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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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培盛跟在胤禛身後,  默默不言加快腳步,在距離毓慶宮不遠的宮道拐角處,見到了捧著個匣子的張保,  張保又回來了?原來主子爺是要去太子那?
    胤禛看了張保一眼:“都拿齊了?”
    張保慣常肅著臉,  不像蘇培盛常常帶著笑,  不過倒是顯得沉穩可靠:“是,奴才仔細檢查過幾遍,  不敢有一張遺漏。”
    “嗯。”胤禛答應著,還是接過匣子細細查看了一遍,  這才遞回給張保“走吧!”
    “嗻。”兩人跟在他身後,  沿著長長的宮道,進了毓慶宮,求見太子殿下。
    毓慶宮中,負責傳話的小太監笑著回稟:“太子殿下近幾日犯了頭疾,先下正在午歇,  不知何時能起,  四貝勒不如改日再來?”
    胤禛一臉關切:“既如此,臣弟更應該探望一二才是。”
    “這……”那小太監有些為難,躊躇著是否要再回去請示,就見四貝勒擺了擺手:“無妨,  臣弟在這裏等著就是了。”
    小太監見此也不好推辭,  隻將他引到一間小廳中坐下,上了茶水便在一旁候著。
    胤禛輕抿了一口,就閉目養神起來,  蘇培盛和海保自然也靜靜立著。
    這一等就是近一個時辰,蘇培盛早起就跟著主子,進宮個把時辰連口茶水都沒喝上,  此時隻覺得腹中饑餓難當。
    張保更是中途還打宮裏、四貝勒府一個來回,急著拿東西,同樣也錯過了午膳,但好在他跟蘇培盛都是伺候人慣了的,還有過一日食水未進的時候,倒也能受得住,此時在太子宮裏候著,更是眼觀鼻鼻觀心,抱著匣子不敢有絲毫妄動。
    終於支呀一聲,從門外進來一個小太監,衝胤禛打了個千兒:“四貝勒,太子殿下有請。”胤禛這才睜開眼,整理衣袖跟了上去。
    胤禛跟著小太監進入毓慶宮主殿,殿中雖有許多宮人侍奉,卻靜悄悄仿佛不存在一般,抬眼就見太子正一手支著額頭,另一手伸展開,由著身旁的太監為他整理衣冠。他斜靠著坐在上手的黃花梨寬椅上,眉頭微微皺著,眼睛似睜非睜,一副剛午睡起來的樣子,因為垂著頭,他眼下的青黑更明顯了幾分,像是許久都沒睡好。
    胤禛上前幾步跪下行禮:“臣弟給太子請安,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安靜了片刻,胤礽睜開眼,好似剛發現胤禛進來,他稍稍坐直了些,接過小葛子奉上的茶水,一口喝了,才笑道:“是四弟呀,怎得行如此大禮,快起來吧。”他轉了轉肩,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點了點肩膀,示意小葛子過來給他推拿。
    胤禛三人起來:“謝太子殿下。”
    胤礽被按摩的舒適,眼睛又有些似閉非閉:“也是巧了,孤剛午睡你就來了,下人知道我這幾日犯了頭疾不敢打擾,到讓你苦等許久。你呀,就是太實在,若有急事就讓下人進來通報,若是沒有就先回去,下回再說便是了,怎的白白等了一個時辰。”
    胤禛抿了抿唇,關切問道:“臣弟這事不算急,不敢打擾太子歇響,今日也無其他事,坐一會子正好歇歇腳。太子殿下頭疾可好些了?太醫可用了藥?”
    胤礽漸漸又斜靠回去,眯著眼:“無妨,不過是這幾日惦記著朝中的事,沒睡好罷了。”
    胤禛鬆了口氣:“太子殿下時刻為國事操勞,是乃百姓之福,大清之福。太子身體關乎國本,知道沒事,臣弟便放心了。”
    他上前兩步,拱了拱手:“今日本不該攪擾太子休息,隻是聽聞太子殿下身體不適,臣弟實在放心不下,二是臣弟要說的事雖不太急,但也很重要,乃是跟近日朝中正要推行的水泥有關,臣弟擔心誤事,這才來討擾。”
    胤礽睜開眼,揮退了身邊正在按揉穴位的小葛子,似笑非笑的看向胤禛:“巧了不是,這幾日孤的耳根子不得清靜,總有人在念叨那什麽水泥,今日四弟也來了,可是有什麽高見?”
    胤禛略一示意,張保便上前幾步,將手中捧著的匣子恭敬呈上,自有小太監接過去將匣子交給胤礽。
    胤禛拱手道:“自打皇阿瑪說了此物,臣弟便急忙收集水泥材料,找來工匠研究。此乃臣弟收集實驗所得,水泥建房、鋪橋修路等用法用量以及維護方法,如今皇阿瑪下旨推廣,朝廷上下正開展蓄水池和河堤的修整,若是此時太子門下屬官有了這些數據,必能省去不少時間,盡快取得成績讓皇阿瑪讚賞。”
    胤礽翻了翻匣中的紙張,看著洋洋灑灑寫滿了幾十張,圖表數據一應俱全,還有些修造蓄水池的示意圖,倒是挺像那麽回事的。
    他拿起幾張,在手心輕敲了幾下,抬眼看向胤禛:“這麽多,四弟倒是好生認真,孤相信這東西真的有效,隻是孤怎麽聽說水泥方子是四弟前陣子直接獻給皇阿瑪的?這消息可是從十四那傳出來的,做不得假。四弟若真想幫孤,怎的不把那方子直接給孤?”
