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平靜地看著他，輕聲重述了一遍常芷不久前的話。
    “我是個怪物。”
    怪物……
    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江難眸光一顫，下意識否認了。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江梨靜靜看著他，像是在等待著他會給自己什麽樣的解釋。
    或者說……借口。
    “你不是怪物，你有媽媽，常鳶就是你的……”
    沒想到他還敢主動提起這件事，江梨輕聲將他打斷了。
    剛才她在門口分明聽得清清楚楚。
    常鳶……已經死了。
    現在這個自稱是她媽媽的女人不是常鳶，而是常芷——常鳶的親生妹妹。
    江梨靜靜地看著他。
    “可是她已經死去四年了。”
    她現在遠沒有四歲，而一個已經死去四年的人，又怎麽能把她生下來呢。
    迎著小人兒淡然如水的視線，江難一愣。
    某一瞬間，他竟覺得這個孩子像極了她——那個拚了性命也要替他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女人。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用在眼下這個時候，卻又顯得無力辯駁。
    就好像不管他怎麽說，都是錯的。
    見男人久久不說話，江梨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看來他沒什麽要解釋的。
    又或者……常芷已經把所有的真相說絕了，讓他一時找不到任何別的理由辯駁。
    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越來越遠。
    江難伸了伸手，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看她一點點走遠，無力感瞬間充斥了他全身。
    不知為什麽，他好像有種預感。
    眼前這個平靜的背影，就是他失去她的開始。
    ……
    江梨拐了個彎，正好撞見了進門的江昭。
    沒想到會在大半夜碰麵，兩人都是一愣。
    見小團子的臉色相當不好，江昭關切地蹲下身看著她。
    “小梨子？怎麽了？”
    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大半夜的做噩夢了？
    江梨卻隻是默默看著他，什麽也沒說。
    江昭這下更擔心了，抬起雙手輕輕抓住了她的小肩膀，試圖從眼前這張小臉上發現什麽不對勁的根源。
    江梨任由他打量著，忽然認真地開了口。
    “對阿歡下殺令的人是江難，為了保護我這個怪物，對嗎？”
    語氣直截了當，不是在猜測，而是近乎斷定的確認。
    聽她這樣說，江昭不自覺地愣了一下。
    江梨一直在仔細觀察著江昭的神情，雖然很快恢複正常，可那一瞬間的呆滯還是出賣了他。
    江梨緩緩搖了搖頭，心底終於沒了最後一點對江難僅存的僥幸。
    江難不惜用無辜的阿歡來給她做擋箭牌，難道完全是出於所謂的父女情深嗎？
    她不信。
    常芷的話語縈繞耳畔。
    ……
    “為什麽不準任何人跟我說話！江難你在怕什麽！你怕被她知道真相，就再也達不到你的目的了是嗎！”
    ……
    江難的目的……
    究竟是什麽樣的目的，才值得他用一個這樣大費周章的謊言來欺騙她。
    “小梨子，你……不要聽人亂說，大哥他不會……”
    話未說完，嘴唇就已經被小人兒的手指輕輕抵住了。
    江梨衝他緩緩搖頭，似乎是在表達自己不想聽任何無用的解釋。
    江昭愣了愣，眼睜睜看著她轉身離去了。
    “小梨子……”
    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也想不通，事情怎麽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
    ……
    鑽進被窩裏的那一刻，江梨隻覺得渾身冰涼。
    這是失望到極致引起的生理反應。
    她原以為江難……會是真心對她的家人，血濃於水的親人……
    腳邊忽然觸到了一團軟軟熱熱的毛團子。
    江梨一愣，恍然意識到是靈獸回來了。
    她掀開被子，果然見一個小黑團蜷縮著睡的正香。
    看著他呼呼大睡的模樣，江梨隨手將他一把拎了起來。
    “喵……”
    靈獸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你臉色不好看。”
    似乎對一切了如指掌，他掙脫了江梨的手，趴在她身側自顧自舔了舔爪子。
    “沒必要為了愚蠢又自私的人類傷心。”
    江梨愣了愣，下意識嘴硬著。
    “誰說我傷心了。”
    靈獸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
    不知怎麽的，她的性子好像越來越像江難那個別扭鬼了。
    “是嗎？”靈獸放下爪子，深邃如海的眼瞳直直地看著她，“可你現在心很亂。”
    江梨唇瓣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反駁。
    她現在的確很亂。
    原本以為能夠暫時平靜的生活，卻忽然掀起了驚天駭浪。
    當然，掀起最大風浪的，當屬那個她最信任的人。
    江難。
    像是暗暗下定了什麽決心，靈獸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小人兒忽地起了身，徑直朝外走去。
    “你去哪兒？”
    江梨腳步一頓。
    “去看常鳶……不，是常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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