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山腳村插秧的日子，也是張春暖跟崔家父子約定交易的時間。
    早上醒來時，張春暖的右眼就一直跳個不停。
    正所謂：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張春暖感覺，自己今天可能是要發財了！
    經過前兩次的交易，崔家從她這兒拿貨的量一次比一次多，今天是第三次交易，看來他們是拿了一大筆錢來了！
    因為美好的預兆，張春暖從起床到出門上工，一路上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嘿嘿，等下早點下工去公路等老崔他們倆，把貨交了拿錢就回來，前後應該不超過半個小時，時間很充足！”
    她開心地小聲嘀咕著，心情愉悅得都要飛起來。
    直到她在田埂上看到了殷光赫的身影，心情直轉而下。
    怎麽把這位給忘了！
    張春暖猜測，殷光赫是打心底裏認定了她就是凶手，否則怎麽會像現在這樣無所不用其極地監視自己。
    派出所領導也是胡鬧，就這樣讓人住村裏不去所裏上班，而且還從早到晚盯著一個寡婦。
    張春暖來到水田裏，將褲腿挽到膝蓋下邊一點的位置，露出兩條筆直纖細的小腿，一腳踏進泥淖。
    走動抬腳時，深褐色的水稻土粘在腿上，更顯得皮膚瑩白透淨。
    殷光赫看了幾秒，不自在地偏過頭去，想想自己的任務，又轉回頭，耳尖微微泛紅。
    他的反應張春暖並沒有看到，因為挑著秧苗的王冬雪來了。
    當然就算看到了，她也隻當這人有毛病，輕易不會想到其他地方。
    張春暖看著王冬雪擔子裏隻有其他人二分之一的秧苗，放下心來。
    在她看來，孕婦就該在家好好休息，要麽不幹活，要麽就在家裏幹些輕便的家務活就行。
    但周家即將分家，王冬雪偏要與周華成共同撐起小家，誰勸也不好使。
    好在小組長是她大嫂楊桃花，沒有分配她下田插秧，而是讓她跟著婆婆和二嫂一起送秧苗，且二人還幫她分擔了一半的分量。
    否則張春暖都想把人罵回去。
    王冬雪把輕飄飄的擔子放下，剛想彎腰把秧苗取出來，就聽到張春暖的聲音傳來：“你別動，我來。”
    張春暖倒回去兩三步，就走到田埂旁，王冬雪邊上。
    “懷了娃也不曉得注意點兒，你站著別動！”
    張春暖一邊訓著王冬雪，一邊快速將成捆的秧苗拿出來擺放在靠田埂的水裏。
    王冬雪笑意吟吟地看著張春暖的動作，眼珠子一轉，突然湊過來小聲說道：
    “春暖姐，那個殷公安一直在看著你呢，說不定他真的看上你了！”
    張春暖解開紮著秧苗的草繩，左手摟了一些在懷裏，“他看著我是因為他想把我抓去勞改，你別瞎說。”
    說著，她彎下腰，右手捏著三根秧苗，插進被水覆蓋的水稻土裏。
    鬆開手，三根秧苗已經穩穩立在田裏。
    抬腳跨出一步距離，手上再次重複之前的動作。
    王冬雪撇了撇嘴，她就覺得那個公安是對春暖姐有意思了！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桂花嬸子的聲音，“冬雪，走了！”
    “誒！”王冬雪再次看了殷光赫一眼，挑起空擔子，跟婆婆匯合去了。
    等到她再次挑著秧苗回來時，張春暖已經坐在田埂旁邊歇著了。
    插秧不是什麽下力氣的活計，但因為張春暖是第一次做，還沒找著訣竅，頻繁地彎腰讓她有些吃不消。
    王冬雪把秧苗放下，緊挨著張春暖坐下，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才附耳過去小聲說道：
    “春暖姐，昨天我娘家侄子侄女來看我，說已經打聽好了磚窯，讓我來問你準備訂多少磚瓦？
    還有你說的要找泥瓦匠師傅來砌院子的事情，我想替娘家問問，你覺得我三哥咋樣？”
    “你三哥？”
    張春暖奇道：“之前怎麽沒聽說你三哥會這手藝？”
    “他之前跟人學過，沒有我三嫂時還跟著師傅到處建房……後來外邊不是打仗了嘛，沒人建房他就回來了。”
    張春暖沉吟半晌，才點頭道：“這樣吧，等春耕忙完，我去鄉裏趕集，順便去你家跟你三哥說說。”
    “嗯！”王冬雪驚喜點頭，剛要走，又想起侄子帶來的另一個消息，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
    “春暖姐，我侄子在縣裏念高中，來的時候還說起縣裏的一件事。”
    “什麽事？”
    “應該是跟殷公安有關係的事情。”
    張春暖哦了一聲，“跟他有關就不用說了，我沒興趣。”
    “哦。”王冬雪撇了撇嘴，走了。
    忙著忙著，很快就到了中午下工的時間。
    因為水田就在村子旁邊，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村裏人中午下工都是回家吃飯的。
    張春暖洗幹淨腿上的淤泥，把褲腿放下，穿上布鞋就想往村外走。
    也不知道崔家父子倆等急了嗎，早去早回，回家吃飯陪陪孩子又差不多得去上工了。
    張春暖腳步輕快，剛從田埂走上大路，就被殷光赫叫住：
    “張同誌要回家吃飯了嗎？正好我有點饞沈老爹的手藝了，今天中午想去你家搭夥吃個午飯。”
    他說著，還從製度口袋裏掏出錢和票。
    張春暖背對著殷光赫，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握拳，咬牙切齒道：
    “好啊，我一定跟我爹說，你尤其喜歡他的手藝！”
    言罷，也不敢再往村外走，隻能一邊往家走一邊惦記著公路上等待的崔家父子。
    老崔小崔，對不住了！
    沒想到，右眼跳財還有可能是失財而不是得財！
    另一邊，兩輛卡車一前一後疾馳在公路上。
    小崔剛把腦袋從車窗外收回，沒好氣地說道：“小李跟他師傅就是故意的！”
    老崔白了他一眼，“誰叫你把家裏的事情告訴清清？”
    “清清也不是故意說出去的，都怪小李的妹妹……”
    小崔這話說得很沒底氣，清清有些虛榮他是知道的。
    很有可能家裏這事兒根本就不是小李妹妹套話，而是清清主動說出去炫耀的。
    眼看著距離和張春暖約定的交易地方越來越近，老崔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說道：“你回去就跟清清斷了。”
    “爸！”
    “投機倒把是要吃花生米的，為了安全，最近一個月暫時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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