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霸道王爺俏王妃(39) 以牙還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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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二年, 以天闕城為中心,四周大小縣鎮均發現西戎細作出沒的痕跡,新帝震怒, 斥其辜恩背義,經朝會決議先發製人, 出兵西戎。
新歲伊始, 西北捷報頻傳。這場仗從隆冬打到盛夏, 拚的不僅是耐性與實力,對人力和國力來說更是一場巨大的消耗。
格爾塔拉被譽為天神眷顧的地方, 擁有最富饒的草原, 肥美的牛羊,隻是這一切都在戰爭中化作泡影。
除了軍隊頻頻失利的消息,任何一點與大燕有關的情報都沒再傳回來,形勢極其不利。
蕭明之切斷了前鋒與後部的聯係, 使西戎變成一個失去雙眼的瞎子, 麵對敵人十分被動,隻能憑借可憐的直覺。
風拂過草麵,帶起一陣簌簌的細響,瞭望樓上燃著火把,士兵借火光朝下打量,受目力所限, 隻瞧見一片漆黑。
燕軍發起的進攻越來越頻繁, 他們疲於應對, 已經連著十個時辰沒有休息了,全靠烈酒提神。
一名士兵困倦的倚著城牆,被同伴拍了拍肩膀,囑咐道, “注意警戒,老子撒泡尿,一會兒就回來。”
那人知道他打算偷懶,朝背影直吐口水。不知是不是錯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大了些,像蜂群炸響在耳邊。
他懵然轉頭,眼睛還沒聚焦,就被扭斷了脖子。
垛口上多出一雙手,隨後整個人翻身而上,放倒了巡邏的士兵。在他之後,又有更多的人接二連三湧了上來,綿綿延看不到盡頭。
困倦的西戎士兵瞬間被嚇醒,一麵手忙腳亂迎戰,一麵大聲吼道,“敵襲!!”
“燕軍突襲——!”
方才溜號撒尿的小頭目褲子還沒提上,聽見驚惶的喊聲急匆匆往回跑,從領口掏出長哨,用力吹響。
哨子尖銳而短促的聲音劃破夜空,驚醒了沉睡中的人。
占領城牆的突襲者放下吊門,埋伏在草裏等待多時的主力部隊一躍而起,順著敞開的大門殺了進來。
他們身後,是數不盡的騎兵,黑壓壓連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為首的蕭明之眼神銳利,哨響不過三聲,先割掉了報信人的腦袋。
微弱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長刀則是伸出的獠牙。
燕軍來的太快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天將破曉之際,已然殺到了王宮所在的地方。
蕭明之踏過屍骨,隨意擦拭過臉頰沾染的血汙,用西戎話寒聲問,“烏圖靼爾在哪兒?”
西戎王高大的身影暴露在晨光中,身邊是嚴陣以待的戰士,將他們的王護得嚴嚴實實。
烏圖靼爾睨著他,忽然抬手比了比,“上一次見你時,你才到我這裏……現在看來,你比你的父親還要強。”
他笑起來,像個慈愛的長輩,絲毫不介意蕭明之的沉默,“想聽聽他的故事嗎?那些你不曾見過的部分。”
蕭明之攥緊手中的刀,眸中燃起了怒火,“你不配喊他的名字!”