    胤禛心中微微一沉,果然太子已經知道方子的事,不然今日也不會有那麽多參他的折子。那一遝折子雖來源混雜,可其中幾位大人的名字明顯是太子一派的,再結合皇阿瑪的特意提醒,他當時就知道這方子的秘密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不過其實他知道早晚有這一天,隱瞞方子之舉,既是不想將功勞全部讓出,更是試探之舉,試探皇阿瑪見他與太子疏離,是有什麽反應,可還會一味維護太子?試探太子對他這個一直支持他的兄弟,在有小小違逆他的舉動後,能有幾分容人之量?試探老八、老九、老十之後對他的態度十分會轉變?試探朝中的大臣……
    諸多試探的結果,決定了他下一步該怎麽走,隻是沒想到,太子直言此事是十四透露出來的,倒在他預料之外,想是借此讓他心生隔閡,好讓他更忠心效勞。不過結合今日母妃的神情,太子這話倒不似假話。
    也對,按當時的情形,那麽些宮人跟著皇阿瑪一起到莊子上,即便是皇阿瑪下了封口令,但這動靜,若宮裏如四妃那般掌著實權有心人真想打聽,也能打聽得一二,再結合之後的事略一猜測,也能猜個**不離十。
    他心中有幾分惱恨,倒不是不喜十四的這番打探,打探很正常,若是他自己,也定會派人去打探,隻是打探出來了,卻無知無覺將消息走漏,明顯是禦下不嚴。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幾事不密則成害。注1  《易經》若遇大事,自個兒屋子裏說的東西也輕易叫下人透露出去,定會壞事的。
    隻是此事牽扯過多,不好叫十四知道細節,還得等以後時機合適時再提醒,眼下還得先回答太子的問話才是,胤禛上前一步,拱手看向上方坐著的太子:“此方確實是臣弟所獻。”
    胤礽嗬嗬一笑:“怎麽這會不再跟孤隱瞞了?”
    胤禛垂頭拱手:“臣弟並非要刻意隱瞞太子。”
    胤礽眼神一厲,一掌拍向寬大扶手,發出沉悶的響聲,殿中氣氛頓時凝滯,周圍伺候的太監宮娥低眉斂目,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聽他冷冷問道:“哦,既然你未想隱瞞,那為何不早早將方子獻來,由孤呈給皇阿瑪?”
    胤禛複又跪倒,一拜再拜,臉上滿是陳懇焦急之色,看向胤礽:“太子殿下請聽臣弟一言,臣弟得了方子,立刻就想進宮將其獻給太子,再由太子獻給皇阿瑪,可臣弟又想著,如此一來,最後皇阿瑪卻不一定會將這差事安排給太子的人吧?臣弟左思右想,由臣弟獻方,由太子的人實施,才能將水泥方子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胤礽微微一頓,看向胤禛:“你的意思是?”
    胤禛拱手:“太子請細想,獻方之功不過微末,之後在各地城牆、水利的實施才是連續不斷,持續長期的大功。若是太子獻方,已有此功勞在身,必然引得朝中一些人奮力爭鬥,試圖將這實施推行的功勞搶過來……”
    胤礽揚眉:“哼,不用拐彎抹角,直說就是,“一些人?”不就是直郡王那派罷了,有什麽好避諱的?”
    胤禛清咳一聲:“是,屆時皇阿瑪如何決斷,尚未可知,但直郡王一派必定會對太子的行動造成許多阻礙。”
    胤礽明白老四要說的意思,如今皇阿瑪打壓了舅舅,明顯對自己的勢力起了忌憚之心,如今這水泥用的好了必能造福天下,獲得巨大名聲,皇阿瑪肯將這樣的名聲給自己,再讓自己如虎添翼嗎?
    恐怕是不會吧。若是自己的人獻方,大清太子得了名聲,那隻怕在實施上,皇阿瑪就要傾向直郡王一派,用他們來平衡自己。之後必定是自己隻得獻方的名聲,但不能過多沾手,而直郡王一派則有推行的功勞,如此兩方又是個平局的結果。
    胤禛見他臉上怒色消減了幾分,似乎聽進去了,便繼續道:“但如今則不同,臣弟雖獻方,但求了皇阿瑪隱藏,並不占獻方之功,如此,在朝堂眾人和直郡王看來,水泥便單純是由皇阿瑪指派的一件大差事,既然是差事,便是誰都能做,而他們卻不知太子您這裏已經有了更詳實的資料,如何操作不需再多番嚐試,日後若比起成果,自然是太子您的人出彩,功勞更多、更勝一籌。”
    胤禛說完,便垂首低眉斂目,等胤礽發話。至於另外一點用意:兩方人馬爭功的情況下,必然要實心任事,拿出成果才好給上頭交差,如此水泥實施起來就能更快些,早日於百姓多些助益,就不好說出來了。
    殿中安靜了片刻,胤礽睜開眼,定定的看著下頭老老實實跪著的四弟,看他麵上神色懇切,倒是一副全心全意為自己這個太子打算的模樣。
    胤礽勾唇輕輕一笑,老四還真是狡猾,他這意思是說他雖然做了獻方的事,但並沒有公布出去,也就沒占去獻方的功勞,而之後實際推廣時,自然是有現成的實驗數據效果更快更好,這才能將直郡王那一派的人壓下去。
    不過這樣算起來,前頭設想的平局,就變成了他棋高一著,看似倒也沒吃虧,這個老四,還真是巧舌如簧,倒是不能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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