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雨欲來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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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呂布抵達了營地。
    呂布想象中鑼鼓喧天的熱烈歡迎大場麵並沒有出現,他甚至連親閨女的影子都沒看到,主帳內空無一人,四周也不見管事的。
    “人呢!”呂布很不高興,板起一張臉。
    哈士奇嚴肅的時候還是挺像狼的,呂布嚴肅的時候也非常具有威懾力,巡邏的士兵們頓時心中一凜,為首的小隊長老老實實回答道“主、主公,君侯帶著文遠將軍和軍師去附近踩點了……”
    劉表不樂意去孫堅的營帳談,孫堅也不願意單騎入襄陽,大家為自身的安全考慮,誰都沒錯。作為盡力促成和談的第三方,呂昭認為有必要給兩家一個大家都能放心的臨時場地,於是她決定去附近遛一圈,選個合適的地址搭新台子。
    士兵話音未落,便和呂布一起看見了他話裏的軍師手上拎著個布包,行色匆匆地路過。
    呂布“……不是說踩點去了嗎?”
    士兵“……可、可能回來了?”我不知道啊!
    要你何用!呂布嫌棄地瞪了士兵一眼,清清嗓子,高聲道“先生!”
    荀攸聞聲看來,見到呂布,明顯愣了一下,但他迅速調整好表情,關切地問“主公怎麽今天就到了?”
    昨天收到的信上寫的還是“仍需兩日”。
    “赤兔跑得太快了,沒收住。”呂布眼珠一轉,機智地將鍋扣給不會說話的馬,解釋完後他趕緊岔開話題,“先生這是打算去做什麽?柔柔呢?”
    “君侯撿了隻受傷的幼虎,正在救治。”荀攸向呂布展示布包裏的瓶瓶罐罐,“攸正是來取藥的。”
    “幼虎?”呂布眼睛一亮,來勁兒了,“走走,帶我去看看!”
    倆人出了營寨,來到附近的一條小溪邊,遠遠看到呂昭、張遼和孫策蹲在一處圍成半圓,低著頭似乎在擺弄什麽。
    呂布給荀攸比了個“安靜”的手勢,露出壞笑,躡手躡腳地挪過去。
    荀攸莞爾,慢悠悠跟在後麵。
    “這顏色看著真貴氣,”張遼感歎,“我從未見過白色的老虎。”
    “這叫白虎,是神獸,”孫策激動得雙眼放光,“西方白虎,主戰爭、殺伐,能辟邪驅災,它降臨在我軍中,意味著我們要打勝仗了!”
    “明明是我家女郎撿到的。”張遼認真糾正。
    “捕獸夾子是我下的吧?”孫策理直氣壯地反駁。
    張遼“……”
    “基因突變了而已。”呂昭捏著濕手帕,動作細致地幫小老虎把受傷的前爪一點點擦洗淨,她隨口道,“真是白虎,還能被你凡間的捕獸夾困住?”
    可能是傷口太痛了,小老虎的身體微微一僵。
    “不疼不疼,姐姐給你吹吹,”呂昭對著小老虎受傷的前爪吹了兩口氣,軟聲哄道,“再忍忍,你荀叔去拿藥了,馬上就回來。”
    隨呂布一同暗中觀察的荀攸“……”
    為什麽你是姐姐,我是叔叔?
    不對,我怎麽就成老虎的叔了!
    “說的也是。”孫策撓撓頭,“但看見白虎總歸是個吉兆。”
    張遼涼涼地說“可你的夾子差點兒把吉兆的腿夾斷。”
    如此大仇,吉兆也變凶兆了。
    小老虎嗷嗚嗷嗚,似在附和。
    孫策“……”這位兄弟,你一定要跟我過不去嗎?
    給小老虎處理完傷口,呂昭把它抱進懷裏,撓了撓下巴。
    小老虎舒服得眯起眼睛,嗷嗚嗷嗚小聲叫喚,尾巴甩得啪啪作響。
    孫策看得眼饞,也想摸一把,然而他剛伸出手,小老虎就警覺地瞪圓眼睛,朝他齜牙咧嘴,露出超凶的神色,渾身上下寫滿了拒絕。
    “怎麽還差別對待呢!”孫策感到很受傷,他豎起手指隔空點了點小老虎的鼻子,譴責道,“小沒良心的,你剛才喝的羊奶還是我去擠的。”
    張遼見縫插針,“這是你應做的,你放的夾子差點兒把它的腿夾斷。”
    孫策“……”這位兄弟,你隻會說這一句話,是嗎?
