸一口氣，“我沒事，我發泄完就好了，別擔心。”
    宋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開車吧，回海棠別苑。”
    “好。”
    宋詞應著，發動引擎，從後視鏡看著車況，正要打方向盤。
    薑雨時的手機突然一陣急促響起。
    打電話來的是陳蘭。
    不知怎的，心中立刻升起不安。
    迅速接聽電話，聽筒那頭傳來陳蘭急切的聲音，“小雨，你快來人民醫院，等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