一道沉靜的聲音插了進來,謝瀾眯了眯眼,打斷他們,“他在拖延時間,不要被牽著鼻子走。”
他一出聲,烏圖靼爾才注意到,蕭明之近側有位遮住眉眼的小公子,結合先前得來的情報,很容易猜出了他的身份,“烏瀾?我的孩子,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既然被認出來,薄紗就沒了用處。
謝瀾摘下來,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托您的福,自然很好。”
烏圖靼爾身後的戰士見謝瀾做了叛徒,皆以敵視的目光瞪視著他,不少人甚至罵起了髒話,表情鄙夷。
西戎王刻意等了兩秒,才嗬斥他們安靜,“我的孩子,天神不會忘記你的付出,你知道的,當年阿父也是迫不得已。現在拋下你的過去,到阿父這裏來,我的王位隻傳給最勇敢的孩子,它本就屬於你。”
若是原主在這裏,說不定真就答應了,畢竟對他來說,這個世界越亂越好。
如今在這裏的是謝瀾,自然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他瞥了滿麵肅容的蕭明之一眼,勾唇道,“你不必故意拖延時間,這位子,還是自己留著坐吧——”
話音未落,謝瀾聽到一點微弱到可以忽略的破空聲,一支黑色弩/箭踏著月色急衝而來,直指蕭明之門麵。
這一箭仿佛是進攻的信號,西戎王臉色沉了下來,兩軍交匯在一起,他則對上了蕭明之。
蕭明之比謝瀾發現的略晚些,在刀與刀的碰撞聲裏,尋找躲避的時機。
不等他有所動作,謝瀾一劍斬斷了弩/箭。
蕭明之和他父親一樣,有自己的原則跟底線,在天闕城故意放走荼姬是為計謀,後來在浮駝山下,他分明看到烏竺派人護送她離開,卻始終沒有派人截殺,默許了這一行為。
但有時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謝瀾看到了躲在人群後的荼姬,以及那雙青色眼眸中刻骨的仇恨,她的親人、戀人均被蕭明之所殺,他們之間早已不死不休。
既是如此,那便由他來做這個心狠手辣之人。
與蕭明之不同,他隻問是非對錯,心中沒有性別之分。荼姬千不該萬不該,趁兩軍交戰時暗箭傷人。
謝瀾隨燕軍突破外部防線,一步步朝前逼近,靠近被護著撤退的荼姬時,突然將斷裂的半截箭矢擲了過去,力度並不比箭弩彈射出的小。
後者似有所感,轉頭朝右邊看去,兩人目光於半空中交匯,又猝然分開。
保護她的親衛大驚失色,大吼道,“小心——!”
荼姬被拉著避開,斷箭擦著她的胳膊唰地飛了過去,撞進軟爛的泥土中。
親衛鬆了口氣,卻見荼姬捂著胸口緩緩跪倒在地,擦傷處滲出的血珠在短時間內變成了黑色,“箭矢有毒!”
荼姬視線開始模糊,她聽不見親衛焦急的呼喊,執拗的盯著那道可恨的身影,並在這一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牙還牙。
若是普通的箭矢,她自然無事,若帶毒,便要自吞苦果。
謝瀾對蕭明之,和她對烏竺的感情是一樣的,想殺另一個,就要做好被報複的準備。
開戰前,烏圖靼爾曾給匈奴寫了封信,用瓜分中原作為誘惑,贈以城池與牛羊,請求他們截斷燕軍退路,前後夾擊,不惜一切代價留下蕭明之。
然而匈奴的王不是傻子,他們從前弱於西戎,如今兩座龐然大物打成一團,隻想觀望,坐收漁翁之利。
這點小心思,在得知西戎節節敗退時徹底消散,將天平倒向了大燕,安靜如雞的縮在北方。
嫩綠的草葉被馬蹄踩得七零八落,血濺在上麵,染成了暗沉的黑。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曾經盤踞在西北虎視眈眈的惡狼,今夜後將徹底成為過去。
蕭明之積攢多年的恨,夾雜著怒火,也終於得以宣泄。
烏圖靼爾在蕭明之蠻橫的進攻下節節敗退,直至沒了退路。
汗水混著血水淌下,蜇得眼睛生疼,他數不清多少次擋住那柄劈來的長刀,頹然的笑了起來,“我讀過史書……敵人是殺不盡的,今日是我烏圖靼爾,明日也會是胡圖靼爾,總有一日,他們會顛覆大燕,建立新的王朝!”
