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雨時別過頭，往微敞的門縫裏看了一眼。
    少年側臥著，蜷在一團，還在熟睡。
    她眼睫微微眨了眨，輕聲說：“我想明天跟澤宇去做一次配型。”
    “如果配型成功，你打算捐腎給他？”顧沉舟凝眉問。
    “嗯。”薑雨時點點頭，“今天如果不是他，等等恐怕已經出事。
    他很幹淨，也很純粹，是個好孩子。
    我能幫他的話，就幫一幫吧。”
    何況，雖然她不願承認，可那少年，的確是她的弟弟。
    簡茹如今下落不明，最可憐的還是簡澤宇。
    再是恨簡茹，她也沒辦法做到太絕情，一點不管簡澤宇的死活。
    顧沉舟知道她心中所想。
    雖然不希望她為了別人傷害自己的身體，一分一毫他都不願意。
    但，他不會阻止薑雨時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微微握緊她的手，“先不著急，明天上午北城那邊的腎源醫院還要給回複。
    等那邊回複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也許那邊有好消息，就不用你捐給他了。”
    他向來言出必行。
    說過會安排人找適合的腎源，就一定會做。
    這些天，他安排了大量人力物力在全國尋找。
    收到的回複基本都是不匹配。
    唯獨北城一家腎源醫院傳來了好消息。
    但匹不匹配，要明天才出結果。
    薑雨時聽了點點頭，“那就等明天再說吧。”
    顧沉舟往門裏看了一眼，問：“簡茹的事，你要告訴他嗎？”
    “我暫時不想說。”薑雨時微微搖頭。
    與其說是不想，不如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簡澤宇現在病情嚴重，又因為等等受了傷。
    薑雨時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減輕對他的刺激。
    “那就緩一緩吧，等他做完手術再說。”顧沉舟出主意。
    “好。”
    過道裏的兩人並沒有留意到。
    病床上的少年身體在微微顫動。
    他是背對著房門的。
    在他們看不見的那一麵。
    簡澤宇手指拽著白色的床褥，戴著毛線帽的頭貼著枕頭。
    淚水無聲地滑過眼角。
    淋濕了枕頭。
    他緊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
    外麵的聲音有刻意壓低。
    可他還是聽見了。
    母親出意外落海，下落不明。
    生還的幾率很低。
    那是生他養他，愛他疼他的母親啊！
    他怎麽可能不傷心？
    但，再是難過，他也要忍著。
    不能表現太明顯。
    畢竟，他不想給姐姐添任何麻煩。
    -
    京都郊區矗立著一棟三層小洋樓。
    四周僻靜，人跡罕至。
    簡茹一睜眼，看見的就是一眼白到頭的房間。
    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牆。
    所有家具都是白色，甚至連窗沿上都刷了一層白漆。
    她下意識想坐起來，渾身卻像被重型卡車碾過似的，疼得抽不出一點力氣。
    右手有些微涼。
    視線投過去，手背還打著吊針，正在輸液。
    身處陌生的地方，簡茹是慌張的。
    記憶還停留在那日掉進海裏，她拚盡全力砸破窗戶，逃出車。
    在海裏遊了很久，直到沒有力氣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是哪？
    她怎麽會在這裏？
    難道有人救了她？
    思緒繚繞之際，白色的房門被推開。
    一個身著黑色製服，不苟言笑的女人走了進來。
    聲音沒有一丁點兒感情，“你醒了？”
    簡茹咽了咽嗓子，聲音有些弱，“你是誰？這是哪？”
    邊說她邊強撐著再次想坐起來。
    那女人淡淡望著她，“你的傷很重，活不了多久，省點力氣最好。”
    簡茹盯著她：“”
    “阿普？”房門外又響起一道有些奇怪的人聲。
    說奇怪是因為，那聲音有些機械，也有些詭異。
    甚至聽不出是男是女。
    簡茹正疑惑呢，聲音的主人邁腿走了進來。
    見到那人的臉那一刻，簡茹的瞳孔明顯顫了一下。
    她放在被褥底下的手指下意識抓緊床單。
    目光不自主地在那人臉上打量了好幾遍。
    不對，不是他。
    雖然相似，但氣質不對，聲音更不對。
    被喚‘阿普’的女人回頭，恭敬點點頭，“ty。”
    ty一身白衣，僅衣領處是變聲器的一點黑。
    他掃了眼躺在床上臉色古怪的簡茹，尾音往上挑，“你醒了？”
    “”簡茹回過神，舔了舔唇，說話沒什麽力氣，“你是誰？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
    “謝謝。”
    ty忽然笑起來，“謝什麽？阿普沒跟你說？
    你救不活了，沒幾天活頭，不過是換個地方死罷了。”
    簡茹很明白。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眼下的自己，很明顯已經是氣若遊絲。
    遲早都會油盡燈枯。
    既然是注定，她也沒什麽好怕的。
    獨獨放不下的，是可憐的澤宇。
    思及此，她看向ty，“我想見見我兒子澤宇，他在京都康仁醫院”
    話還沒說完，就被ty皺著眉一臉厭惡地打斷，“你真當我是什麽好人？
    救了你還要幫你找兒子？”
    “”這回答是簡茹沒想到的，愣了一下。
    ty諷刺地笑起來，“救你不過是你被衝上岸，碰巧讓阿普看見了。
    要不然，誰會救你？
    何況，你還是薑雨時的生母。
    我跟薑雨時有仇的，你覺得我會幫她媽媽？”
    這話的信息量有點大。
    簡茹聽了，沉默了很久，才消化過來。
    也就是說。
    這個叫ty的是碰巧救的她。
    而這個ty是認識小雨的，兩人還有過節
    “跟薑雨時有關係的，都是我的仇人。
    我要你命都來不及，還幫你？
    再說了，你有什麽值得我幫的？”
    這話忽然讓簡茹腦子裏亮了一下。
    她抿抿嘴，立刻接過話，“我可以跟你做筆交易！
    隻要你能讓我見我兒子，救我兒子。
    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ty微微挑眉，臉上有質疑，“什麽秘密？”
    “跟薑雨時有關。”簡茹頓了一下，斬釘截鐵道：“你不是跟她有仇嗎？
    這個秘密你一定會感興趣！”
    “說來聽聽。”
    看樣子是有點興趣。
    簡茹沒急著說，隻是試探性道：“先讓我見見我兒子。”
    ty嗤笑了一聲，“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
    要麽先說，如果這秘密有意思，我自然會履行我的承諾。”
    “”簡茹咽了咽口水，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終於開口：“薑雨時其實懷的是一對龍鳳胎。
    除了現在這個兒子，還有個女兒。
    她在愛丁堡生產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她以為那個女兒已經死了，其實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