    孫策怒視張遼,張遼淡定回望,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處,劈裏啪啦,火花四濺,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公達怎麽還沒回來?”呂昭對身旁的明爭暗鬥視而不見,她唯一的困惑是荀攸為何去了那麽久。
    藥在呂昭的房間,她暫居主帥營帳,內裏機密頗多,旁人不好隨意進出。挑來挑去,她覺得隻有荀攸還算合適,於是這項任務便委托給他了。
    小老虎的傷口已經清理幹淨了,不需要繼續蹲在河邊汲水,把它抱回去再上藥也行。呂昭正打算轉身,忽聽背後傳來“哈”的一聲暴喝,下一秒她懷裏的小老虎被嚇得炸毛,尾巴都抻直了,嗷嗚嗷嗚叫著從她肩膀上竄了出去。
    潛伏半天的呂布本打算嚇唬一下閨女,哪曾想閨女沒嚇到,自己卻被飛撲而來的小老虎抱了滿臉。
    “主公?!”張遼大驚失色。
    孫策“……!”
    “……爹?您怎麽這會兒就到了?這又是做什麽?”呂昭哭笑不得,趕緊過來解救呂布,連哄帶勸把小老虎摘下來,塞進張遼手裏。
    可能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小老虎乖乖被張遼提溜著一動不動,水靈靈的藍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分外無辜。
    孫策擼虎之心不死,趁機悄悄往張遼那兒伸手,被警覺的小老虎一爪子拍開,一人一虎展開你來我往的搏鬥戰。
    抱著小老虎的張遼“……”
    呂布臉上掛著兩道紅印子,木然道“我跟赤兔都想你了,就跑得快了點。”
    呂昭捧著呂布的臉,仔仔細細檢查半天,確認爪印隻是發紅,並沒有破皮出血,這才放下心來。
    “千萬得注意啊!被野生動物撓傷咬傷了,不是鬧著玩的。”她神情嚴肅地說,緊接著小聲嘟噥了一句,“這年頭,我上哪兒去找狂犬疫苗?”
    按理說跟呂昭長年累月待在一塊的人,多多少少會受到她血統buff的輻射籠罩,身體的各項機能、對毒的抗性等都能有所提高。但這隻是呂昭根據血統特性分析出來的結論,並沒有準確的驗證手段,驗證不了,就隻能當作不存在。
    貼心的荀攸及時遞上布包。
    呂昭翻出傷藥,先給呂布糊上,再去找小老虎。
    然後她就看到小老虎正在跟孫策正打貓貓拳,他們打得不亦樂乎,張遼一臉想把老虎扔了但又不敢的表情,生無可戀地戳在那兒。
    “……前爪不是受傷了嗎?”呂昭茫然道,“這麽快就好了?”
    “對哦!”孫策一拍腦門,大聲控訴,“你裝的?!”
    小老虎的動作猛地頓住,醫學奇跡消失了,痛苦再度席卷而來,它委屈巴巴地瞪了孫策一眼,嗷嗚嗷嗚地哭喊掙紮,傷口又開始流血。
    呂昭啼笑皆非,趕緊把藥倒出來,在傷口上糊了滿滿一層,徹底將其覆蓋住,又扯過一節幹淨的白布,把小老虎的前爪嚴嚴實實包裹起來,造型堪比木乃伊。
    “最近老實點吧,”她拎著小老虎的脖子晃了晃,把它摟進懷裏,捏捏虎掌,無奈道,“傷好前別亂跑了。”
    小老虎哼哼唧唧,用毛茸茸的圓腦袋親昵地蹭她的脖子。
    “這位是?”呂布似乎終於發現人群裏多了個不認識的孫策,他麵無表情地望過去,眼神平靜,讓人一時難以看出心中所想。
    孫策有種被大型猛獸鎖定的危機感,他定定神,收起隨意的樣子,雙手交握,恭敬行禮,“在下孫策,字伯符,吳郡富春人。”
    呂布的視線雷達似的掃來掃去,將孫策從頭打量到腳。他忽然道“我觀你骨骼驚奇,是塊習武的好材料——”
    呂昭聞言,差點笑噴,幸虧小老虎的身體作遮掩,才沒讓人發現異常。她心想這是什麽武俠風格的對話啊,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收他為徒了?
    “學多少年了?”呂布問。
    孫策的眼神裏流露出淡淡的自信,“從七歲開始,到現在已有九年,寒暑未敢停歇。”
    “唔,確實刻苦。”呂布讚許地點點頭,緊接著暴露了他的真實意圖,“來跟我比劃兩招?”
