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見龍在田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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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郡怎麽了?”呂昭一手扶額,  一手在小老虎的脊背上來回揉搓,試圖借助毛茸茸的觸感緩解滿心愁緒,“蔡氏和蒯氏不是很支持景升公嗎?”
    說起來蔡氏和蒯氏的祖籍其實都是襄陽,  但現在襄陽被呂昭占了,  他們不想在呂昭手底下幹活,便幹脆攜家帶口隨劉表去了江陵,  隻留下一些或上了年歲不問世事、或年紀還小正在讀書、或不願出仕隻想躬耕田野的族人們看管宅院。
    呂昭並非董卓那種窮凶極惡之輩,再怎麽嫌棄這些本地大族,  人家老老實實過日子不搗亂,她也不會無緣無故跑上門去找茬,雙方就這麽一直和平共處,  相安無事,  後宅婦人們偶爾舉辦宴會,還會很上道地給魏夫人發張貼子,誠摯地邀請她參加,順便再從呂昭的繡坊下億點訂單惠顧生意,  算是變相上交保護費。
    貴婦們穿綾羅綢緞,  戴金貴首飾,  撒錢從不手軟,  這說明什麽?
    說明她們的老公家底厚著呢!
    漂亮衣服和裝飾品一麻袋一麻袋往家裏裝,換成糧食就買不起了?誰信呐!反正呂昭不相信,這其中必定有別的緣故。
    幾個月未見,  孫策的容貌還是帥得冠絕江東,  但他周身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了,  灰蒙蒙的喪氣和憂慮一掃而空,也不複呂昭與他初見時的過分張揚,整個人顯得沉穩了許多。
    經曆使人成長啊。
    “支持倒是支持,  ”孫策回答,“但沒以前那麽熱絡了。”
    如果劉表當時能趕走孫堅,奪回南陽,蔡、蒯兩族對他的態度絕對比現在熱情,可惜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呂布突然冒出來橫插一杆子,吞了南陽訛走襄陽,劉表失去這麽大一塊豐沃的土地,實力大減的同時麵子也丟了,手中的籌碼一下子所剩無幾,實在做不到與本地豪族勢均力敵,平起平坐。
    豪族就是這樣,特別會抓機會,你鎮不住他們,他們立即就能反過來壓你一頭。
    劉表如今還能坐穩荊州牧的位置,主要是蔡、蒯擔心擠兌走劉表,下一任荊州牧直接會落進呂布口袋裏。跟呂布相比,顯然是權勢暗弱的劉表更好拿捏,都已經這樣了,大家湊活著過吧。
    一旁的郭嘉冷不丁來了一句:“景升公的小兒子上個月剛剛成親,女方姓蔡,是蔡夫人的侄女。”
    呂昭挑眉,“這都知道?你消息真靈通。”
    “他給您發了帖子,”王粲微微睜大眼睛,“我整理之後把請帖放在待辦事項裏了,您……沒看到嗎?”
    他以為呂昭沒有表示是不在乎,畢竟無視也是一種態度嘛,他還覺得挺酷的。
    呂昭:“……”
    郭嘉無奈搖頭,表情毫不意外。
    呂昭和王粲麵麵相覷,片刻後呂昭伸長胳膊,摸索著從一大堆公文下麵拽出了被壓得皺巴巴的請柬。
    啊這,這就有點尷尬了。
    呂昭的嘴角微微一抽,心說這有點像許久未見、關係也一般的前同事忽然發來微信宣布了即將結婚的喜訊,但消息淹沒在了一眾飄紅的999+中,非常不起眼,當你發現它的時候,婚禮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前同事可以從此不再聯絡,大家就當沒認識過,但劉表不行啊!怎麽說劉表名義上還是呂布的上司,大家又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說不定什麽時候又有交集了。
    就比如現在!人家來借糧了!
    稍微有那麽一點點點理虧的呂昭此時感到了一點點點心虛。
    “禮金我送了,”在旁邊煮茶的貂蟬終於開口,慢條斯理地說,“署了你的名字。”
    心虛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呂昭向她靠譜的姐姐投去感謝的眼神。
    貂蟬的笑容溫柔而明媚,呂昭看一眼就覺得心情舒暢,但她隻舒暢了很短暫的時間,尚未解決的煩惱便再度席卷而來。
    糧食啊……她歎了口氣。
    呂昭其實不太想借,與那些累世經營、根基深厚的本地豪族相比,她也就靠著豐穰buff豐收了一年,家底還很薄弱,萬一接下來突發戰事,糧食不夠吃了怎麽辦?戰爭機器一旦開動,每分每秒都在燒錢,燒不起的一方很容易落入頹勢。
    可受災的百姓是無辜的,有了糧食,他們就能活下去了。
    糾結片刻,呂昭最終還是決定借,就當是投資了。
    “劉荊州那裏交給文若定奪,至於陳王的使者,就請他去找長文吧。”呂昭背著手,在房間內慢慢踱步,她的語氣意味深長,“談到什麽程度算合適,他倆心裏肯定有數。”
    “嘉願一同前去。”郭嘉又一次毛遂自薦。
    心眼比篩子還多的人主動提出幫忙,呂昭當然不會拒絕。但考慮到郭嘉沒事就愛逗逗陳群的破毛病,呂昭特意叮囑了他一句:“你別總是欺負長文。”
    “冤枉啊!”郭嘉的目光顯得委屈巴巴。
    呂昭不為所動。
    冤不冤枉,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張遼休整了幾天,隨後與孫策合作,在穎水上練起了水軍。
    汝南和南陽地處南北交界處,騎兵在此還有一定的優勢,但再往南方就不行了,秦嶺淮河以南水網豐沛密集,長江天塹更是難以逾越,自古便是南北政權對峙的關鍵爭奪點。想要一統天下,結束亂世,必須得點亮水戰相關技能,訓練出一支精銳水軍,做好充足的準備。
    孫策是南方人,自幼在河裏滾大的,水性那是一等一的棒,訓練之事便由他主導,而這位年輕的教官上任後所做的第一個舉動,是無情地把所有人一個個狠狠踹進水裏。
    “撲通”、“撲通”的聲音接連響起,伴隨著士兵們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以及孫策毫不客氣的訓斥。
    “怕什麽?這麽淺的水,哪能就淹死你們了?給我跳!”
    “躲什麽躲?回來!”
    “敢逃跑視為違反軍紀,統統杖責二十軍棍!”
    “……”
    訓練場上一片哀鴻遍野。
    難得閑暇無事,四處溜達的呂昭停在軍營門口,聽著風中夾雜的嚎叫聲和罵人聲,麵露遲疑之色。
    叫得這麽慘,他們是背著我偷偷殺豬,還是偷偷職場霸淩啊?
    守門的士兵不敢說話,隻能瘋狂給同伴打眼色,讓他悄悄去找張遼或者孫策來。
    隨便哪個來都行!總不能讓湖陽君一直在門口幹戳著吧?
    就在這時,仆從湊過來,低聲給呂昭遞了句話。
    “慈明公有事尋我?”呂昭聞言,猶豫地看了眼緊閉的寨門,最終還是決定先去見荀爽。
    老爺子一般不找她,找她肯定是有要緊事。
    張遼匆忙跑出來時,呂昭已經走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滾滾煙塵中。
    他又站了一會兒,等風也沉寂後,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