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紅房子劈裏啪啦燃燒著。
    祝寧毀滅了紅房子的所有資料,  這些事兒已經不需要被人知道了。
    她在雪中看到兩個人，一個人自己很眼熟，那是“賣給”自己摩托車的大波浪老板娘,  她的長相讓人印象尤其深刻。
    祝寧之前搭她的車去了好再來火鍋店。
    她旁邊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戴著一頂鴨舌帽，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雙眸明亮，整個人看著非常健康。
    葉飛叫了她一聲，“老大。”
    祝寧之前羨慕獵豹隊的隊友,  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隊友的，從什麽角度上來說,  這倆人都應該非常靠譜，而且自己很信任，不然不會被祝寧叫來執行這麽詭異的任務。
    說是被叫老大，其實祝寧相關的記憶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她看兩人跟陌生人沒好到哪兒去。
    沈星喬看祝寧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根本沒記憶。
    葉飛一手指著沈星喬：“豪車是她賣的,  跟我沒關係。”
    沈星喬：“……”
    她狠狠肘擊了一把葉飛，讓他閉嘴。
    葉飛被她撞得直叫喚，這個小隊氛圍很好。
    祝寧肉眼看不出他們的異能分別是什麽,  有一種很微妙的疏離感。
    沈星喬給祝寧介紹：“我叫沈星喬，這是葉飛。”
    原來大波浪老板娘真名叫沈星喬,  旁邊的葉飛祝寧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祝寧端著一副老大的樣子,  說：“你們好？”
    這回連葉飛也很難打哈哈了,  祝寧真的不認識人。
    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祝寧打破沉默，問：“你們來接我？”
    祝寧猜測這倆人會帶給自己真相。
    沈星喬嗯了一聲，“也是怕你被埋伏。”
    現在的祝寧需要被人盯著，畢竟她比之前弱。
    祝寧問：“我給你布置了什麽任務？”
    沈星喬搖了搖頭,  “我也說不清楚，怕誤導你，讓你自己解釋吧。”
    祝寧給自己設置了一場遊戲，終點站是紅房子，得到的獎勵是祝寧留下的信息。
    葉飛說：“上車再說吧，怪冷的。”
    他鼻尖被凍得通紅，開了一輛黑色的飛車過來，車看上去不太起眼，祝寧打量了一番，防彈玻璃，甚至還有反偵察係統，肯定是經過特殊處理的。
    祝寧坐上車，感覺身體暖和了一點，熬了一夜整個人都特別疲憊。
    她自己在後座上藥，注射了強效愈合劑，她的雙腿在黑色粘液的粘合下保住了，但受傷不輕，愈合需要時間，走路的時候雙腿很疼。
    開車的時候沒人說話，沈星喬和葉飛坐在前座，一直通過後視鏡偷偷看向祝寧。
    如果祝寧抬起眼，他們又眼神飄忽假裝在看別處。
    他們對祝寧同樣很好奇。
    祝寧沒理會那些目光，她現在腦子裏很亂，接受的信息太大了。
    她注射完畢後，打開墳貼論壇，上麵顯示任務已完成，這次任務沒有進行通報，意味著這是個秘密任務。
    紅房子在全網都沒消息，一是因為這兒本身就是被世人所遺忘的，本來就沒被登記在冊。
    二應該是自己或者普羅米修斯清理過一遍。
    墳貼論壇內部很混亂，之前都討論哪個大佬又打了哪個汙染區域，或者組團約一個局。
    如今討論的重點都是非自然人類，內部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想獵魔人存在到底有沒有意義。
    失去所有參考後，很容易陷入到了虛無主義，墳貼接任務的人直線下降。
    不論是清潔中心，還是民間的野生獵魔人隊伍都在經曆思想動蕩。
    祝寧關掉論壇，徐萌還沒給自己回複，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昏迷。
    祝寧發送了一條消息：【結束了】
    然後就關閉了副腦。
    她進入紅房子到結束任務才過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前她還在清潔中心。
    祝寧兩天前剛上意識體雲端，短短兩天她相當於進入了兩個汙染區域，她再次產生了一種需要倒時差的感受。
    到目前為止，祝寧依然雲裏霧裏，她之前的猜測可能要全部推翻。
