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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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對自己修為盡失一事,看得很開,表現得輕鬆,今日受傷之後,沒了靈氣幫助恢複傷勢,其中苦處,他是感覺到了,不過並不妨礙他對此事的看法。
其實他還隱隱有些開心,被張至誠合道異象分離了身體,又被心丹小天地重組肉身,變成一個完整的人之後,他明顯感覺到了不同。雖說身體出現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重重關隘,不如以前那般通暢,對自己的認識似乎也被隔著東西,但能看到、感受到的東西,完全變了樣。
比如這兩日接觸的人,他從對方的行為舉止中,體會到不同於之前九洲人的複雜性,不管對方境界多高,每個人似乎都有著許多麵,一個人在同一件事情中會表現出不同的行為,會根據事情的發展改變態度。
若是把下三洲的人比作一個花瓶,那上六洲的人便是裝滿了水的花瓶,功夫淺的,有時晃蕩兩下,會溢出水來,若是功夫深的,就算搖晃不出水來,也能感受到對方滿滿當當的內在。至於其中裝的水是好是壞,他暫時不能分辨。
壞處是不如以前直白,自身心境、心性,稍微覺察便知;至於好處,他想除了可以走上完整的武學路徑之外,便是有趣了。
從他人看自身,從自身看他人,這很有趣。
以他人為鏡,可知自身。他現在就是不斷地在別人身上,看到自己,再結合對自身的探察,才能對自己有更多了解。
今日所接觸的宋謙、落玄,他就從兩人身上看到了複雜性。宋謙底子、天賦都很好,但受製於師承。在落玄這尊大神拋出招攬的話時,其心中是有糾結的,直接應了對不起自家師父,直接拒絕了便是糟踐機緣,所以在年紀不大的少年心裏,得出了告知自家師父的回答。
落玄心知肚明,知道最後怎麽都會答應,所以才頗為滿意。
這裏麵還有許多彎彎繞繞,是林月暫時用語言說不出來的,比如宋謙對自己的前後態度,比如落玄出麵保宋謙性命,他能感受到其中有許多原因,有別樣的感受,但說不出來。
他知道在下三洲自己所接觸的人當中,有心思極多的,深諳人情世故或者人心的,但其中就是差了東西,具體是何,他暫時不得而知。
若是簡單總結,便是下三洲之人,心境通透的,很多。
……
林月花費半個時辰回到如雪所在之處,如雪為其療傷,他則是講了關於有十一境之事。
如雪似乎不是很在意,或者說早就有預料一般,當林月又說扶月山梳理武學路徑,需要緩一緩時,她卻說不必考慮十一境的事,或許並不適合扶月山的人。
林月再一次發現了自家大弟子的不同之處:其從容心性,自始至終都沒變過,還是像剛遇見她時一樣,用她獨特的方式看待著一切問題。這與其他人不一樣,她的知識越來越多,但並沒有對她的心性有任何影響。
以前林月覺得他看透了她,但現在,他覺得之前的看法都是錯的,自家大弟子很簡單,卻又比所有人都複雜。
不過正好可以對她說很多話,得到一些不同的答案。
他也發現自己的話變多了。
先生與學生相對而作,身如白雪的如雪腰身筆直,施放著靈氣幫他療傷。林月則是垮著肩膀,微微低頭盯著地麵。
他眨了眨眼睛,絮絮叨叨,“那位搬山填海的吳憂前輩,像是叫搬山人,很貼切……今天對戰的少年,是一個武夫,跟拳師很像,但是不使用靈氣,而且打出的拳,竟然可以把我鎖定,拖慢我的速度,很厲害,不過最後我還是贏了。出最後一劍時,出現了一個人……哦,是一尊神,要保那少年的性命,他說他是落葉洲南嶽正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角色,他又說隻要我在落葉洲,他就能保下我,口氣挺大……不過他為什麽如此說呢?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去落葉洲……或許隻是打個比方罷了。”
他自問自答,如雪卻仔細聽著,手中動作不停。
林月忽然微微皺眉,“我嚐試用《正氣訣》吸收靈氣,每當要吸收進身體時,就好像被什麽擋住了一般,看來之前的法決不能用了。”他輕歎一口氣,“要重新找個師父了……不知道先生他老人家介不介意?”
如雪把目光從他的肩膀移至其低下的眉眼,露出淺笑,“我怎麽覺得,先生這一脈,學生所學的,都不與先生相同。”
林月抬眼看向她,“先生他老人家的《劍一決》我還是在學的……”說到此處,回過味兒來,迅速將目光看向地麵,幹咳一聲,開始數著螞蟻,“要往好處看嘛,你不是已經實境了,至於歲安……先生都還是個始境劍客,他還拔不出劍,很正常的……”
他話鋒一轉,“說來還真想去那所謂的上六洲看看,最小的落葉洲的都有這般底蘊,其他洲不知是個什麽樣子。還有落玄……也就是那尊山神,說落葉洲是有占據著一洲之地的世俗王朝,聽他的意思,好像還是獨立於山上人的,奇怪。還有山神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反正聽著就和我們這邊大不一樣。”
“那就去吧,有機會就去。”如雪依舊是注視著他。
“嗯?”林月抬頭表示疑惑,“何出此言?如今的局麵,說是你死我活也不為過,怎麽會有機會去呢?”
