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小旅館房間。
    門被嘭一聲撞開。
    簡澤宇趴在冰涼且髒兮兮的地板上。
    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對著他拳打腳踢。
    瘦弱的少年頭貼著地，一張本就病態的臉上多了不少淤青。
    保鏢衝進去，三兩下就將那兩個男人製服。
    薑雨時帶著等等後一步進來。
    等等看著簡澤宇一身的傷，哇哇大哭，“小舅舅”
    簡澤宇扭頭，勉強擠出笑，接著默默用手撐著地，爬起來。
    薑雨時低身去扶他，“傷哪了？”
    “姐姐，我沒事。”少年下意識回了一句。
    那句‘姐姐’喊得很自然。
    以至於讓薑雨時心口微微跳了一下。
    簡澤宇顫顫巍巍站起來，指著那兩個男人，聲音低弱，“姐姐，他們剛剛想綁架等等，借此敲程氏集團一筆。”
    薑雨時聽見這話，清冷的眸光瞬間掃了過去。
    兩個男人自然也聽見了。
    迎上薑雨時投來的那股冷冷的視線。
    瞬間嚇得一抖，接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一邊說，一邊瘋狂磕頭。
    額頭磕在地板上，發出砰砰砰脆亮的聲響。
    薑雨時懶得跟他們廢話，看向保鏢，“好好處理。”
    “明白，薑小姐。”保鏢應聲，接著將那兩人像拖小雞崽子似的往外拖。
    求饒聲和哀嚎聲越來越遠。
    薑雨時剛想走過去扶簡澤宇回醫院。
    電話響了，來電是顧沉舟。
    他的口氣有些沉重，“小雨，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
    剛剛簡茹在沿海公路出了意外，連人帶車掉進海裏。
    搜救隊現在在搜救，不過可能希望渺茫。”
    薑雨時握著手機，心裏咯噔一下。
    下意識看了眼旁邊還不知情的簡澤宇，低聲問：“怎麽回事？”
    時間回到三十分鍾前。
    簡茹在醫院電梯口看見帶了一幫人的顧沉舟。
    嚇得三魂不見七魄。
    顧沉舟的手段她沒領教過，但也聽說過，不是好惹的。
    何況在這之前顧沉舟已經對自己三令五申。
    而她還是動了心思，甚至動了他顧沉舟的兒子。
    光是猜都能猜到，顧沉舟不會放過她。
    抱著這樣的想法，簡茹顧不得猶豫，拔腿就往樓道跑。
    匆匆忙忙跑下樓，開走她到京都時租的那輛小轎車。
    顧沉舟見她跑，自然安排人開車去追。
    黑色商務車成群結隊，緊咬著簡茹的車不放。
    簡茹見始終甩不掉，心下一橫，一個急轉拐進了沿海公路。
    此時正值冬夜，沿海公路上幾乎沒什麽車。
    除了逃命的簡茹，以及一直緊追不放的保鏢們。
    下午的京都下過雪。
    公路上的冰還沒有融化。
    車子行駛在上麵是很容易打滑的。
    加之簡茹一心著急逃命，車速飛快。
    時不時還要分心看後視鏡裏，商務車有沒有追上來。
    一個走神，車輪胎在結冰的公路上打滑。
    嘭一聲，撞在公路旁的大石墩兒上。
    車子淩空翻了一圈，直直掉進了深色如墨的大海裏。
    不過幾十秒，就徹底沉了下去。
    搜救隊趕到現場時，路邊還有衝上來的海水。
    深黑的海麵已經恢複平靜，看不到一點車的影子。
    -
    康仁醫院，單人病房。
    牆上的時鍾指向淩晨兩點。
    病房裏關掉了大燈，隻留了一盞暖色的床頭燈。
    加濕器在穩定安靜地運作，徐徐飄出稀薄的白霧。
    薑雨時去休息室看了眼睡著的等等，替他掖好被子。
    再出來，病床上的少年側臥著，已經睡著。
    臉上是醫生替他處理好傷口，貼的醫用紗布。
    嘴角還有點破皮及淤青。
    瘦弱的身體蜷成了一團。
    薑雨時想起了在旅館看到的，少年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一幕。
    如果不是簡澤宇拚了命拖住他們。
    恐怕等等早就被那幫人綁走了
    思及此，薑雨時下意識地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
    簡茹的消息讓她毫無睡意。
    她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病房，想去過道吹吹風。
    剛一出來，就聽見一側傳來的，沉穩的腳步聲。
    過道裏是感應燈。
    忽明忽滅投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上。
    顧沉舟走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紅色毛線圍巾。
    他將圍巾戴在薑雨時脖子上，有些笨手笨腳地替她繞了兩圈，“京都天氣冷，你來得著急穿太少，小心感冒。”
    發涼的脖子被溫暖罩住。
    薑雨時下意識將下巴埋進圍巾裏，說了聲謝謝。
    顧沉舟往微敞的門縫裏瞄了一眼，問：“鬱千帆還沒回來？”
    “沒有。”薑雨時搖搖頭，“他給我發了信息，說有點急事要回洛杉磯處理。
    可能近幾天都不會回來。”
    “”顧沉舟臉色明顯沉了一些。
    來的時候再三交代，讓他護好薑雨時。
    他倒好。
    直接飛回洛杉磯。
    什麽事能這麽著急？
    能比小雨的安危還重要？
    既然保護不了她，還跟來幹什麽？！
    當然，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裏嘀咕。
    畢竟，他並沒有在背後議論他人的毛病。
    兩人並排站在過道，沉默了一瞬。
    顧沉舟的手機忽然響起。
    在寂靜的深夜裏特別突兀。
    他看了眼來電提醒，皺著眉接聽。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他的臉色越來越沉。
    掛完電話後，他微微吐出一口氣，看向薑雨時，“搜救隊那邊已經找到簡茹的車了。
    找到的時候，車窗已經被砸碎，人不在車裏。
    搜救隊推測，應該是落水時她想自救，砸窗逃了出來。
    不過他們在海裏找了很久，沒有發現簡茹的蹤跡。”
    薑雨時拽著圍巾的手微微握緊。
    顧沉舟語氣低沉，“這片海很深，加上天氣這麽冷，水溫也很低。
    按照搜救隊給出的報告，人活下來的幾率幾乎為零。”
    薑雨時沒吭聲。
    埋在紅色圍巾裏的臉，此刻沒什麽血色，白得刺眼。
    顧沉舟收起手機，猶豫後伸手，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小雨。”
    欲言又止。
    薑雨時回過神，掀起眼眸看他，“其實我很恨她。
    恨她二十幾年前被程文君收買，間接害死我爸爸。
    恨她生了我又不管我，把我丟在孤兒院門口。
    更恨她為了救她兒子，買通記者設計我，綁架等等來威脅我。
    我一直在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做的這些事。
    可是剛剛聽你說她可能已經
    我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顧沉舟緊了緊她的手，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她，“她是做了很多錯事，你不原諒她沒有錯。
    你很善良，在麵對生死，即便是個陌生人你也會難受。
    何況你內心深處，還有潛意識，希望她是愛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