    孫策激動得臉頰發紅,他大聲回答“策榮幸之至!”
    張遼的眼神意味深長,呂昭則搖頭歎息,對孫策投去同情的目光。
    傻孩子,還樂呢,你要挨揍了。
    雖然被我爹指點一番,你確實能學到不少好東西,如果運氣不錯,還能突破桎梏,實力更上一層樓。
    但是,你要挨揍了!
    呂昭本想提醒呂布悠著點,孫策不是他手下的兵,若被揍得太狠,孫堅肯定不樂意。
    可她轉念一想,以呂布的性格,她去勸估計是火上澆油。再三思索後,她還是默默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沒事,孫策還年輕呢,底子好,肯定扛揍。
    呂布不動聲色地觀察女兒,見她始終沒什麽反應,悄悄鬆了口氣,主動湊過去說“放心,爹心裏有數!你看著吧,等會兒他還得謝謝我。”
    被呂布認真“指點”一番的孫策收獲頗豐,他謝絕了呂昭派人送他的提議,頑強地自力更生,歡天喜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且臨走前,他認認真真地再次感謝了呂布,並且表示等養好傷了,會再來拜訪,到時還請溫侯不吝賜教。
    呂布背著手,像模像樣地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子,高冷地應承了。但在孫策看不到的角度,他得意地對呂昭擠了擠眼睛。
    呂昭“……”你倆春晚演小品呢?
    “那小子確實不錯。”把人揍一頓,呂布氣兒也順了,可以客觀公正地評價了。他感慨道,“孫破虜倒是有個好兒子。”
    還沒等呂昭做出什麽回應,呂布又說“當然,沒我女兒厲害。”
    “那是。”呂昭也不謙虛,笑眯眯地應下了。
    “劉景升答應和談了嗎?”呂布開始聊正事。
    呂昭搖頭,“還沒。”
    呂布笑道“可能是怕了。”
    畢竟已經被孫堅圍了一個多月了。
    “不可小覷此人。”呂昭十分冷靜。
    一年前董卓提劉表為荊州牧。當時袁術屯兵魯陽,占據南陽,而其他郡縣則宗賊遍地,橫行鄉裏,整個荊州的局勢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渾水。彼時的劉表在荊州毫無根基,貿然摻和進去,恐有殺身之禍。
    但劉表還是去了,而且是單槍匹馬隻身入荊州。他在宜城與荊州豪族蒯家、蔡家的代表人蒯良、蒯越和蔡瑁共同議事,接受了蒯越的獻策,以利誘召集各個宗賊首領前來聚會,提前埋伏好刀斧手,時機一到,一聲令下,便將所有在場的宗賊首領屠了個幹淨。
    消息傳出後,各地宗賊殘黨被嚇得心驚膽戰,紛紛望風而降,劉表就此接管了宗賊的殘餘勢力,初步在荊州站穩腳跟,開始著手整頓州郡事務。
    在此次事件中,劉表行動之果決,手段之狠辣,絕對稱得上是智勇雙全。
    時間僅僅過去一年,劉表不太可能轉性,呂昭覺得他沒回複,是有別的緣故。
    呂布“比如?”
    呂昭想起了賈詡,嘴角微微一抽,“呃,比如我沒給他留下回信的渠道。”
    呂布“……?”
    “跟你有什麽關係?你能把信送進去,是你有本事;他不能把信送回來,是他沒本事。”呂布振振有詞,“不就是要引劉景升前來參加和談嗎?此事交給我,我有辦法。”
    “哦?”呂昭來了興致,“父親想如何做?”
    “來的時候有一段路走錯了,兜了個大圈子,”呂布示意呂昭跟他來,兩人一前一後,朝營寨後方走去,“然後就巧了,隨手逮了一個人。”
    呂昭的頭頂緩緩冒出一枚問號——
    她出來帶了五千人,呂布求快隻帶了幾百人,兩人湊一起頂多六千。
    但是現在,營寨中的人數驟然翻倍了,一幫唯唯諾諾的陌生人被凶神惡煞的並州軍們趕小雞仔似的攆來攆去,埋頭苦幹,吭哧吭哧擴建營寨。
    “這叫逮了一個人?”呂昭喃喃。
    “那些不重要。”呂布滿不在乎地說,他指向一輛囚車,車裏關著個奄奄一息的男人,“他說他叫黃祖,乃是江夏太守,劉景升的手下。我覺得有用,就帶上了。”
    呂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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