    如果她早就來到這個世界，先不論喪屍世界是否真實存在，祝寧絕對從垃圾場就醒來了。
    她在這個世界起碼活了十一年，發生什麽要放棄自己積攢的所有生命值？
    “到了。”葉飛說。
    祝寧眯了眯眼，眼前一片死寂，這是一處荒廢的社區，沿街商鋪全都關門了。
    祝寧還以為要去火種俱樂部，沈星喬帶她走進小巷深處的一家店。
    上麵的招牌早就不亮了，這是漢堡炸雞店，裏麵的桌椅板凳上落了一層灰。
    葉飛沒有進店，而是在門口等候，應該是守著怕有人襲擊。
    沈星喬帶著祝寧穿越後廚，在旁邊的鍋爐附近摸索了片刻。
    地板上出現了一道藍色的光芒，一塊地板徐徐展開，樓梯向下延伸。
    沈星喬似乎是不準備下去，說：“我的任務要完成了。”
    祝寧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地方像是個陷阱，荒廢的街道，無人在意的漢堡店，後廚的秘密通道。
    如果祝寧在下麵遇到埋伏，沒人知道祝寧死在哪兒。
    沈星喬估計也感覺這事兒有點強人所難，畢竟祝寧現在沒記憶，也就沒信任。
    她以為祝寧起碼會多問兩句，結果祝寧一句話沒說，真的走進了地下室。
    沈星喬挑了下眉，這也不是什麽盲目信任，而是祝寧對自己的能力有數，覺得不至於被困地下出不來。
    祝寧拿著手電筒走進地下室，上麵傳來了咿呀的響聲，沈星喬關閉了入口。
    祝寧徹徹底底關在地下，她繼續向下走，這條路比想象中的長很多，好像要直達地心。
    祝寧腿傷未愈，走路比平時慢一些。
    台階一節節向下延伸，走了大概二十分鍾，眼前出現了一扇門。
    很古怪，一個樓梯兩端隻連接了兩扇門。
    這扇門更詭異，上麵連個縫隙都沒有，卻有個門鎖。
    門鎖和門把手都是裝飾物。
    門的設置都覺得很有意思，大門有聯通自毀裝置，如果暴力打開，裏麵的內容會被銷毀。
    因為沒有傳統的門縫，這扇門無法用鑰匙打開。
    隻有萬能/鑰匙可以識別出這是一扇門，也就是說專門給她一個人打造的空間。
    這比777號實驗體更適合儲存資料，是隻有祝寧能進來的地方，非常適合保存什麽信息。
    門後就是真相。
    哢嚓一聲——
    大門應聲打開，在祝寧走進去後，沉重的大門在她背後緩緩合上。
    房間裏有兩張沙發，中間有個桌子，祝寧走進大門時，無意間觸碰了一道藍色的線，整個房間突然被激活。
    房間裏多了一個人，她穿著黑色風衣，聽到背後的動靜突然回頭。
    她長著和祝寧一模一樣的臉。
    祝寧心髒砰砰直跳，她看到的不是一個虛無的想象，也不是蟻蛛構建出來的擬態人物。
    祝寧定了定神，發現那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一個全息投影。
    地上有一個金屬小球，全息投影是從這兒投射出去的。
    “被我嚇到了？”投影人物說：“這是現在的一種科技，專門給人留遺言的，你看到的是我提前錄好的，你可以理解成我留下的遺言。”
    科技發展了，人的遺書形式也在改變，過去是書信或者影響，現在竟然有模擬人物。
    代入感也太強了。
    她的神態動作，說話的語氣都跟自己一模一樣，傳聞中的幕後**ss，一手引導祝寧走到現在為止的人露麵了。
    祝寧獲得了跟她麵對麵交流的機會。
    現在幕後**ss說：“你好，祝寧。”
    祝寧直視對方的眼睛，同樣說：“你好，祝寧。”
    說話的是祝寧，接聽者也是祝寧，她們跨越了所有障礙，兩個版本的祝寧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坐嗎？”她問。
    祝寧沒有猶豫，她現在腿腳不舒服，選了一張沙發上坐下。
    投影中的祝寧同樣，她“坐在”了祝寧對麵，科技真發達，全息投影和沙發的接觸甚至沒什麽異樣，乍一眼看去會讓人感覺對麵真的坐了一個人。
    祝寧和她長久對視著，這種感覺很奇妙。
    祝寧受傷，防護服上都是破洞，對麵的祝寧完好無損，她們才像是殘次品和完美品之間的關係。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全息投影的祝寧眼神更加鋒利，從眼神來看都感覺她是更強的那個，“所謂的重啟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都會告訴你。”
    她平靜地說，“在一切開始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們是同一個人嗎？”
    這還真是個哲學問題，祝寧不太確定。
    投影中的祝寧繼續：“理論上來說，我們經曆的人生並不相同，在你沒想明白之前，你可以繼續稱呼我為原主，或者初代機。”
    初代機？這稱呼可真是把人物化到極致了。
