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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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雨時一直掛念還在醫院的顧沉舟。
    隻在宋家呆了一天,便提前返程。
    紀年和裴邵是第三天離開的。
    原本紀年想等葬禮結束,和宋詞一道回江城。
    但考慮到她懷著孕,身體也不大好,裴邵不同意太晚回。
    走前,裴邵有問陸行知要不要一起走。
    但陸行知表明,想陪著宋詞辦完葬禮再說。
    即便,留下來陪宋詞的不止他,還有廉景澄。
    裴邵見此也不好多勸,隻好帶著有孕的妻子先行離開。
    按照道士提前算好的日子。
    蘇慧於第五天下葬。
    土葬,墓地就選在村子後麵的山上。
    下葬那天。
    早晨四點,天空霧蒙蒙的。
    道士們敲鑼打鼓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村。
    宋詞穿著黑色的孝服,胸前別著白花,看著母親的棺材被放進墓地時。
    眼圈再一次紅透。
    早晨的風吹得她的衣擺嘩啦啦的響。
    鬢發胡亂得貼著她的臉。
    她紅著眼眶在想。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嚴厲地愛她,時不時拿話敲打她,用笨拙的方式向她表達母愛了。
    她沒有媽媽了。
    隻是這樣想,宋詞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瘦削的肩膀抖得厲害。
    站在小小的土堆旁,纖細的身影仿佛一吹就能倒似的。
    身後兩個男人不約而同想過去扶住她。
    廉景澄先一步,托住她的手臂。
    宋詞眼中噙著淚,回看他一眼。
    終於繃不住,揪著他的衣袖,額頭抵著他的肩,低低啜泣。
    陸行知看著這一幕,落空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
    葬禮結束的第二天。
    宋詞按計劃留在家裏收拾行李,打算翌日啟程回江城。
    這些日子,廉景澄和陸行知都沒有留宿宋家。
    家裏就一間客房,留了這個留不了那個。
    宋詞不想在這種事上費神,所以幹脆誰都不留。
    兩個大男人都住在山下鎮上的酒店。
    所幸兩人都有車,不至於出行不便。
    這天上午。
    天氣不見好,黑壓壓的,似是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廉景澄來到宋家,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應。
    鄰居芳姐端著水盆出來,見他便打招呼,“小廉?你過來了?”
    “對。”廉景澄跟她尚算熟絡。
    “小詞不在家的呀,你不知道麽?”
    聞言,廉景澄微蹙眉心,“她不是說今天留在家裏收拾行李麽?”
    “不知道哩。”芳姐將水盆裏的水潑掉,“一大早的她堂哥就來找她了。
    好像說是有什麽事,兩個人一道往東邊去了。”
    “東邊?”
    廉景澄接話的同時,身後傳來陸行知甩上車門的聲音。
    芳姐點點頭,思索著回:“就是石門山那邊,好像是上山了。
    我還覺得奇怪呢,這天眼看著就要下暴雨了。
    石門山陡得很,下雨的時候特別危險,這兩兄妹怎麽會選這個時候過去?”
    話音剛落,豆子般大小的雨就砸在了芳姐的臉上。
    她驚呼一聲,“哎喲,這雨真是說來就來。
    這兩兄妹不會還在山上吧?可別出什麽事啊!”
    一聽這話,兩個男人的臉瞬間就變了色。
    廉景澄著急忙慌,連忙轉身想往石門山的方向跑。
    身後傳來開車門的聲音。
    陸行知探著身喊:“上車。”
    -
    村裏都是泥巴路。
    被雨衝刷後,更是坑坑窪窪。
    邁巴赫往石門山方向開去,一路晃晃蕩蕩,顛得厲害。
    廉景澄坐在副駕駛,第六遍撥出宋詞的電話。
    見他神色沉重。
    陸行知皺著眉,問:“還沒打通?”
    “沒有,一直提醒無法接通。”廉景澄心裏抑製不住的恐慌,“她從來不會不聲不響聯係不上。”
    聽見這話,陸行知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得更緊,“應該是山上信號不好,她不會有事。”
    也不知這句話到底是在安慰誰。
    雨越下越大。
    明明還是白天,天空卻是黑壓壓的一片。
    雨水衝刷著車前擋風玻璃。
    如瀑布一般嘩啦啦地往下流。
    雨刷器不死不休地擺動,如同此刻車廂裏兩個男人的心情。
    焦急煩亂。
    邁巴赫往山上開了不過一公裏,被迫停在了半山腰。
    前麵是好幾個穿著藍色雨衣,打著手電的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陸行知摁下車窗。
    狂暴的雨聲瞬間湧入靜謐的車廂。
    為首的雨衣男走過來,剛要說話,就看見了副駕駛的人。
    “小廉?你們這是要上山嗎?”那人是村支書,跟廉景澄認識。
    廉景澄連忙點頭,“我們要上去找人。”
    村支書頭發已被雨打濕,他連聲阻止,“不行,你們現在不能上去。
    這石門山太陡了,每次下雨都會出現山體滑坡。
    你們現在上去會很危險,回去吧。”
    “宋詞還在山上,我們得上去找她。”
    “你說宋家閨女?”村支書詫異,“這麽大的雨她跑到山上去幹什麽?”
    “說來話長,總之她還在山上,我們得上去。”
    “現在不能上去,真的很危險。”
    沒等廉景澄開口。
    陸行知的耐心即將被耗盡,“讓開!”
    男人眼裏氤氳著層層密布的黑雲,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發。
    村支書被吼得心頭一震。
    舔了舔唇解釋道:“真不能上去,往山上那條路已經被衝垮了。
    你們的車根本開不上去。”
    聞言,陸行知想也沒想,推開車門,冒著雨就衝下了車。
    廉景澄和他的想法一致。
    幾乎是同時跟著一起往上山的方向跑。
    那一堵藍色雨衣的人牆,根本攔不住他們。
    -
    天空像是被割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瓢潑大雨如瀑一樣傾盆而出。
    豆大的雨滴砸在雨傘的傘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村支書到底是不放心。
    拉了兩個壯丁跟著陸行知廉景澄兩人一起上了山。
    山裏早已是一片狼藉。
    暴雨壓斷了好幾棵小樹苗。
    走到岔路口,一行人兵分兩路。
    陸行知右手舉著雨傘,左手提著手電筒。
    大步往其中一條山路繼續尋找,“宋宋,你聽得到嗎?宋宋!”
    其他村民跟著喊:“小詞!小詞你在哪?”
    “宋家丫頭!”
    急切的呼喊聲,幾乎要被大雨吞噬。
    越往山裏走,視線越黑,陸行知的心就越慌。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早已急紅了眼。
    生怕宋詞會出什麽事,隻是這麽一想,人都快要瘋了似的。
    直到,有人大喊:“快看!那是不是人的鞋子?!”
    不遠處,明顯經曆過山體滑坡。
    大量的泥土石塊堆在那裏。
    下麵依稀可見被埋的小樹苗。
    樹苗旁不遠處,有淺色的一角,像是一隻女士運動鞋。
    陸行知心下一沉,立刻衝過去。
    直到看清那隻鞋。
    他整個人如同被雷擊。
    那隻鞋,是宋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