如雪表情不變,緩緩說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何那位搬山人會答應先生,也就是贏一場進十裏的這個請求,或許是張掌教的修為震懾,或許是也想先試試我們的底子,還有一個可能,對方能答應下來,不過是表麵,暗地裏有著其他打算,比如直接殺掉那柄巨劍的主人……”她露出疑惑臉色,“先生你笑什麽?”
原來林月在聽她分析時,竟然笑了起來。
“先生不如學生了,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過……我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但我猜不出對方會有哪些動作。”
如雪打趣道:“先生又說這話了,不過,好像確實如此,修為也不如我,見識也不如我,恐怕小白也都發現了,隻是沒打擊你而已。”
林月斂容說教道:“謙受益,滿招損,如雪,你要虛心些啊。”
如雪微笑回答:“是,先生。”
兩人相視一笑。
她停下手中動作,不再釋放靈氣,從腰間乾坤袋中拿出一包藥粉,然後盯著自家先生。
林月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我自己來。”
如雪美目停轉,還是點頭遞了過去。
年輕人褪去上衣,露出左肩,一大塊的瘀青把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怪不得火辣辣地疼……
時近日中,如雪又為自家先生準備食物,自然又是烤肉。
正在兩人吃著東西時,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喲,吃著呢?”
兩人疑惑地循聲看去,這才發現有位黑袍男子站在不遠處,其一副道人裝扮,中等身材,臉上有著若有若無的狡黠笑意,眸色透著他那樣貌年紀不該有的深沉,有股莫測高深的疏離感。
林月心思急轉,隨即掛上微笑,就坐在地上與其交談,他揚了揚手中的碗,“可要一起?”
如雪瞥了自家先生一眼,稍作思考,便收回了目光,看著碗中食物認真吃了起來。
她自己沒能發現對方,說明修為不低,若是想動手,早就動手了。
年輕男子笑嗬嗬走近,提了提衣袍下擺,蹲下身來,目光放在碗中,聳動幾下鼻子,“還挺香呢……”
林月看了如雪一眼,“如雪,拿副碗筷。”
如雪聽話照做,主動伸手盛了一碗遞了過去。
林月微笑道:“來,嚐嚐扶月山特色,不是我吹,絕對是一絕。”
年輕男子越加喜笑顏開,伸出雙手接過,“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隨即吃了起來,一邊露出如嚐珍饈的表情。
林月瞥了他一眼,筷子不停,隨口問道:“怎麽稱呼?前輩、道友?”
年輕男子咀嚼著肉塊,囫圇回答道:“境界虛高,叫前輩太老了,直呼姓名吧,我叫程理,道理的理。”
敢單獨來到這兒的,修為肯定不低,他所說虛高恐怕不止高出一點點。
林月點頭,也自報家門,“林月。”
手中一刻不停的男子,投來目光,扯著臉皮問道:“林兄弟啊,你這肉有些水平,不知有沒有什麽秘方啊?”
林月笑答:“在手法,不在秘方。”
若是旁人見了,還以為兩人早已熟識。這位比林月還自來熟的年輕男子,絲毫沒有尷尬一說。
“是來賞景的?”林月又問道。
年輕男子愣一下,隨即盯向他笑出了聲,“林兄弟說話有趣,不錯,就是來賞景的,那柄石頭大劍,看著壯觀,在老遠就能看到。”
林月下意識瞥了眼扶月山上空,“走近看更壯觀。”
“遠遠看了一眼,心滿意足了。”
林月忽然朝他湊近了些,露出真誠笑容,“程理兄,不知願不願意收我作弟子?”
程理表情詫異,怎麽還有比自己更不要臉的人?他擺了擺手,“林兄弟,你我同道中人,不要說這些氣話……等等,我隻是吃了你一碗肉而已,你不會賴上我了吧?”
說罷,立即起身,轉身走了幾步,一邊念叨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但並不見他有放下碗筷的意思,隻是走遠了些,然後背對兩人蹲下,繼續動著筷子。
看著就像是受氣的小孩,吃飯時被叫去蹲在門檻。
林月撇了撇嘴,心想這人怎的這般不要臉。他起身跟了過去,年輕男子抬頭見他站在自己身邊,下意識往懷裏收碗,好像覺得有些不像話,稍微挪動腳步,避開林月目光,繼續吃著。
“吃喝都是小事,不要為此傷了和氣。”林月同他蹲在一起,笑嗬嗬說道。
程理這才掛上了笑容,蹲著轉過身看向他,“林兄弟明事理,果然與我是同道中人,我最喜歡講道理了,雖說吃人嘴短,但這不是基本禮節嘛,而且是你叫我吃,我才吃的。”
林月點頭附和,“多雙筷子的事兒,就不是個事兒,我怎會以這種小事作為要挾呢”
手裏拿著筷子的程理,豎起了大拇指,“林兄弟有大胸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月謙虛地按了按手,突然變換了臉色,歎了一口氣,“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實在是步履維艱啊,野味都沒有,吃完上頓沒有下頓,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程理正欲回話,卻猛然愣住,緊接著沉聲了句“不好!”,丟下碗筷就消失在原地。
林月一臉疑惑,扭頭朝四周望了一圈。
這也沒人來啊,怎麽突然就跑了?
他還想從對方嘴裏套出點有用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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