    “我猜你有兩個疑問，”初代祝寧抬起一隻手指，“第一，是否有重啟，第二，時間重啟和你個體的重啟究竟有沒有進行。”
    她的語氣很平穩，“從最簡單的開始，先說個體，個體重啟確實存在，你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她甚至說完後停頓了一會兒，似乎給祝寧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祝寧聽到這兒並不驚訝，也不惱怒，反而有種如釋重負。
    她長久以來腦子裏像是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疑問，現在有人明明白白告知了她答案。
    “聊聊我們都有的東西，係統。”初代祝寧繼續說：“我使用係統很多年了，摸索出了一些使用經驗。”
    “說一些你已經知道的，係統想要運行就建立在兩個可能上，第一，預知，第二，吞噬。”
    祝寧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試驗品的時候就猜到了，她進入汙染區域之前，係統會有相應提示，意味著係統預知了汙染區域內大致有什麽。
    她淨化汙染區域後，係統會有相應的獎勵，這些獎勵像是吞噬汙染源後，把對方的能力化為己用。
    係統的運行邏輯就是這個。
    她們必須在這一點達成共識後才能對話。
    初代祝寧問：“你目前的淨化值和生命值是多少？”
    這還真是一場和自己的對話，除了和自己，祝寧從不跟其他人討論淨化值。
    對麵是全世界最了解祝寧的人，也是祝寧最信任的人。
    祝寧剛收容了一個b級汙染區域，她獲得的係統獎勵是5000，之後收容汙染孢子520.
    生命值本來還剩下186，使用過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耗費3，兩次隱身20，皮膚硬化20，記憶閱讀50，現在隻剩下93。
    祝寧：“淨化值102。”
    初代祝寧隻是提前錄製好的影像，無法對此做出精確反應，“我的最巔峰狀態，淨化值是一百二十萬。”
    一百二十萬，後麵有多少個零，祝寧每次進入汙染區域都幾乎耗光，初代機是絕對的強者。
    祝寧麵對她像是一個學渣突然看見了學霸的成績單。
    初代祝寧：“你有沒有發現，係統使用到一個程度，更多是進行原有天賦的升級。”
    祝寧這幾次任務發現了，剛開始任務獎勵豐厚，現在更像升級。
    比如她升級了危險預知和金屬操控的範圍。
    “打個比方像是玩遊戲，遊戲在你創立人物的時候讓你選擇把基礎技能點加在什麽地方，係統同樣，它會根據你現有的收獲直接提煉出一個主技能。”
    初代祝寧：“我的主技能叫絕對預知。”
    絕對預知？這是什麽逆天的天賦。
    如果她擁有這個能力，她將會無限接近於神。
    祝寧的判斷被推翻了，擁有這種天賦，原主不一定要進入過所有汙染區域才能知道每個任務的通關獎勵。
    她直接在預知中就能看到全程。
    絕對預知的天賦，整個世界在她看來是完全透明的，她可以站在原點，洞察這世間萬物的無數種可能。
    這就是一個神級天賦，人擁有這種能力，她還能算是個人嗎？
    她的思考方式一定跟普通人完全不同。
    怪不得全息投影中的祝寧可以跟她“對話”，是因為她預知到了祝寧的疑問和大概反應。
    祝寧聽到這兒更困惑，初代機擁有這麽強大的能力，她為什麽不自己去阻止？為什麽還要重啟自己？
    自己這個版本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初代祝寧：“我會從我的角度上重新講述這個故事。”
    “我第一次蘇醒是在垃圾場，接著是紅房子，然後是火種俱樂部，很平常的人生，在這個世界絕對算不上什麽大富大貴，算是過得不錯的底層人。”她說：“你能看到這個投影，意味著你已經經曆了我的一切。”
    “我進入火種俱樂部後，前兩年隻是當個射擊運動員，第三年接觸了汙染物，成了一個野生獵魔人，係統驅使下，我經常進入汙染區域，進行自我升級，直到有一天……”
    她說到這兒抬起頭，直視祝寧的眼睛，“我的危險預知啟動了，我看到了末日。”
    初代祝寧表麵出現了一點電流的波動，好像卡幀了一樣，“我為此做了一些舉措，企圖打破末日，但我的努力毫無意義，不論我做什麽，都無法阻止必死的結局，反而加快了自己的死亡。”
    “我在預知中死過千萬次。”
    祝寧是末日“親曆者”，她甚至“經曆”過千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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