蕭明之朝下壓著刀,鋒刃貼上了他的麵頰,低低的笑了起來,“是嗎?如你所說,大燕也會誕生新的將領,待那一日,唯死戰而已。”
刀鋒劈下,結束了他不甘的嘶吼。
在時間的河流裏,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他們匯聚起來,形成一條閃耀的曆史長河,為後人照亮前行的路。
西戎王家眷眾多,燕軍不殺俘虜,隻是將他們關了起來,等新帝下達指令。
謝瀾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係統發布的其中一項任務就是:帶原主生母離開西戎頤養天年。
作為任務目標,她有一道獨立的生命條,十年來一直平穩無波動,這也是他不著急‘回歸故土’的原因之一。
而現在,那道指數如過山車一般上下起伏,晃得人心煩。
謝瀾跟蕭明之打了聲招呼,隻身前往關押俘虜的營帳,後者身份敏感,幾番思慮,還是把空間留給了他。
掀開帳簾,女人和小孩的哭聲刺破耳膜,他視線掃過一張張屈辱而悲傷的臉,很容易在角落找到了跟這具身體血脈相連的母親——瓊芝。
無他,他們長得實在太像了些。眼睛是如出一轍的碧色,讓人想到賽裏木清澈的湖水,眉似遠山,唇若花瓣。
即使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程度。
瓊芝低著頭,一遍遍哄著懷裏哭鬧不止的孩子,直到周圍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才分來一個眼神。
謝瀾甲胄上沾滿了血,一夜鏖戰,已經凝結成幹涸的血塊,唯有一張臉是幹淨的,就這樣滿身煞氣的出現在她麵前。
瓊芝認出他來,幹澀的唇蠕動片刻,沒能說出一句話。
她重新低下頭去,耐心哄著懷裏的孩子。
謝瀾聽她用嘶啞的聲音唱著搖籃曲,腦海裏浮現出幾個屬於原主的記憶碎片。
原主小時候,瓊芝也是這樣哄他入睡的。
然世事難料,十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他主動倒了杯水遞過去,瓊芝拍打孩童的動作一頓,不多時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西戎話低聲哄著,“寶兒乖,睡的快,孝順聽話惹人愛……”
越霜聽出指桑罵槐的意味,氣哼哼的道,【壞女人,明明是她不敢站出來,任由別人把孩子帶走的,怎麽能怪孩子不孝順?】
軍帳內瞬間安靜下來,謝瀾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裏,泰然自若的將茶盞放回矮桌上,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那般轉身離開。
他看著淡定,實際卻在心裏問越霜,【懲罰世界,一項任務失敗了會如何?】
竟是不打算做了。
越霜遲疑著開口,【扣、扣積分……?】
謝瀾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麽,也看不出特別的情緒。
謝瀾前腳剛踏出帳門,便有無數人蜂擁而上,不顧儀態,爭奪那一點幹淨的水源。
瓊芝憑著張出眾的臉,平時多受西戎王的寵愛,此時落魄了,哪怕大家都是一個待遇,嘲諷她的也大有人在。
“我們能有今天,多虧了某些人生的‘好兒子’。”
“早知有今日,還不如趁他還小丟進河裏溺死省事。”
“要我看,她就是假清高。有這麽個兒子,不想著抱大腿,冷著張臉給誰看呐?”
“就是,吃你這一套的人,早就成了那不孝子的刀下亡魂。”
任憑其他人怎麽說,瓊芝都像入定似的,反複哼唱著同樣的曲調。
掀開帳簾,一道在原地踱來踱去的身影闖進視線,蕭明之卸去盔甲,換了身整潔的衣服,蹙眉亂轉,看著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急。
這樣敏銳的一個人,此時居然連他出來了都沒發現。
謝瀾清咳一聲,明知故問,“怎麽等在這裏?”
蕭明之一僵,又緩慢放鬆下來。以眼神詢問:結果如何?
謝瀾沒有回答,牽起他的手問,“你沒來過格爾塔拉,我知道一個看日落的好地方,要不要去?”
蕭明之自然說好。
謝瀾草草換了身衣服,兩人共騎一匹馬,不知走了多久,才來到河邊。
這裏遠離硝煙,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水汽混雜著青草的香,令人心情不自覺放鬆下來。
謝瀾望著粼粼的湖水,一點點給他介紹,“這是賽裏木河,傳說天神垂憐世人,於此處降臨,親眼看到牧民受苦,落下一滴眼淚,形成此河。它孕育了無數代人,我們叫它母親。”
蕭明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又忍不住觸摸他相同色澤的眼睛,“這麽說……你一定是它最寵愛的孩子。”
謝瀾露出點笑意,單手墊在腦後,麵朝西方躺了下來。
蕭明之有樣學樣,在他旁邊躺下,想了想,又挪得更近了些,枕在他胸口。
天邊牛乳般潔白的雲層被夕陽點燃了,變為火焰似的紅,絢麗的色澤像鋪開的顏料,迅速暈染開來,將萬頃草原都變成這樣迷人的色澤。
蕭明之上半身靠在謝瀾懷裏,用指尖尋找謝瀾的手,喊他的名字,“謝瀾——”
沒有原因,也不是為了說些什麽,隻是想喊而已。
就像是確認他的一樣。
謝瀾也知道,所以隻嗯了一聲,並不追問。
蕭明之抬眼,看到了金紅色的波光在賽裏木湖中跳躍,宛如遊魚翻滾時露出的金色鱗片。
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霞光俯瞰著大地,籠罩在兩個互相依偎的人的肩頭。
蕭明之望著那汪湖水,謝瀾便去看他沉靜的側顏,眼裏映著的晚霞,手指將兩個人的發絲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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